《清城遗梦》翦翦风

59、毒计

　　转眼间,漫长的冬季又来临,咸丰五年很快就要过完.再有四个月,兰儿就要荣升为人母.
　　帘外是纷飞的白雪,银铅色的天空下,院子乃至于整个皇宫都在寂寥中度着时光.
　　摸摸隆起的肚子,望着窗外白皑皑的雪地,兰儿露出幸福的笑.明年春暖花开之时,世界上又多了个她生命中重要的人.来年的春天一定是有始以来最美丽不过的春天,这个春天她不再孤独地活在这深宫中而她的孩子将会陪着她,走过花开花落.最近,她心中幸福的感觉越来满了,偶尔的阳光射进眼内,她的眼中就会溢满盈盈的笑意.她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如此渴望平静,只要她和她将要出世的孩子能永远生活在一起,那些什么身份地位与荣耀统统变得暗淡无光.她甚至连孩子的父亲都可以忘记了.
　　幸好是在暖洋洋的春天,像今天这样寒冷的天降生一定很难过.这样的鬼天气,谁也不愿意出门.兰儿喝着热腾腾的鸡汤,感觉肚子里的孩子也正张着嘴儿品尝着美味的汤汁.
　　就在她享受幸福时光时,储秀宫的大门迎来意外的客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雪天里静养的,此时钮钴禄氏.云贞正带着满面的愁云与忐忑跨入储秀宫的大门.
　　她心中的火就算是再大的暴风雪也无法将之扑灭.
　　“这么冷的天,姐姐不在宫里暖着,着急着跑来是为何事?”一边吩咐着上茶上水,一边让着坐近炉子取暖.
　　未待启齿,云贞先是长长地叹着气.
　　“今日来妹妹这儿,一是多时不见,心里惦记着妹妹的身体.二是……”云贞欲言又止,兰儿见她脸色相当凝重,知是有紧要的事,于是向绿晴递了眼色,让她带了其他人退去了.
　　“姐姐不防直说.”
　　“这……”她仍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双眼警惕地在丽景轩里里外外地看了个遍.然后,紧握兰儿的双手,
　　“兰妹妹这一次,你一定要帮帮姐姐,也是挽救大清爱新觉罗家的颜面呀.”
　　说着竟流出几滴泪来,一面的绝望与心碎,全然没有了往日皇后的凤威与端庄持重.
　　“姐姐这是怎么啦,有事只管慢慢说,可千万不能这样.”兰儿急忙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这要是被人看到了还不知道怎么个传法呢.
　　“自古以来,后宫嫔妃不需求倾城倾国的样貌,但要温柔敦厚的品性与冰清玉洁的身家.可如今在本宫主持下的大清后宫竟出了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试问本宫有何颜面去见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呀.”
　　原来是为了那个女人,兰儿早该想到的.后宫中的女人岂是一般平民女子可以攀越的?想她初入宫时,只因为身份的低微而饱受的闲气也不少,更何况这么一个什么也没有,就连清白之身都没有的汉族女子?她的奇迹神话只缘自于那男人的宠爱,而往往在这一点上会为她招至更深的祸害.况且这女人不知人情世故,只一味的邀宠,处处树敌,难道她没有想过,再美的花儿也不可能有百日的风光?那么多双眼睛在你背后盯着,只要有个小小的错处落下,她们是绝不会放过打击的机会的.何况这女人得罪可是后宫的大主—皇后,看来她红的日子不多了.
　　“本宫真是后悔,当初一时的心软竟招致今日的局面.”泪水未干便化作满脸的恨意. “这样一个无品无德,只懂一味迷惑皇上的女人,连贞操都没有,她有什么资格孕育龙子龙孙.若是这次本宫再手软,百年之后将再无颜面朝见祖宗.”
　　云贞和善的双眼迸发一束狠光,兰儿一直沉默不言,那女人的媚态与无知,她都有见识过,最让她震惊的是,那女人竟与她一样怀有龙种,心里颇不是滋味.
　　“兰妹妹,这一次只有你可以帮我!姐姐求你了.”一翻哭诉后,云贞一扫原来的不安与紧张,此时的她心意已决,她开始行动了.
　　“我?”兰儿隐隐地猜到她此行的目的了,心内不禁一紧,同为母亲,她有点不忍.
　　云贞拉着她的手,情真意切地望着她: “是的.我知道纵然身边有那个女人,但他对你的心还没有变.这一点无需质疑.”
　　兰儿苦笑,这一点就是她本人都无法确定,别人又怎能确定了.
　　“兰妹妹,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了.为了大清的江山和爱新觉罗后裔血统的纯正,你我责无旁贷,一定要除去那女人腹中的孽障.”
　　“孽障?难道姐姐在怀疑那胎儿不是……”
　　“哼!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众所周知.让她侍奉皇上已是破格了,妄图生孕龙子平步青云,她也太不知足了.”
　　“可为什么是我呢?”兰儿冷不防一个冷战,她不会是想来个一石二鸟吧?
　　云贞看出她的疑虑, “妹妹,作为一个妻子,我当然想夫君始终如一的对我.可我同时也是大清的皇后,爱新觉罗家的媳妇,孕育延续血脉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我要加害于你,也就不会让丽妹妹诞生大公主了.能为皇上生儿育女,我做梦都想,可我……”说到难处,她声色泪具下,的的确确这是她心里头最多的痛楚.
　　“我是没这个命了,可江山还得后继有人,我希望妹妹们能为皇上生个大阿哥,也免去我心头的大石.可是那样的女人,即便是怀上了,也断断不能留下的.妹妹不为自己想想要得为你腹中的孩儿想想,尚若那女人生的女儿,妹妹肚子里是位阿哥那倒没什么,可要是同为阿哥呢?”
　　皇后说的不错,兰儿当然不会忘记当年四皇子与六皇子的储位之争.后宫风云变幻,谁知会有什么事变要发生.成为皇上的女人不是她所愿,但既然成了,她也就那样了.如今她又已是有身孕的人了,为了自己的孩子,她是否也要为他做一些努力呢?
　　“姐姐要妹妹如何做?”
　　“求皇上!”
　　“求皇上?”
　　“对,就凭皇上对妹妹的怜爱,跟他说明利害关系,为是大清的江山,他断能应承.”
　　云贞眼内重新燃起希望,但兰儿却是一脸的疑虑.凭他对她的怜爱?这份怜爱到底有没有还是个未知数,就算是有,他会为了她舍得那未出世的孩儿?虎毒不食儿,他决不会如皇后所说的,放弃他的血脉.
　　“不妥!若皇上能为大清江山舍掉那未成形的孩子便无须我俩担忧.那女人能受孕并能保至今日,一定是皇上默许的,你我这样贸然进言恐怕会打草惊蛇……”她低头附在皇后耳旁耳语几句.
　　“还是妹妹心思细密,姐姐就没想到这点上.”云贞不得不赞赏她,她方才是气昏了脑袋,还没想清楚就来找兰儿了,幸好有她提醒,要不然那女人不但不会失去孩子,反而会得到更严密的照看.而她们这个皇后与懿嫔的身份可能就会因此受到牵连了.
　　“这件事就交给本宫去操持,可妹妹就要冒险了.”
　　“正如姐姐所说,为了大清与我的孩儿,身后后宫的女人,有时候也得做些身不由己的事.”
　　云贞赞许地点点头,幸好没有选择她作为敌对,要不然凭她的机智与皇上对她的爱,成为后宫的主事是迟早的事.

　　云贞走后,兰儿一人靠窗站着.回想着皇后所说的一切,她的心的确动了.明明知道这样的后果会有多严重,可是她还是觉得应该去做.但她不像皇后,有唐丽的借口.她只是在打一个赌,她只是想清楚地知道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去到哪?与其这样让关系淡漠下去,不如把它摆在明显的地方,该怎么就怎样,她痛恨那种逃避的做法.她摸着肚子,她的孩子不会就此卷入分争中的,他也是他的骨肉.这场战争中,他大不了就失去他的额娘这没什么,皇后会给他更好的照顾的.失去额娘能为他换来平坦的未好,兰儿觉得这种交换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