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城遗梦》翦翦风

30、心死

　　至院中,小安子知趣地抛下一句:"半个时辰后大门前等候" 就跟随王府的管家而去。朗润园并不是真正的王府，只是一座别院而已。对于这座别园，兰儿不会陌上，园内的花花草草还是她亲手打理过的，因此这里的路她都熟，只时不知此时的奕忻在那个园落呢？还好，迎面走来一个侍女，打听之下方知奕忻与他的福晋还在上次她失去手镯的那个湖边。
　　沿着熟悉的路径，穿过长长的回廊，再走一断花园便很快来到湖边。此时天色尚未到掌灯时分，可晚风已至，奕忻与她的福晋大概是去呐凉去了。
　　可靠湖的翠亭内只有埋首疾书的奕忻，却不见他的福晋。兰儿暗喜，看来她来得是时候了。快要到达亭子的时候，兰儿突然停步，她看到不远处的玉宁正顶着凸起的肚子朝这边走来。急忙葳身于一棵高大的树后。
　　可怜的奕忻依旧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他的眼神是那么的专注，在他的手旁是一大堆的文本，一阵心酸袭来，就凭他的才华，他的执着，他的对国事的关注，他绝对够格坐上那座龙椅，相反的是那个在上边坐着的人却被色欲熏了心，只会享乐。

　　瓜尔佳氏玉宁挺着肚子走进亭来，直此，兰儿终于看到她脸上的幸福笑容了。她的到来终于使到专心致志的丈夫分神。只见他紧张的走过去迎接他孩子的娘。
　　“你又跑出来做什？太医不是嘱咐过不许乱动的么？”本来身体就弱的，又经前番的事件身体早已抽空，这次是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全府上下都紧张不得了。
　　原来他关心她也绝不亚于对她，甚于有过而无不及。在实事面前，兰儿没法忽视，她一直都告诉自己虽然那个女人占据着他妻子的头衔，可他对那女人的爱绝对比不上他对她的。
　　“你也太紧张了，我如今不过三个月的身子就要闭门不出，那不把我闷死才怪！”享爱着他的紧张，他的痛爱，玉宁挂在脸上的一阵满足，她丝毫没想到就在她不远处的大树后躲着一个因为她的幸福而痛的女子。
　　待候她坐下，奕忻便也坐到她身旁，一只手抚摸着他们未来的孩子，那种父爱洋溢在眼内，却也刺进了兰儿的心。
　　被骗被背叛的感觉犹如一把锋利的刀，猛一下子扎进她的心。
　　她清楚地记得，三个月前的那段日子，就是那段她病得乱七八糟的日子，也是她想得死去活来的日子。那时候，他本人以及小顺子不是口口声声跟她说，”政事繁忙”的么？如今，她终于明白了。小顺子先前被追问时的闪烁其词原因在于此。那时的他真的好忙，就算她病得快要死去，也是没得空去看她一眼，因为他要忙着造人。
　　“呵呵！”她低低地笑出声来，那种心碎的声音除了她自己处再没他人可闻。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天色已暗了下来，是时候走了，小安子还在等她呢。
　　临行前，突然瞥见那只带在她手中的本应是她的玉镯，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使她再也忍不住再次笑了。
　　“额娘差人送了好多东西来……”这是兰儿离开时听到的最后一句关于他们的对话。

　　脑子内不断地闪过那对甜蜜的脸孔，心由痛变成不痛再成麻木。走吧，这里没有容纳她的空间，可有人曾说过要她成为这个家的一员的，那不过是说说而已罢了。

　　大门前，小安子再就等在那里。见她面色不对，没敢追问，只是默默在一旁跟随着。
　　“小安子！”她突然转过身倒吓了身后人一跳。“在！”
　　“听说皇上最近在打听一个在湖边见到的女子的事？”
　　稍稍回想，仿佛有那么回事，可后来多方打探以无果终了。
　　“是那么回事，皇上为此还发了好大的火，都说我们是一群只会吃饭的废物了！”
　　兰儿点点头，突然笑出声来龙去脉：“你知道么？我便是那女子！”
　　“真的么？那真要恭喜姐姐了。”早就看出她非等闲之辈，这回他的赌注可大了。
　　“安排我跟皇上见面吧！”心意已定，她也要奕忻尝尝心痛的感觉。
　　“但记着，要做得偶然，不能让皇上看出是克意的！”此是她的心是无比坚硬的石头。

　　又是一个夏日的午后,福海边上的观澜堂内,奕宁一身轻松地喝着今年新到的香茶,刚从杏花春出来,身上仿佛还残留着那女人的体香。一边享爱着香茗带来的雅趣，一边回味着方才的一翻消魂。要不是那狗奴才小安子神神秘秘地说这里有好戏听，讲得他甚是好奇。
　　最近一段日子，他再用不着为那些国家大事烦脑了，因为那些事统统由他的六弟恭亲王代劳的，远离了国事他一身轻松。
　　端起香茶，学着诗人般坐在凭栏上放目远望，除去一方碧水及连天的荷叶那里还有什么好看的？
　　“小安子！好戏呢！”
　　一旁而立的小安子急忙弯腰：“回皇上，要看好戏只怕还得等回儿！”眼角也不禁往向瞧去，河面上还是一片静寂，心里头不觉一紧，暗想：“兰姐姐，姑奶奶，可得快点，要不被那个大总管发觉他偷拐皇上出外，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又过了半个时辰，咸丰不耐烦了，用力摔扔茶杯，骂到：
　　“不等了。等了半日什么兴致都没有了，“小安子，你给朕记好了，下次若再这现，一定治你的狗罪！”
　　的拂衣袖，跳下凭栏准备头也不回地走人的。小安子一阵的点头，这回真的被害惨了，好不容易瞒过众人成功地将皇上引来，却被她放鸽子了。
　　行至门口，猛然间一阵清风吹来。风吹得有点怪，先前的整个园落纹风不动热得人发疯，此时却从河面突然刮起一阵清风，令人心头一爽。

　　“听我把江水叫寒，看我把绿叶变黄……”
　　奕宁急勿离去的脚步停住了，侧耳倾听。小安子揪起的心放下了，脸上露出微笑。这一次，他的心机没有白费，即将功成的喜阅令他喜上眉梢。
　　清风送来夏荷的清香，更送上兰儿辗转悲切让人心碎的歌声。这声音仿似天簌之音，穿透尘世飘落在凡间。一时之音，奕宁听呆了，这歌声异常熟悉，好像在那里听到过，以最快的速度，跑至凭栏外，寻着清洌的歌声，福海上，绿叶间，还是那叶轻舟，舟上的女子便是他多日来日思夜想久久不能忘怀的女子，她如丝绸般的头发，还像初见时任意随风飘散。
　　“是她！”他惊喜若狂，没想到日日夜夜的寻觅不果，却不想又在今日重遇。猛然惊觉手背上有水滴落的感觉，他竟激动至泪流。
　　“快快……，快拦住她！”忙转身指挥着小安子行动，自己却冲动地一个急冲，早他人一步冲下楼去。欢天喜地的安德海当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方。没想这出戏的反映是这等的热烈，小安子似乎看到他那如绵的前程。

　　远远看到那一前一后的身影，兰儿却不紧不慢地荡着舟，歌声依旧。鱼终于上钩了，可不知为什么，她却迟疑起来。这样做，她不后悔么？
　　后悔？为奕忻么？可来不及了。
　　“姑娘！姑娘！”身为皇帝的他竟不顾仪态地大叫起来，一边招手让她上岸。
　　这样的男人会是她想要的么？此时此刻，兰儿突然萌生起一种想要逃的感觉，可，她知道一切都太迟了，踏上这条船时，她已注定没有回头的路。想起那日奕忻与玉宁的恩爱，想起相识后的种种，心还在不停地滴着血。同时那日闪耀在奕忻面上的笑意以及那按在他妻子上的手，他竟然用“忙”的借口来打发她，恨意如滴出的血生出的花，越来越多越来越有盛。
　　撑篙的手不觉加快迅度向岸边驶去，泪却不争气地随随着后退的风融入水中。

　　“兰儿，你又怎么了。”她的脸拉得老长，脸色黑黑的，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想是因为这些日子又冷落了她。
　　“王爷！”一手推开那抚上她脸的手，“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如今，她真的完完全全不再属于他了。
　　“兰儿！他凄惨的大叫：“我做错了什么？你也明白的，我这也是为了国事！”最怕看到她决绝的眼神，天知道它们有多么冰冷。
　　“去你的国事！我不想再听！从今而后请王爷放我一条生路吧”气他的成心欺骗，更气自己的冲动，把自己逼到一个永不翻身的局面。
　　“兰儿！”奕忻的心一痛剌痛，“这是怎么啦？就算是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声音近乎于哀求。
　　好些日子没见她了，一见面她竟变得如此的残忍，明知道他是无法将她从记忆中抹去的，她竟还说出如此伤心的话来。
　　“怎么了？王爷心知肚明！”一咬牙，事已至此，她还能做的就是让他尽快将她忘记。
　　“我生平最讨厌被人欺骗，而你，尊贵的王爷，是你一次次地用“国事繁忙”来打发我，我就是傻子，也不会笨到相信有时间去忙着与妻子造人而却没时间来看一眼病得要死的我的人会真心爱我！”
　　一阵沉默，原来她已知道了此事，也难怪她会生如此大的气。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前番因为我的错已让玉宁小产，我也是在尽力弥补于她……”
　　下意识地走近她，想将她揽入怀中，而她却狠心的避开。
　　“够了王爷！我不想知道你与福晋的事，只求从今能让我安静便好。请王爷以后就当没认识过兰儿这号人吧！”转过身去，压抑的泪水终于冲破牢笼。
　　“你好狠心！”她怎能说这样不负责任的话，难道这两年她还没看出他的心？气急败坏的冲过去，一手扳过她的身子，却看到伤心欲绝的她。
　　“忻！对不起了！”她捂着嘴，想要硬着把脸色做得硬决绝，可那不由自主流出的泪再也瞒不过他。
　　“太迟了！”她突然神经质地抱着他的，她已没有回去的路了。
　　他心痛地反搂她，“无论什么事，我们都可以解决，只是你不要这样，我会痛的！”
　　“迟了！我们回不去了！”她一边痛哭一边将那日福海边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听罢，奕忻呆在当场。良久，他突然像发了疯般，跳起来冲出去。
　　“我去求四哥，我去求四哥！”
　　兰儿疲惫不堪地跪坐在地上，眼睛一直失神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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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你要朕赐婚予你与兰儿？”奕宁脸上一阵抽搐，这个奕忻又要来抢他的东西了。
　　孩提时，为同一样玩意，他们打得头破血流，再大些时，为了争一分母爱，他们冷战。成人后，为了争夺王位，他们反目成仇。如今，为了同一个女人，他又来抢，可他忘了么？如今的他不再是那个技不如他的四阿哥了，如今的他已是大清的主宰者，只要他喜欢的，有什么是办不到？别说是一个女人，就是他恭亲王的命，只要他想要，什么不是随手拈来的事？
　　“四哥，臣弟求你，只要你把兰儿还给臣弟，就是要没收臣弟的所有，臣弟也是愿意的，只求四哥你放过兰儿！”为了她，豁出去了。
　　“哈哈哈哈！”一阵狂笑过后，奕宁一拍案台，“六弟，你可别忘了，如今的天下是谁的了，别说一个女人，就是你的命我也是拿得起的。”
　　“是！是！皇上说的是！”跪在地上的奕忻急忙叩头，要拿他的命就拿吧，只要他能把兰儿还给他。
　　“你给我听好了，叶赫拉那玉兰我是要定了，日后你们就要以叔嫂相称，她以后的幸福就看你的了。还记得小时候的那只小狗么？”阴侧侧的笑声如刀子般划过奕忻的心口，同时涌现在脑海中的是那只惨死在血坡中的小狗。
　　“别逼朕再做同样的事！”
　　看到那个一直以来都骑在他头上的弟弟突然间丢掉所有的傲气来求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真是好解恨。仔细想想，看在他日夜为他操劳国事的份上，若他看上的是别个的女子，作为哥哥倒可以成全他，可偏偏他看上的竟是兰儿，那是断断不能给他的，因为这个女人也让他……
　　从九洲清宴出来的奕忻，脸色发白，眼睛发红。抬头望着苍穹，一声悲呼。从没有如此刻般记恨起他的皇阿玛，他凭什么让那个心胸狭隘的奕宁坐上龙椅，他无德也无能，却可以平步青云，而他爱新觉罗奕忻，有才有能，却只能让那个记仇的四哥任意打压。丢失了皇位的继成权，就连他心爱的女子也得拱手相让。
　　皇阿玛呀，皇阿玛，难道你的眼真瞎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