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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道光二十九年,这年的冬天冰冷异常,若大的紫禁城掩埋在一片冰泽中。
      时值岁晚,宫里头却是悲音一片。孝和皇太后博尔吉济特氏于十二月十一日去世,享年74岁。
      已是古稀的道光帝不顾自身的潺弱,坚持每天以稀粥度日。并下令在圆明园慎德堂内临时搭建守丧居住的苫帐。
      “仁、孝”的观念,在他的思维中一直有着深刻的烙印。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要知道那时可是寒冬腊月,住进去才十几天,道光就在饥寒交迫中得了痨病。在政事上心力绞瘁,本已积劳成疾,加上日夜操办皇太后的丧事,竟至一病不起。病来如山倒,数日间竟是形容枯瘦不似人型。
      咯血现象竟一日重似一日,明事理的人早就了到是那回事了。
      正月十三日,圆明园的慎德堂慎内,道光召见跟随他多年的后宫各大小妃嫔及亲信大臣。
      勿忙赶到时,堂内已跪了一堆人。每个人的脸上清一色的忧心忡忡。略为一扫,奕忻便厌恶地皱了皱眉,这一大群的人里,真心实意担忧的人倒是会有多少呢?是个令人侧目的问题。
      “皇上有旨,宣各位娘娘入内进见。”面色有异于常的刘公公踩着年迈的步子从内堂走出来,口中依旧持着平静的调子,让人很难在他的表情上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说明堂内的人是否安恙。
      十几个女人信步走进内堂。为首的便是奕忻的母妃,是众女中最为年轻的却是主持宫中事务长达近十年之久的最为老资格的贵妃。只见她泪迹斑斑的脸娥眉深锁,悲切之情言于表外。
      一柱香的功夫,人又陆续走出来,似乎每个人的表情又不同于先前了。尽管她们都在哀伤,可那发自内心的失望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
      “莹儿,不要怪朕!”道光半靠在榻上,这会子的精神又好了起来。可这并不值得兴奋的,已知天命的他明白这代表什么。
      一大群嫔妃中,他最后只留下博尔吉济特氏.雨莹。越是危急的时候,道光的心越是雪亮,在那堆哭哭啼啼的妇人中,娥眉深锁、脸上一片平和的静妃才是最最关心在意他的人。
      两个月前,她曾经因为索取后位不得而与他发生过争吵。可他并不怪她,二十年的日夕相处让他洞悉了她的一切。
      静妃轻轻地靠着床沿坐下,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她从来就不照顾礼仪。虽然这个男人没有受权她可以这么做,但是她还是自作主张的做了。谁也不能否认他是她的夫君,那么夫与妇之间还要那么虚礼做什么?
      “皇上说哪儿的话,臣妾不敢。”故作羞愧地低下头,为的是不想让他看到她眼中快要坠落的露水。明白到这个关头不该再纠缠在那个问题上,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要妒忌那个长驻在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女人。
      他抬起她的脸,这张脸还是如此的年轻。“朕要感激你这么多事来一直守在朕的身边,有事恐怕如今不说就再没机会让你知道了。”
      道光敛了敛神,“敢明目张胆的要坐后位的人也只有你一个了。不过朕很欣慰,那证明你的心中的真的有朕的,若是你的目的只是后位的话,你也会跟其他人一样只会暗地里耍手段。”明知道她只是想在他心中争一个地位而不是真正垂涎那悬空的皇后宝座,所以当她哭啼的跟他吵闹时,他并没有怪罪她。
      “皇上!”她低声叫着,强忍的泪水终于爆发了,有他的这句话就足已,这么多年来的心是没有白费了。
      “莹儿,朕有个重大的事要告诉你。”道光深呼一口气,似是下了重大的决定。“朕决定将皇位传于奕宁。”
      “皇上!”独自垂泪的静妃被他突然而来的决定吓得猛一抖。“皇上你……,四阿哥他……。”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朕的身体朕就清楚,恐怕就是这两日的事了。你也不要伤心,人总是难免一死的,可是最令朕放不下的就是大清。”又是一声长叹。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大清开国以来最平庸的皇帝了。
      “那为什么是四阿哥,他…… 。”既然担忧国家,那就该找一个有能力担当大任的人来接替。众位皇子中能当此重任者非六阿哥莫属。雨莹似是欲言又止,毕竟奕忻是她所出,这样明着说似乎有点太自以为是了。
      一道无限忧郁的眼神掠过,道光无奈的点点头。
      “朕明白你的意思。的确老六的才学更胜老四出许多,若不是朕答应了她将来让宁儿继成大统,朕会毫不犹豫地立了老六的。”
      一阵寒流划遍全身,她博尔吉济特氏.雨莹败给她也就算了,没要到她的儿子奕忻还是没能逃出她所布下的阴影,唾手可得的帝位也要拱手让人。道光呀道光,你真是老糊涂,你分明就是置大清的安危而不顾,在你心中就只剩下对那个女人的承诺。她不敢说她的儿子的能耐大到可以一上任就能摆平所有的烂滩子,可是她就敢说奕忻一定会比奕宁更称职。
      唉!这一切真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悲哀,又或者是奕忻的不幸,又或是大清的江山不幸了。
      室内一阵沉默,雨莹没有再说话。是呀,她还能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吗?她说什么做什么结果都是一样,她注定了是一辈子输给那个女人了。
      一丝自嘲的笑涌上入她的眼内,一滴无奈的泪水滑落在他的手上,咂痛的却是她的心。
      既已决定了,那又何必告诉她呢。若是在乎她,又为何要让她心碎呢。罢了!罢了!她也不过是后宫的一个小妃嫔,何得以猜度皇帝的心呢。。这辈子的心思算了白放在他身上了。雨莹一咬牙,再看他时,眼里也就淡淡的。
      “这就是朕为什么要留你说话的原因了。”道光目光如炬,似乎要看穿她的心。
      “朕并不是铁石的心胀,这么多年来你对朕的心,朕是时刻放在眼内的。只是感情总有个先后顺序,轻重之分。谁让老天让朕先遇上她呢。”他握着她的手,这注定了是个谎言,可是他还是说了。待百年之后,他不想看到她遗憾的活在这个世上,这对她太过残忍。
      “皇上!”倾刻间,那暗淡的眼内又再度烧起一团火焰,这是他唯一一次对她的剖白,却叫她内心激动不已。
      “感情上来说,朕还是比较倾斜于忻儿的,这孩子的作为一定在朕之上的。只是……,唉!只是朕亏待了他。”依稀间,奕忻绝望而痛苦的笑声又回荡在耳边。
      “朕为老四只是安排了皇位,为老六却想得更多,逼着为他指婚就是其一,只是他不能明白朕的苦心。日后,你一定要告诉他……。”雨莹的手被他握得生痛,心内却有股甜意荡开了。看来,他对奕忻真的是尽心了。
      “朕希望在治理国家方面,奕忻要充分发挥他的所长,兄弟同舟共济,共渡难关。”道光猛然坐起身来,双手扶上她的双肩,以恳切的目光看着她,
      “朕把江山交给了我们的儿子,却把儿子交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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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奕忻第二次在同样的情况下看到他的皇阿玛。上一次,逼他娶玉宁时是那么的虚弱,仿佛风一吹就会被带走。这一次,他看上去是那么的精神抖擞,似乎马上就能爬起来再战围场。可是,那双张望着他的眼里却隐藏着一抹可怕的气息。这股气息使他整个人看上去貌似硬朗实质脆弱得得如风中的灰烬。
      鼻尖一酸,竟有种欲哭还泪的感觉。那一刻他所有的思想都停止了,呼息间竟嗅到了某种生命流逝的味道。而这股沉腐的味道正以包围的形式,慢慢地向着那个躺在华丽床上的男人袭去。
      他只木偶般站在那里,忘了一切,连基本的礼数也没有了。
      “与玉宁过得还好么?”还是道光首先打破了沉默,婚姻能使人成长,这一点充分体现在奕忻的身上。此时的他看上去比以往少了份不羁多了分处事不惊的成熟。这正是他所企盼的,这样的奕忻才有足能力去应变动荡的时世里将要发生的一切。道光相当地明白,对于国事,他本人是沉稳有余却是缺少应变的灵敏与果断的处事能力。
      当年英吉利国突然把鸦片战争强加到大清帝国的头上时,他始终就没有作出一个准主意。这种在处理问题上的举棋不定与犹豫不决,就直接导致了《川鼻草约》及中法《黄埔条约》这等有失□□大国的体面的条约的签署。每每忆起因自己的无能而被迫签订的丧权辱国条款,他的心就如被万箭所穿般疼痛,九泉之下再无面目见列祖列宗。
      “托皇阿玛的福,一切都安好。”说实话,作为一个妻子来说,玉宁是好的无话可说的。这个把月来,他总是对她不冷不热,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尽可能地做到相交平淡如水。
      “托皇阿玛的福,一切都安好。”说实话,作为一个妻子来说,玉宁是好的无话可说的。这个把月来,他总是对她不冷不热,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尽可能地做到相交平淡如水。可越是这样,玉宁却越发贴心起来。他习惯于读书时茶不离手,有时读得出神就会忘时,三更时分还挑灯夜读是常有的事。大冬天里的,也不忍让仆人们陪着,以至于下肚的常常冷茶冰水的。他倒不觉得没什么不妥,只是细心的玉宁却留了心眼,时常是亲自烫了茶端上给他,自己却一声不哼地在一旁侍伺着。数日下来,奕忻甚是感动。不过,那也只能是感动了,他的心里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这就好!老六啊,玉宁是个好姑娘,你得好好待她。相信皇阿玛,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日后你便可明白。”桂良乃两朝元老,从嘉庆十三年开始,由贡生捐礼部主事,历迁部曹、道府。道光十四年,升河南巡抚,后擢湖广总督,旋调闽浙总督,继任云贵总督。曾兼署云南巡抚,因为功迹卓卓被调回京任职,现署兵部尚书兼正白旗汉军都统。他为官三十余载,生门广播,在朝中的威望极高,加上思想阔达,广交人际,深得朝中同僚的尊重,并与其中的文祥(户部侍郎)、宝鋆(总管内务府大臣)、胜保(副都统)等几位重臣交往甚密。有这样背景的岳丈,必定会对奕忻以后的政途大有帮助。
      几经思虑,道光才作出了指婚的决定。奕忻在他心中的分量不是其它皇子可以比拟的,就算是奕宁也不能。他是道光心中的骄傲却也是心中的最痛。内忧外患的大清需用一个像奕忻这样的干材,可他却偏偏不能立他为皇。为了让他不在其位却又能施展他的治国才能以及在政道上站于不败之地,道光千方百计地为他做好了铺路之石,指望着他能一挽大清的厄运。就如他对静妃所讲,他为老六所做所想要比任何人都多。
      “朕决定将皇位传于你四哥!但朕希望你能以治国为己任,与奕宁同心同德把祖宗的基业打理好。”
      对于这个决定,奕忻没有表现一丝意外。早在他离京前就已洞悉道光的心思。在皇位的争夺中,他从来就是处于劣势的,因为他的出身比奕宁差,他的母妃是静贵妃而不是那个逝世多年的皇后。
      “忻儿,希望你能体谅朕,朕答应过你的皇额娘的,要把帝位给你四哥,君无戏言。更何况那是朕心爱的女人,你一定能明白,若不能实现对你爱的人的承诺,将会有多痛苦。”说话间,道光的语气竟带有些恳求。
      奕忻点点头,对于这点他是再明白不过的。不久前,他就是奉旨去违背了他与兰儿间的诺言。
      “答应朕,将来无论如何要辅助你四哥治理国家。朕就把大清交给你了。”
      随后,道光又召见了四皇子奕宁及军机大臣、大学士祁寯藻、杜受田,尚书何汝霖,侍郎陈孚恩、季昌芝五人。
      次日卯时,道光帝病危,又急召定郡王载铨,御前大臣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科尔沁郡王僧格林沁,军机大臣穆彰阿、赛尚阿、何汝霖、陈孚恩和内务府大臣、步军统领文庆等十人。
      道光帝端坐于榻上,身着冠服,取出金匣授予诸大臣,命其打开金匣,遵匣内谕旨而立太子。
      诸臣接匣,公启金匣,明示皇上朱谕,朱谕在众人手中传看,众大臣见之无不露出惊讶的神情。原来朱谕上书三行文字,先是一行满文,后面两行汉文写道:
      “皇六子奕訢封为亲王,皇四子奕詝立为皇太子,。”
      原来是一匣两谕!这是大清两百年来绝无仅有的事。
      看来,这对道光帝来说,是一次多么艰难、痛苦的选择啊!是经过无数个不眠之夜,经过无数次冥思苦想,才作出的这个决定。
      储位之争,最终以奕訢的败北而落下了帷幕,皇四子奕詝成为这场悄无声息的最高权力争夺战的最后胜利者。
      江山社稷后继有人,道光帝终于闭上了强睁多日的疲惫的昏花老眼,带着满腔的遗恨逝世长眠,死前最值得欣慰的是
      他终于平衡皇权与治世之间的天平。一匣两谕,既兑现了对钮祜禄氏的诺言,又兼顾到治理国家方面。
      然,在立储密旨上写下“皇六子奕封为亲王”就已经是前所未有,更让人费解的是“皇六子奕忻立为亲王”还写在“皇四子奕宁立为皇太子”的前面,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内情,还是要以此对皇位继承人提出一种暗示?

      很快就要到咸丰完年了,此时,无论是国际形势,还是国内动荡的局势都需要一个有创新精神、有百折不挠勇气的皇帝来进行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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