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分钟》灰城

1、殇

　　如果时间忘记了转忘了带走什么
　　你会不会至今停在说爱我的那天
　　然后在世界的一个角有了一个我们的家
　　你说我的胸膛会让你感到暖

　　如果生命没有遗憾没有波澜
　　你会不会永远没有说再见的一天
　　可能年少的心太柔软经不起风经不起浪
　　若今天的我能回到昨天我会向自己妥协

　　我在等一分钟或许下一分钟
　　看到你闪躲的眼
　　我不会让伤心的泪挂满你的脸
　　我在等一分钟或许下一分钟
　　能够感觉你也心痛
　　那一年我不会让离别成永远

　　我在等一分钟或许下一分钟
　　看到你不舍的眼
　　我会用一个拥抱换取你的转身
　　我在等一分钟或许下一分钟
　　如果你真的也心痛
　　我会告诉你我的胸膛依旧暖
　　那一年我不会让离别成永远

　　“让我保护你好吗？”他站在哭泣的女孩面前稚气地说，那一年他们十岁。
　　女孩抬头看着帅气的他停止哭泣，“我叫白洁，白色的白，纯洁的洁，你呢？”
　　“我叫卓天，卓越的卓，天空的天。”
　　这是他们的相识，简洁的个人介绍。
　　从那天起，他的身后总有一个她卓天哥哥长卓天哥哥短的唤着他，他相信他能带给她快乐，他宠着她，惯着她，爱着她，他不知道为何这样一个女孩让他如此心疼。
　　他们一起上小学，一起上重点中学，一起上重点大学，他们总是形影不离，认识他们的人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
　　他们彼此都以为会永远在一起，一起毕业，去同一家公司工作，结婚，生两个可爱的孩子，一起用爱养育下一代成人，然后相伴到老。
　　可是美好的将来被一张留学申请表彻底打破了。
　　“洁，我收到留学申请表了。”她看着坐在对面的他，满眼复杂，环视这家咖啡吧，这里是他来的第一天发现的约会地点，在这他与她度过了三个温馨的情人节，若他走了，他们的幸福还完整吗？
　　她低下头，淡淡地应：“哦。”微杯中物，白洁侧过脸看窗外的高楼。她逃避着，她明白，他这一走便回不到他们以前的日子了，她曾经想象的是奢望吧！
　　“洁，想我出国吗？”他伸出右手去握她的左手，温暖的大手，一次次握着她走出伤痛，在他的眼中，她永远是需要人保护的，他不敢想象没有他的她会不会在受伤时一个人抱着娃娃哭泣。
　　她不想他走，她自私地告诉自己，他承诺过会永远保护自己的，若他走了，她该怎么办？
　　可，那是他的梦想，出国后他的前途一片光明，白洁知道只要她说不，他会放弃一切，包括生命。她不想他为此抱憾终生，他保护她十年了，若是用他一辈子对她的保护换他的前途，她不要，她害怕自己会内疚一辈子，放他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对吗？
　　“去吧，出国吧，我支持你，我等你，你会回来的，是吗？”心仿佛刀绞一般，生疼，她看着惊喜的他，苦笑着。
　　“等我，洁，一定等我好吗？五年，五年后我一定回来娶你，洁，谢谢你！”
　　他走了，象断了线的风筝，离她越来越远。他给她电话，套她照顾好自己，要她好好学习，要她不要和家里人闹脾气，明明话就在耳边，却怎么也到不了她的心底，没有天在身边的日子她简直不把自己当人看了，每天都很百无聊赖。
　　她想要的他似乎不知道，她想要的她从来不跟他说，她想要的她曾以为他都知道，直到他真的不在身边，她才发现自己好傻，她早该告诉他的。她一直都知道她想要的那种平静的生活从他走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可能有了，他是个天才，除了爱她，保护她，他把其它的时间都花在创业上，而她在他身边只会拖累他。
　　在与他的一次次通话中，她听出了他的斗气，每次他都是在百忙之中抽时间联系她，他总是尽量让语气变得平稳一些，她是敏感的人，她深刻体会到他与她的距离，他们可能会变成两条渐行渐远的平行线，永远没有交叉点，她不想，她想他回来。
　　他出国的第一年平均每星期联系她一次，第二年一个月来一次电话，第三年仅是一个季度联络她一次，他不知道她现在的烦恼生活，她也不知道他每天把自己关在黑暗的实验室里搞研究。
　　他不知道情人节那天她一早就坐在咖啡吧的靠窗角落里等他的电话。
　　她不知道，那个重要的日子他已经在地下室呆上几天几天未合眼。
　　他不知道那一整天她看到身边无数情侣时很无奈的心情。
　　她不知道当他意识到情人节到来时那个兴奋的表情，他穿着肮脏的工作服奔到邮局为她寄精心准备的礼物，服务员差点把他当成乞丐轰出去，而他始终微笑着面对所有的尴尬。
　　他不知道她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坚持坐在那儿十几个小时，最后不情愿地离开时，竟魂不守慑的忘记拿走杯旁的手机。
　　她不知道就在她离开咖啡吧等公交车时,手机一次次鸣想着那首《等一分钟》。
　　他不知道当店老板抓着手机在公车后唤她，她没听见，毅然上了车。
　　她不知道他不停地拨她的手机，害怕她出事，直到店老板熟悉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才长长地吐了口气，放心挂机。
　　他不知道他因为实验忘记纽约和中国的时差，他的那份礼物她在一天之后才收到，那时她的心情已经跌至谷底。
　　那几个年头，他们经常差肩而过。
　　他不知道她毕业的那年，因为职业的选择，她把继母惹火了。父亲不在家，继母粗暴地用枝条抽打她，她曾答应卓天不再和家里的人吵架，可现在呢？他不在的时候她受伤了该怎么办？她反抗，她想要的根本不是现在的家庭，她第一次反抗她的继母，她抓伤那女人的脸逃离了家。
　　他不知道她委屈地抱着受伤地自己在学校的某个角落里哭泣，打他电话也一直没人接。
　　他不知道在她最需要人保护的时候，另一个人代替了他，代替他抱着上医院，代替他帮她清洗伤口，代替他彻夜陪在她的病床边，代替他在她哭泣的时候为她拭泪。
　　他不知道每次联络她时，她总是说自己一切都好是在敷衍他，说到他的实验时，她淡淡用简洁的话附和他是为了让他知道她讨厌他说这些实验。
　　度过一个个寂寞难眠的 夜，白洁认清自己的方向，她想要的是解脱，四年过去了，那个代替卓天的男人——程昕从他离开那一年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为了她，程昕放弃经营父亲的大公司，委身和她一起在医院里做个小医生，白洁茫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生命中同时出现两个可以为她放弃所有的男人。
　　以前的她告诉自己不可以爱程昕，告诉自己只是把程昕当作他的替身，告诉自己爱程昕就是欺骗程昕，对程昕不公平。可是，她被感动了，她需要有人在身边保护她。
　　终于在程昕第一百零一次表白时，她答应了他。她记得那个日子，十多年前，母亲车祸而亡，父亲只是一味忙事业，放学后的她坐在角落里哭泣，卓天阳光地笑脸印在她的眼前，他的那句：让我保护你好吗？让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是他一生的依靠，但当这个男人追求他应拥有的未来时，她又回到孤单的一个人生活。
　　白洁害怕这种生活，好可怕，幻想会蚕食她的理智。
　　五年，卓天答应过她，五年后他就会回来，她在这个期限到来之前还在幻想有一天她爱那个卓天回来了，给她想要的生活，直到春去夏来，秋去冬来，卓天没有回来，那个他说过要回来的日子远远地消逝了。这一年，竟连联系都断了，洁靠在程昕的肩上淡淡地告诉自己：忘了卓天！
　　恋爱三年，白洁如所有幸福的女人一样成为程昕最美丽的新娘，他们举行了盛大的订婚仪式，在与程昕拥吻的那一刻，她坚信他才是那个能够保护她一辈子的人。
　　他们的婚礼定在秋天，是她选的日子，是她答应做他女朋友的那个日子。
　　九月的天气如往年的八月，热得让人难以呼吸。她牵着她的准新郎回到旧居收拾行李搬新居，即将成为贵少妇的她异常兴奋，推开小区的门，白洁远远看见白玉兰树下拖着拉杆箱的男生，白色的T恤衬着蓝格衬衫，淡蓝色直统牛仔裤，湖水蓝球鞋，她愣在那儿，直到程昕唤他。
　　“卓……卓天！”她走近他，突然松开了程昕的手。
　　卓天转身，嘴角开始上扬，别了七年的白洁变漂亮了，白洁在卓天灿烂的笑脸中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重新牵回程昕的手，她尴尬地介绍着：“他是程昕，我的……我的先生。”
　　她不知那个傍晚是怎样到来的，他们是怎样没心没肺结束那一次见面的。
　　卓天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那个夜她枕着程昕的手臂失眠了，她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他要回来，为什么一声不响地回来，明明给了她失望，为何又要给她希望？两年前她曾听他亲口说会回国娶她的，是他食言，是他不守诺言。
　　他约她单独出来见面，老地方，老时间，大家心照不宣，老规矩：两杯咖啡加奶不加糖，老板一眼认出曾经她店里最配的金童玉女。
　　“咖啡加牛奶，不是最纯的咖啡，也不是最纯的牛奶。”白洁淡淡地说，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你真的打算嫁给他？”终要谈到正题上，开门见山是卓天的习惯。
　　“我们已经订婚了，”抬眼看他，声音突然变得无力，“我会嫁给他，他能给我我想要的生活。”
　　声音轻到他听不清楚，但是他都知道，他很受伤，不然手不会抖得那样厉害，“洁，你爱他吗？”
　　“爱！”她坚定地回答，不爱他就不会想嫁给他，可是她两个都爱。
　　“爱他多与爱我吗？”卓天追问着。
　　她不想回答，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爱谁多一点，程昕未出现之前，她全心全意地爱着卓天，她曾说今生非卓天不嫁，可现在呢？她嫁的却是另一个人，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她，也愿意为她放弃一切的人，愿意陪着她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的程昕，她不想错过他。她以为她的卓天不会回来了，她以为她的卓天有新欢了，她以为她的卓天忘记她了，她以为她可以安心和程昕在一起。
　　“我爱他，想一辈子爱他，你知道吗？你不在的日子是他陪着我，他为我放弃了很多，我在他那儿感觉到的不仅是温暖。”
　　“洁，告诉我，跟着他你会幸福吗？”他后悔了，当年她让他走的时候他不该只想着他的前途。
　　“会的，会很幸福，对不起，我最终选的还是他，可是我不甘心，卓天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为什么不在我变心之前拉住我不让我走？”泪顺着脸颊无声划落，卓天习惯得抬手为她拭泪，不经意发现她已学会自备纸巾，不再需要他。
　　他查过程昕的背景，那个男人为了和她在一起，放弃父业。卓天扪心自问，为了白洁，可以放弃他的前途吗？放弃他的梦想吗？他告诉自己，他不会放弃的。
　　他以前不知道她想要的生活，他以为他追求的就是她梦想的，可他错了，她想要的安定生活他给不了她，既然爱她，就要给她幸福，他给不了的幸福别人能给，那么，是时候放开自己，放开她了吧。
　　“美国的研究没有结束，所以没能赶回来。他是好男人，爱他就要永远爱他，答应我不要再变心了！不要让我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他欺骗她，他对自己如此残忍，他是个凡人却做着圣人做的事，他成全他们，他不想她难过，他想她幸福。
　　可他自己呢？
　　把自己关在酒店里，一个人独自灌着国外进口的名贵酒，想用金钱埋葬爱的痛，房间里，音响中不断传出那首他和她都喜欢的《等一分钟》，醉了睡，在噩梦中惊醒后继续埋醉，借酒消愁愁更愁，他懂，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哭的理由，当眼泪流下来伤已悄在。
　　从小他就告诉自己男儿有泪不轻弹，她每次都会接着下一句说：只是未到伤心处。很多年没哭了，他甚至哭着哭着笑了起来，曾经他们一起的美好时光一幕幕在脑海中飘过，他追问自己，是要封存它们了吗？她说她不甘心，他安慰她，可是她不知道他也不甘心，一点都不甘心。
　　伤痛的他拨通她的电话，借酒说出他一直想说却不赶说的话；“洁，不要嫁给他好不好？我真的很爱你。”
　　“天，你……你喝醉了。”
　　“我不是故意食言，本来想提早回来给你个惊喜，可是，天意弄人，去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我也不想失忆，可一躺就是三年，匆匆回国，你居然将为他人妇，那么我呢？我该怎么办？不是说过会等我吗？为什么？”泪再次湿润他的脸。
　　她愕然，她错怪他了，“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既然是天意，为什么你不继续隐瞒下去？”望着厨房里忙碌的程昕，泪瞬间涌出眼眶。
　　“跟我走好吗？洁，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我们一起回美国，我会保护你一辈子！”醉酒的他终于吐出最想说的话。
　　“我……”她真的很想说她爱他，她愿意跟他走，可是她选择的是程昕，抛弃程昕和卓天在一起，她会开心吗？她会心安吗？“天，别傻了，你的生命里会有更好的女人代替我，我只会拖累你。”挂机，拔出电板，她不想自己后悔。
　　冲进程昕的怀里，白洁终于放声哭了出来：“我很坏是不是？昕，我是个坏女人，对吗？”
　　程昕伸出手抚摸她的头，淡言：“你是个值得我保护一辈子的坏女孩，不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尊重你，因为我只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