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兒子》濃墨重彩

15、第 15 章

　　遥纪在和高泉的聊天中喜欢称雷蒙德为灯塔怪人,那个尽职守望的能给人安心的灯塔怪人.这个独特别致的亲密称呼被高泉贬得一文不值,可遥纪就是高兴.雷蒙德为了就近照顾遥纪,已经空下了学校的房间,正式搬进了遥纪这里,陈双看着他们两旁若无人的亲密,羡慕得直叫不公平,遥纪朝他调皮的吐舌头.
　　生命中多了一个亲密的人,就连遥纪最讨厌的剪头发都觉得特别有趣.遥纪很不习惯那冰冷的剪刀从脑筋上横穿直穿,雷蒙德就坐在一边朝脸崩得紧紧的遥纪挤眉弄眼,逗得遥纪笑得花枝乱颤,直把理发师吓得够呛,硬是叫助理搬来纸板将遥纪隔离起来,才没砸了自己的招牌.雷蒙德剪的时候, 遥纪会一眨不眨的盯着理发师的手,讲了一大堆赞美的话,说想要学艺,把理发师乐得那剪刀甩得漂亮到不行,每每从雷蒙德头顶低空飞过,倒把雷蒙德吓得够呛.
　　遥纪有时看雷蒙德备课,会玩心大起的给他添上点有趣的东西,有时候是一两句缠绵的爱情诗词,有时候是一两句有趣的谚语,有种侵入他生活的雀跃.雷蒙德有些潦草的字迹中夹杂着端正清秀的中文,特别的引人注目.
　　开始雷蒙德还乐呵呵的看,后来就抱怨他的学生常常好奇的偷翻他的备课本,而且上课常常要求他讲一些唐诗宋词之类的,弄得他焦头烂额的跑图书馆,要知道那些对他来说太深奥了.
　　雷蒙德会在遥纪看书疲倦的时候拉他一起去逛街,两个人像小孩一样在大街上打闹,将稀奇古怪的帽子眼镜带在对方头上,然后取笑对方滑稽的样子,还会互相买小礼物送给对方,累了就摊在广场的长椅上彼此依靠. 遥纪红着脸躲避雷蒙德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吻.
　　遥纪才想起上次送他去医院的就是在广场上偶像遇见的中国人.那人的目光太深刻了.
　　两个人一起去邮局取包裹, 遥老爸特喜欢寄一些茶叶小吃之类的, 遥老妈就是衣服之类的,每当遥纪乐呵呵的拆包裹时,雷蒙德都会问, “宝贝,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好像害羞的小媳妇一样,乐得遥纪哈哈大笑的回他,“快了快了．” 遥纪也想过这问题,可是从刘爸爸的身上, 遥纪感到心寒.他不停的在电话里说雷蒙德对他有多好,有多照顾他,可遥老爸和遥老妈除了感谢他,从来就没有往情人那方面想过.
　　雷蒙德从背后将遥纪拥在怀里, “宝贝,不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两个人的目光望着同一个虚无的地方.是阿,还有很多时间,只要一直在一起,爸妈一定会有接受的那一天.
　　遥纪放假也会随雷蒙德回家,记得确定关系的第一次回去, 老远就看到雷妈妈站在门口接他们,一见遥纪下车就是一个扎实的拥抱,声音都略带哽咽,“娃娃,我们终于是一家人了.”这句话,让遥纪永生难忘.雷爸爸轻轻拥抱遥纪,微笑着说,“记得常回家.”让遥纪红了眼眶.家,是一个温暖的字.
　　雷蒙德温柔体贴博学幽默,除了特别喜欢遥纪的身体让他有些吃不消外,基本上也没什么缺点.不管上课下课,只要想到那个人,遥纪就忍不住弯嘴角.

　　这天下午下了课,遥纪提着两个人的礼服去雷蒙德的学校找他,因为下午有课赶不回去换衣服,而他朋友的婚礼就在离学校不远的教堂举行.举行婚礼的是学校一位颇受欢迎的老师,雷蒙德和他们两关系都不错,所以被推出来当伴郎.
　　遥纪才刚到这里早已经热闹开了,遇见很多熟悉的人,和他们有些不好意思的打招呼.雷蒙德的朋友大多见过遥纪不少回.雷蒙德会偶尔带遥纪参加他朋友的聚会,骄傲的将遥纪介绍给他的朋友们,直说遥纪漂亮乖巧聪明等等,数不尽的好话,直把他们羡慕到不行.
　　今天见到遥纪特意打趣说让他好好看着雷蒙德,因为在学校里追求他的女同学可以组成好几个足球队了.雷蒙德一听到,立马保证除了遥纪他谁都不多看一眼,这话还没落音,就有一个女同学跑过来拉上雷蒙德的手,直夸雷蒙德今天的课太精彩了.雷蒙德拉上遥纪的手转身就走,果然都没看上一眼,逗得所有人大笑.
　　还有人跑过来很认真的问遥纪,是不是为了今晚的晚餐,和他一样特意饿了好几天才来的,因为遥纪看起来太瘦了,再转头很严肃的向雷蒙德讨教,是不是一只手就可以把遥纪圈起来.弄得遥纪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遥纪对于这些魁梧的外国人来说,看起来瘦小得有些可怜,遥纪175的身高,在中国来说也不算太矮,可站在这一群平均得185的人中间,变得和女生差不多了.雷蒙德只要档在遥纪面前, 遥纪连个衣角都不露.
　　婚礼将要进行,两人躲到更衣室里换衣服. 遥纪总不习惯在雷蒙德面前换衣服所以躲到洗手间里, 笨手笨脚地弄了半天,才不得不踏出来,对早等在一边的雷蒙德开口,“Ray,能帮我系一下这个吗?”实在不会系领结,这样短的绳子,而且就在脖子下,怎么也弄不好,差点没把自己勒死.
　　雷蒙德笑着走过来,帮他把领结小心的整理好,雷蒙德的呼吸就在面前,那无比熟悉的呼吸,那种混身发热的感觉如影随形.这个已经亲切的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中的另一半.遥纪猜想自己是不是着魔了,为什么会这么熟悉眼前这个人呢?为什么总忍不住想到两个人亲热交溶的时候呢?
　　雷蒙德一边给他介绍系领结的正确方法,一边给他演示,最后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却看到遥纪通红着脸,闪躲的眼神,不由大笑开来, “宝贝,想到什么了?”俯下身熟稔的亲吻,缠绕遥纪那总爱瑟缩的舌,直到外面有人催,才不得不离开遥纪的唇, 遥纪的味道怎么也不够.
　　遥纪安静的坐在人群的尾部,同所有人一样静候新人到来,却看着站在身着白色西装新郎身边很严肃的说些什么的雷蒙德.新郎面色犹豫,总是在摇头.
　　直到结婚进行曲被弹奏,新郎站到牧师前,回过头来望着他的新娘,花架上开满了纯白的百合花,由丝带和纱点缀着,无比漂亮的盛开,映照着新郎复杂的脸. 遥纪不远处,新娘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的新郎.白色的婚纱层层迭迭,白色的花环下长长的白纱在火红的地毯上铺散开来,眼神荡漾着坚定的幸福.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
　　新娘手持大束白色的鲜花,穿过花架,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很慢的脚步,那种谨慎能让人感觉到交付一生的信任.亲人朋友们望着新娘微笑着,祝福着. 每接近一步,她的笑容便美上一分.
　　遥纪看着,心里却有些酸涩.这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婚礼,有着亲人最真挚最美好的祝福,而他和雷蒙德,似乎永远不可能有这么一天.
　　直到新娘站在牧师前,同新郎相视一笑.
　　牧师问新娘,你愿意爱他、照顾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就像对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遥纪听见新娘无比清晰坚定的回答,I do.
　　爱他,直到离开这个世界,多美的誓词.
　　牧师转过头来问新郎, 你愿意爱她、照顾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对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新郎突然转过头来对新娘说,对不起.全场哗然.
　　雷蒙德轻拍他的肩膀,转身对参加婚礼的人解释道,因为新郎太紧张.
　　遥纪清楚的明白,不是紧张,是真的愧疚. 一种直面最后关头却开始退缩的愧疚.相守一生,需要太多的勇气.
　　在所有人都以为婚礼不得不中断的时候,新娘转过身来对新郎笑着说,没关系,再对牧师说,请继续.
　　这个女人,她明白她身边这个她选择相伴一生的人.
　　牧师再问了一遍,新郎终于回答I do.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最后牧师宣布他们正式结为夫妻,交换戒指,再就是那最神圣亲吻,在他们心目中的最自豪的信仰面前.
　　遥纪一直望着新娘,说不出的感觉溢满心头.这就是爱吗?信任,理解,包容,甘心纵容,甘心谅解…即使是面对这样难堪的场面,依旧微笑着说没关系.
　　因为爱,所以包容,那么,雷蒙德只要你说对不起,我也会对你说没关系…
　　雷蒙德走过来,将发呆的遥纪从位置上拉起来,揽过他的肩,随新郎新娘身后的人群从教堂里走出去, “宝贝你皱眉了,在想什么?”
　　遥纪困惑的问, “如果我们两结婚,那牧师应该怎么说?” 遥纪没有寻问为什么新郎要说对不起,因为那已经不重要,他已经被他的新娘谅解.
　　雷蒙德揉他的头发,学着牧师的样子,假装手捧圣经,面色严肃,“新郎遥纪,愿意让你的新郎雷蒙德做你的丈夫吗？”
　　逗得遥纪大笑, “好诡异的话.”
　　雷蒙德捏遥纪的鼻尖,“不准笑,宝贝,你应该说我愿意,”随后在遥纪的额上轻吻,“宝贝,相信我,我们会有这么一天的.记得说我愿意,恩?”
　　看着向新人撒五彩缤纷纸屑的众人,看着新娘和新郎那紧握的双手,再回头看着那十字架上的信仰,那纯白的百合花架,那长长的延伸至牧师面前,火红的代表着幸福的地毯,已经空无一人的座位,回想到刚才热闹的样子,遥纪握紧了那双宽大的手,轻轻点头.
　　教堂门口人声喧闹,隐隐花香清幽,换得雷蒙德低头宣誓般的轻吻.
　　破碎的纸屑如花瓣般漫天纷飞.
　　遥纪对高泉说: “灯塔怪人有着优美的歌声,在他无趣的守灯的日子里,他会一遍一遍的唱着甜蜜的情歌,陶醉其中.判决世人的神出现了,神又一次想和世人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安排了风暴袭击在海中漂浮的小船.在海岸边有着那温暖的桔黄色的光,小船即使被吹翻过去,无论多困难,船长即使将心爱的船分割开来,顺着木板也要漂流到那有光的地方.”
　　高泉真是贴心,回了一首钢琴曲,名为<卡农>,代表着自己最衷心的祝福.这样一首缠绵的曲子,最后变成遥纪无限愧疚的存在.

　　有人说,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一年的求学期终究快要满了,陈双早已经决定和女朋友一起回国,都开始迫不及待的打包收拾行李了,离期末考试都还有半个多月呢.
　　遥纪还在犹豫.学校已经对遥纪进行挽留,因为遥纪在这的下半年表现优异,得到大多数老师的赞赏, 遥纪原本的学校也在等待着他的回来,如果他不回国将意味着放弃了原先的学校,做休学处理.留在这手续不是问题,学校可以解决,问题是遥纪想不想回国.
　　遥纪站在广场的喷水池旁边,听着流水的声音,思考是否回国,双手抱书,来来往往的人好奇的看着他.今天是他申请的最后一天,如果他要回去的话,明天就得将申请交到学校.回,将要面对周信,离开雷蒙德,这两样他哪一样也不愿意.不回,那要怎么和老爸老妈解释,难道说自己在这边有了男朋友?
　　广场上有手拉手的情侣,男孩对女孩宠溺的笑,这让他想到了雷蒙德的温柔,有追着小狗的女孩子责怪小狗到处乱跑,这让他想到巴巴的调皮,有推着婴儿车的女士弯下腰将婴儿的被子小心的整理好,这让他想起了雷妈妈的微笑,有提着公文包的男人冲冲走过去…没办法,雷蒙德一家太温暖了.回国,老爸老妈都有了新家庭,不管是住在哪都难免尴尬,这是遥纪最不想看到的.
　　打开房门,就被大力的拖进熟悉的怀抱,雷蒙德将遥纪紧紧的圈进怀里,将唇贴在遥纪的耳边,恶狠狠的说,“宝贝,我把你书桌里的那张纸烧掉了,灰都冲进下水道了,找不回来了.”
　　遥纪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他说的是那张申请,看他紧张的样子,故意皱眉.事实上,遥纪回来之前就决定留在这,因为这边的学习环境确实好上很多.老爸老妈也已经同意了.最重要的是,没有雷蒙德的世界,太孤单.
　　雷蒙德见他不高兴,讨好的亲吻遥纪的脸颊,将他扶到床边坐下,“宝贝,你听我说,我不想离开你,一分钟也不想,你明白吗?这边的学习条件比家里好很多,宝贝,我会好好的小心的照顾你,所以,不要离开我,好吗?”
　　看到他一本正经乞求的样子, 遥纪坏心眼的也一本正经, “雷蒙德,中国有句话叫天涯若比邻.”
　　雷蒙德一把将遥纪困在怀里,“什么天涯若比邻,那是蠢话.我不准,离开一步也不准.”
　　遥纪终于忍不住在他怀里笑出声来,“那这个长假要怎么过?”
　　雷蒙德放开他,见他满脸的笑意,目瞪口呆, “你…你…”
　　遥纪看到他傻呼呼的样子直乐,“我,我…什么阿?我问你这个长假要怎么过?”
　　雷蒙德回神后就敲遥纪那得意洋洋的脑袋, “宝贝,早做好决定了?这几天总担心你想走,吓坏我了,”然后想了想,颇诡异的笑, “这个暑假阿,我们回家,妈妈说我们得去帮她去镇上卖水果,今年收成不错,所以呢,你就得当一回小贩.不过,宝贝,为了出门方便,你还需要考驾照.这安排还满意吗?”
　　遥纪不可置信的问,“真的吗?哈..”雷蒙德吞掉他后面的声音,狠狠的亲下去,这是刚才害他提心吊胆的惩罚.会是一个充实的暑假,不是吗?
　　确定好了之后,接下来就是昏天暗地的期末考试,遥纪虽说不一定每门都拿优,起码也要对得起那些挽留他的老师和同学.雷蒙德到这时候反而特别轻松,除了有一点欲求不满外,其它基本上很满足.遥纪在家就绝逃不过雷蒙德的诱拐,所以为了顺利考完试,待图书馆的时间越来越长, 理由是,别人说谈恋爱的人智商会下降.气得雷蒙德吹胡子瞪眼.
　　陈双为了拿到学分顺利升学,也和遥纪整天窝在图书馆里,两人就差打地铺在那睡了.不像在中国越是考试越是轻松,那边正规的课程的期末考试基本上没有补考的机会,一次不过,全盘皆输.
　　在一片昏天暗地之后,陈双满意的打包回国, 遥纪送完他们走之后,才敢回来查看自己的成绩,居然全优,结果就是,任由雷蒙德在床上狠狠的折腾.本来准备回家的日子,不得不又推迟一天.
　　一个月后,遥纪对高泉说: “神和世人之间的玩笑总是无时无刻的进行着,风暴过去了,却还有暗礁的出现,船长凭借他完美的航海理论,小心的行驶着.” 高泉回了两个字,臭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