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游戏》天川小路

99、九十九

　　不安被驱散片刻，光一离开，自然又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我可不可以把自己刚才的反应理解为被美色所迷惑？
　　抽笑……和神封相处两年余，经历的事也不算少，该算得上是老夫老妻了，竟然还会出现被一个笑脸迷得找不着方向的状况……
　　我说老妈……你确定我是从小对任何诱惑都没反应的人吗？

　　千阳山就在城外，来回还不到３个小时的路程，然而那山洞可是有两次吞噬了几十人连骨头都不带吐一根的光荣事迹。谁能打包票这一次就一定会有收获呢？而没有收获，就意味着……
　　原本也希望神封这次去真能查出点端倪，可日子过去了两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西达那边已经顺利完成任务归来，听完这边的情况后，一个个的表情也都严肃起来。
　　我在家更是寝食难安，心情越来越急躁，恨不得亲自去看个究竟。然而这一次的了无音讯终于让大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伽芳下令不许任何人轻举妄动。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那山洞一无所知的我们仅凭一时冲动就冲过去，显然是难以成事的。
　　“山下村落里的城民说这几天隐约听见山里传来一些古怪的响动。”西达带人到千阳山附近调查后，报告说：“大概是打斗的动静……”
　　“看来那里并没有什么诡异怪力，不过是里面躲了不少人而已。”司天接茬道，脸上的神情少有的正经。
　　荒的表情同样肃然，缓缓说：“可你别忘了，前两批人都是无声无息就消失的。”
　　司天若有所思，半晌，改口道：“或许，里面有机关？”
　　我坐在椅子里，紧紧抓着扶手，强作镇定的静在一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来论去，我却听不进几句，众人也都很识趣的没有来问我的意见。
　　脑子里总有一些古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想不起来。以神封这般世上少有敌手的修为，我不认为那样一个山洞里能藏得下令他无法脱身的千军万马。既然有了打斗，说明机关已被看破，那又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们一个人也跑不掉？
　　一定有很重要的片段被我忘记了……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呢？
　　我绞尽脑汁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心理的焦急烦恼火一般窜起来，让我喘不过气，难受的要命。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自己正身处行会的议事大厅，抬手狠狠拍上了身边的茶桌，细瓷茶碗被连带着扫到了地上，“砰啷”一声摔得粉碎。
　　厅内戛然安静，所有人都看向我。我这才回过神来，慌忙低声道歉：“抱歉……”
　　伽芳皱了皱眉，望着我，湛蓝的眼里满是担忧。我勉强朝他笑了笑。
　　大概是情况的确很糟糕的缘故，西达他们也只担忧的看我，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气氛正这么低弥着，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大家刚把注意力转向门，就见象牙白色的厅门轰然而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没走两步便又猛的栽倒在地。
　　眼前这鲜血淋漓的人把在座的全都吓了大跳，荒上前一步，首先认出了来人：“素凛！”
　　见正是神封带去的人之一，大家连忙上前去扶起她。
　　我向来不愿近血腥，看她一身是血，下意识的有些排斥。何况她又一副幸存者的姿态，更让我加重了对神封的担心，竟僵在了原地。
　　可素凛却从众人的挽扶之中抬起头，见到站在几步开外的我，忽而朝我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死死盯着我的脸，眼里燃烧着无以复加的焦虑，断断续续道：“我们……被……出卖了……神封在……血……血……”
　　话未说完，她已经垂手晕死过去。
　　我望着象牙白色的大门上鲜艳惨烈的血迹，头痛欲裂。素凛和我不过是点头之交，此刻却如此执着的要找寻站在人群之外的我，那么可想而知，神封的处境是如何的不容乐观。
　　被出卖……被出卖……
　　这个词让我脑子里那点模糊的东西微微变得清明起来，如今的状况好似在重演着什么，神封固执的阻拦以及那个久远的无心之想，所有零落的碎片在我脑中渐渐平凑起来，尽管依然有些破碎，此刻理解了神封的用意，也让我将背后的真相猜到了八九分。
　　只需要一句确定的话。
　　所以我径直走到雪龄面前，说：“来龙去脉，雪龄你该知道吧。”
　　雪龄低头不语。
　　我一把揪起她的衣襟，厉声道：“为何不阻止他。你明明知道神封这次去了会有何后果，为什么不阻止他？！”
　　她依旧垂着眼皮，不看我也不回答，只是紧紧的攥起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我甩开她，胸中悲愤交加，怒吼到了嘴边却变成一声凄凉的冷笑：“所有人都会需要帮助，唯有神封万事都能解决，是么？”
　　“所以，即使明知前面是修罗地狱，只要他愿意去，便让他去么？！”
　　“不声不响望着他走进危险，你们这样的人，也配自称是他的朋友么？！”
　　荒见这副架势，想起什么一般，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快步走过来问道：“我们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雪龄抬头望着他，轻声道：“明煌的毒，前些日子又发作了……”
　　荒一惊，忍不住大声喝她道：“那你还放神封去送死？！”
　　雪龄一怔，眼泪便滑落下来：“我……我……”
　　“神封已经忍过一次，现在旧事重现，明知危险，怎能再让他去！”荒摇头急道：“神封固执，你就该和戮姬说明事情，合力阻止他才是啊！”
　　雪龄无话，一时大厅里也再无人言语。
　　五年前的事，曾让我觉得疑惑，纠集神封的仇家趁他不在时杀死奶奶，简直似是一场由人安排好的行动。短短几天时间，如果没有人透露消息，如何能把握得这么好？而在那之前不久，明煌在一次任务中身中怪毒，众多幻若和善于用毒的诏仁都束手无策，后来却不治自愈。这件事虽然行会里人人都知道，但只道他是得了怪病，知道是中毒所致的却只有一起出任务的西达、荒、夏子，以及给他治疗过的晴龄和几个诏仁。神封虽然也不知道明煌是中毒，但奶奶死后他的病便自己好了，神封自然会怀疑，只是没有任何证据，他不能、也不愿再追究。事后明煌却还掷出气话，神封盛怒之下退出了行会。
　　换句话说，奶奶的命被用来换了明煌的解药，神封是知道的。
　　那么，除了夏子，还有谁会为了明煌去做这种出卖兄弟的事。
　　“身为朋友，你不保护他，反而任他伤心……”我的视线离开雪龄，抬头盯住立在伽芳身后的青桔，一字一句道：“还让他被骂推诿责任，任性妄为……”
　　痛极反笑，我用平淡的口气撂下狠话：“我此去，你们要么求神让我安然带他回来，要么就求我同他一并丧命。”
　　“若让我独活而回，你们就会知道什么叫任性妄为，什么叫丧心病狂。”
　　见我要走，荒连忙将我拉住：“戮姬……”
　　我甩开他的手，环视众人。眼前这些人都当神封是什么？平日都摆出一副至交好友的姿态，在他受伤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一个哪怕伸只手拍拍他的肩头以示安慰。
　　他是什么？极品装备吗？好用的时候用，不能用了丢掉也不可惜？这样一群人，神封居然还愿意回来和他们共事，实在温善宽厚得让人心痛。
　　正要转身离开，西达一个箭步冲上来拦住了我：“戮姬，等一下，听我说……”
　　“让开。”
　　“你一个人去怎能救得回神封？先不要和我们置气，我们一同去找他，等找回他来你再怎么责罚我们都无妨。”
　　“不错。”没等我开口拒绝，上位上的伽芳忽然站了起来，对我道：“你且让他们和你一起去，凡事等你们回来再说，不要耽误了时间。”
　　伽芳的虽然是一脸平静，语气却是不容反驳的。我自嘲的一笑，发现自己单去果然是没有把握，即使不愿意，也不能不和他们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