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游戏》天川小路

49、四十九

　　在明煌家白吃白住的日子就这么悠闲的过着，我偶而也会跟他们去行会转转。虽然很少和人交谈，渐渐的也认识了不少人。在他们都忙里忙外的时候，伽芳这个半大的孩子和我这个闲人倒是混得熟络。他很懂事，见明煌他们对我的身份只字不提，也就从不多问什么。他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以他的能力，坐在城主的位置上不过是和傀儡差不多，不但没有决定任何事的权利，还必须事事听从他人。
　　“戮姬姐，我想把城主的位子让出来。”伽芳黯然的说：“既然他们想坐就让给他们罢了，我只希望能和姐姐平安的活下去。”
　　午后的阳光洒落在他的银发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我望着他沉默了好一会。不知道跟他说这些会不会太过残酷，可他现在实在需要明白这些残酷的道理：
　　“你以为把位子让出来你就可以安心的活下去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夏子和明煌早就为你做决定了。”
　　他愣愣的望着我。
　　“伽芳，你还太年轻，世事不想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就算你让了位也改变不了你是正统继承人的事实。接替你的人可能会为了你尽早退出暂时答应保证你的安全，可是他毕竟非名正言顺，你在他心里会永远是块心病，不除不快！如果你身在其位，至少会有一批人保护你，要是你真的退了位，只怕死得更快。”
　　伽芳吃惊的看着我坚定的眼睛，他实在想不到人心如此黑暗，眼里隐约露出不安。
　　我叹口气，朝他笑笑：“不过你放心吧，虽说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人，可明煌和夏子却是值得信任的人，他们一定会尽心竭力的保护你。”

　　转眼几个月便又过去了，行会里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开春，天气也渐渐回暖，我想是时候去接烈焰回来了。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四月，到那时，神封也应该回来了。
　　然后我们可以继续过平静的日子。
　　这一年来，死在我箭下的人已经太多，这样的日子我已厌倦了。

　　明煌出门时，我请他顺路把我带到地狱谷，因为他还有事在身，我便要他在谷外返回。他有些担心，但对我的身手还有些信心，也就掉头走了。
　　这还是我头一次踩在这条山谷的地面上。因为到处是林立的小火山，山谷里热气蒸腾，怪异的风声中夹杂着岩浆的特殊气味扑面飘来。踩在寸草不生的焦黑土壤上，热风拼命吹着我的头发和衣衫，四周毫无活物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洞府的入口。
　　烈焰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见到我时愣了一下，然后化做人形，走到我跟前来。
　　许久不见，也不见他长高一点。我朝他笑。
　　他沉默半晌，第一句却说：“让你担心了吧。”
　　我揉揉他的头：“没事就好。”
　　洞府里光线昏暗，烈焰眼里的光芒却十分明亮，他抬头望着我，突然淡淡的笑起来：“我从来没有想过，几百年后的现在，居然会遇见这样一个人……”
　　“……”
　　“如此、害怕我死去。”
　　“烈焰。”我伸手探向他的额头：“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他立刻对我不解风情的右手发动了攻击，还好我早有准备，在被他的巴掌击中之前把手收了回来，并立刻陪上笑脸道：“别生气嘛，我开个玩笑。几个月不见，其实我也挺想你的。”
　　“哼。”烈焰白我一眼：“是因为没办法回家吧。”
　　“哎呀，看您说的，我是那种白眼狼么？我可是纯粹想念您的音容笑貌……”
　　“行了行了。”他撇撇嘴嘟囔：“怎么还是那么罗嗦。”
　　我朝他傻笑。
　　“这几个月没出什么意外吧。”烈焰用一种听似随意的口气问到。
　　我摇摇头：“几乎连拉弓的机会都没有，平静得很，呵呵。”
　　他瞄我一眼，仿佛不太相信。
　　“倒是你，没有遇到麻烦么？”要知道，想杀他的也大有人在。
　　“恩。”他面无表情的说：“大概之前我离开的时候有人来过，发现我不在，又有人在外面认出我，所以对这洞府已经不太在意了吧。”
　　我长抒一口气，说：“那就好。”
　　“外面已经开春了么？”烈焰问。
　　“是啊。”我笑：“我们回家去吧。”
　　他半天不动，噘着嘴站了一会，突然说到：“四月之前，我要睡在屋子里。”
　　我一愣，看他一副委屈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就没有人让你出去睡，是你自己说不喜欢睡床的。”
　　他瞪我一眼，不爽的说：“你废话怎么越来越多。”

　　回到久未归还的家，第一件事当然是打扫，桌椅柜子上都薄薄的积了灰尘。我离开的时候匆忙，甚至连床被都没来得及整理，整整一天下来，才把一切整理妥当。
　　烈焰看起来还是有些憔悴，我于是买了一些肉来给他吃，全当是进补，谁知他小子却一边吃一边满脸不如意的抱怨连连，中心思想大约就是说不如人肉好吃。
　　难不成我为了让您老人家吃得如意，就去杀几个人拖回来给你当口粮？你小子当自己是周芷若啊？！就算你是，我也不会变态到那种地步。
　　不过我对烈焰的抱怨向来都只是心理活动，从不敢表现出来。所以此刻我只能坐在一旁看他姿态优雅的撕扯着生肉。纤细美少年嚼着血呼啦的肉块……场景别提多寒了。
　　“我说烈焰，你能不能吃得斯文一点……”
　　他眼也没看我一眼：“看不下去就别看，又不是我请你看的。”
　　无语。
　　于是我只好回到楼上去睡大头觉，任凭烈焰在楼下同那半头牛奋斗。

　　我们正每天忙着完成手头积压的工作，一连大半个月也没和任何人联系。而明煌那家伙居然也没来过问我的近况，让我有些疑惑。
　　在这不亦乐乎的忙碌中，绯茗已经悄悄开始绽放。
　　我于是常常像神封一样立在门前，望着漫天的花瓣出神，总觉得不久之后的哪一天，他就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仿佛凭空降临一般。
　　我想象着赤红的花瓣在他周身飞舞，好象一场梦境。
　　那时我几乎笃定那场景会在家门口出现，所以一有空就站在那里等待。

　　可我首先等来的，却是好几给月没来过问过我的雪龄。
　　她粉发白裙，在花雨中异常清丽，身影飘然仿若仙子。可未待她着陆，我已看见她满面深切的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