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游戏》天川小路

32、三十二

　　“呃？”宣毓再一次找不着北：“圣兽……赤羽鹰王？”
　　烈焰高傲的抬起头，不屑说是。
　　宣毓被他身上的气魄怔住了一刻，接着就一脸严肃毫不含糊的朝烈焰单膝跪了下来。那一瞬间，似乎真好了些皇室公主的高贵气势。
　　有的人就是如此，真正认真的时候，会有为人惊叹的一面。就如眼前的宣毓，平时高傲得有点刁蛮也并不让人敬畏，此刻正色向圣兽行礼，却有不卑不亢不可侵犯之态。
　　“起来吧。”烈焰垂下眼皮看着她道。
　　宣毓站起，朝我看过来，神色里有了些敬畏。可见她对将烈焰抱在怀里的我已经开始另眼相看。
　　我无奈的笑笑，对烈焰伸出手：“我们走吧。”
　　她略有些惊讶的看着烈焰像普通孩子一样把手递到我掌心里，由我牵着离开。
　　烈焰的确是漂亮的孩子，一头红发又格外显眼，所以，一路走到美轮店里都是路人频频的回头和赞叹。他虽说实际上没见过什么世面，但骨子里的王者之气却足得很，对别人的眼光一百万个不屑。
　　美轮付钱的时候问我：“这孩子是谁？”
　　“是我弟弟。”我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让烈焰来句“姐姐好”，转念一想，他肯定不会听我的，作罢算了，不要作怪。
　　“哈。”美轮轻笑一声：“奇怪，怎么看起来有点像神封。”
　　我郁闷了一下：“不过是有一样颜色的眼睛，别胡乱联想好不好。”
　　美轮噘了一下嘴，表示这事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
　　辞别了她，我拉着烈焰离开。路过市集，烈焰的脚步开始走走停停。
　　“怎么了？你饿了吗？”我问。
　　“没有，只是想看看。”他淡淡的回答我。
　　是的，这里有许多他几百年来从没见过的东西。以圣兽的寿命来说，他还是孩子，几百年来，他却只见过死亡和血腥，还有沉重的杀意。
　　我放开他的手，看他在人群中驻足。他专注的看着摊上的人偶，通红的灯笼，晶亮的弹珠……这些人类的孩子们司空见惯的玩物；那寂寞的眼神让我突然觉得忧伤。
　　最后烈焰停在一个卖糖人的摊前，摊主的好手艺引来一大群参观的人，烈焰努力的抬起头，却只能偶而撇到一眼。
　　可他还是不愿离开。
　　于是我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轻声说：“殿下，我抱您好吗？”
　　他看看我。大概我的表情太诚恳，他居然没有拒绝，伸手搂住我的脖子。
　　我把他抱起来。说实话，对于血舞的瘦弱身体，11岁的大孩子抱在怀里久了的确有些吃力。可我看见烈焰看着摊主手里的糖人，表情异常认真，眼里流溢出光彩来。
　　“你喜欢这个？”我小声问他。
　　他点点头。
　　“那么，挑一个吧，我买给你。”我笑，一个糖人我还是买得起的。
　　他摇头：“不要。”
　　“为什么？”我不解了。
　　“这是小孩子的玩意。”他皱起眉头。
　　“呵~”我轻笑：“你有多大？”
　　他瞪我一眼：“我已经……”
　　“不要说你已经几百岁了，我都听腻了。”我打断他说：“而且，这里不是这么多大人都在看么？我也很喜欢呢，我们买一个吧。”
　　他又看看我，明知我不可能会喜欢，但是也没从我脸上审查到嘲笑的成分，于是真的很认真的指出一个来。
　　我兴高采烈的买下那个糖人，递到他面前，他仔细看了看，眼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一直寂寞着的烈焰。
　　一直板着脸的烈焰。
　　因为一个小小的糖人，总算笑了。
　　我把糖人塞到他手里，他却皱了一下眉头说：“你拿着。”
　　“啊？”
　　“我不要拿着这样的东西在街上走，你以为我是小孩吗？”
　　我摸摸他柔软的头发笑：“那好吧，我帮你拿着。”

　　　　出城之后，我们直接朝家飞去。我端详着手里的糖人，心里有些惆怅。这双拉弓射箭已经沾满鲜血的手，居然拿着这么一个可爱的小东西，那五彩的美丽色泽，仿佛比我见过的任何东西更美丽。我看着通身火红羽毛的烈焰，他和我一样，明明杀过不少人，那淡漠了几百年的脸，却为了一个简单的糖人露出笑意。我们一身红色来到这个世界，难道就预示着我们必须背负这样的命运么？
　　“谢谢。”冷不丁的，烈焰冒出这句话来。
　　看来他是经过很长时间心理斗争才决心说出来的，我笑：“烈焰，留在我们家，给我做弟弟吧。”
　　“……”他沉默了半天，才说：“一个糖人就想收买我？”
　　“难道你还打算回去？那满是血腥的山洞有什么好？”
　　“那才是属于我的地方。”
　　“你在我们家住下，那自然也就成为属于你的地方了。原来的地方不好，换个地方住很正常。那原不是我家，也不是神封家，可现在我们不是都住在那里么？”
　　烈焰沉默。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没有去追问他。很久之后他说：“你不怕我连累你们吗？想杀我的人可是多不可数。”
　　“呵呵。”我一笑，说：“这么说，我还要先问问你怕不怕被我们连累呢。想杀神封的人估计也不少，只不过暂时没人敢动手。”
　　烈焰又沉默了一会，说：“你嫁给他，而且又要邀上我住一起，你不怕死么？”
　　我笑：“可是，想杀我的人才是最多的。”
　　“……”
　　“我是龙婴。”我幽幽的说。
　　烈焰明显吃了很大一惊，身体轻轻抖了一下，半天说不出话来。很久才慢慢问：“你、不怕我把这事说出去么？”
　　“你跟谁去说？”我摇摇头笑：“而且，我如果不相信你，断不会随便邀你在这里住下吧。”
　　“哼。”他笑了一声：“你果然是个怪女人，难道你不知道人心隔肚皮？”
　　“嘿嘿~~”我笑：“可你不是鸟吗？”
　　他郁闷了一下，小声喃道：“鸟心也隔着肚皮啊。”
　　我拍拍他：“既然我们三个都比别人活得更吃力一些，一起努力不是很好吗？”
　　烈焰轻笑，点点头说：“那好吧。”
　　他刚说完着句，我们前方突然半路杀出一只飞行兽，它像离弦的箭一般猛冲过来。烈焰连忙错开它，害我险些掉下去。
　　“可恶，是谁这么不看方向！”我心有余悸，不觉火大起来。
　　那只灰色的鹏不一会儿又调头飞了回来，看得出它相当费力的想赶上烈焰的速度，背上载着的人好像正朝我喊些什么。
　　我让烈焰停止前进，等来人靠近。只见他满身是伤，一脸血污。突然，他看见了载着我的烈焰，一时愣住了。鸟儿自然是识得自己的王，那大鹏看见烈焰后目露敬畏，向后退开一小段距离，降下高度不敢与烈焰齐翼。
　　它的主人想必也是看出了烈焰的身份，看着我的眼神渐渐复杂起来。
　　“请问……有什么事？”我见他老也不开口，只得先问他。
　　“姑娘……可是去圣明城？”他语气恭敬的问。
　　我点点头。
　　他努力的掩饰自己神色之中的焦急，可是成效并不太大：“可否麻烦姑娘到城主那里告知一声，我们的弟兄被敌会困在前头的山谷里……死的死伤的伤，剩下不过五十人，实在无力突围。请他们火速带人前来支援。”
　　他身上也伤得不轻，左臂上的伤口还在不断的冒血。可他已经顾不得自己的伤势，神情有些慌乱，看起来并不是因为畏惧敌人的强大，而是在担心着什么。
　　恐怕那被困在山谷里的人之中，有他至爱的人吧。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山谷出口极小，进去容易出来难。不过正因如此，外面一时也难以攻进去。
　　圣明城的行会，应该是神封曾经在的行会吧。那么这些人之中，就有他曾经一同并肩而战的兄弟了？就算他对奶奶的死还不能释怀，面对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至少还会念些手足之情吧。
　　况且眼前这个男人表情如此忧虑，如果不帮助他们，恐怕这世界上又要有不少人失去爱人。
　　就算是，对我的杀孽做点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