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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雪地、月光、人  ...

  •   引诗

      记起。
      同样的旗招下。
      同样的彩霞同样的诗。
      此际执手竟已拉成了迢遥。
      同样是崩石的云,拍浪的岸。
      如今同样的容色。
      是不是可以同时苍老而笑?
      其实风吹千里,云涌九霄。
      心,若飞起,还有何处可以停留?
      立在崖顶,望着。
      千里外我一声长啸。
      你在听还是你在啸?
      还是因为了解而暗暗地笑?
      野渡无人却正是夕阳晚照。
      我作万里横流的雄姿。
      而你作振翅欲飞的英豪。
      流水绕着青山。
      终究。
      只是。
      错过了。

      1、 雪地、月光、人

      这是一个亮如白昼的夜。
      雪后初晴的夜。
      莹白的月光,照在漫山遍野的雪上,生生照出一抹灿然。
      满地的雪白,却被一径蹄印,踏碎了……
      是旅人的魂。
      雪夜,行人欲断魂。
      ――魂断何方?
      或许,就在此时、此刻!

      雪光,血光。
      红的血,白的雪,铺洒若云锦烟霞。
      月明。
      风清。
      杀人的夜。
      他在战,战志甚旺。
      他是一个俊秀的少年。
      手擎着刀。
      刀锋,锐利。
      刀锋上染了血,红得亮眼,红得火热。
      火热得不似这寒冬的夜。
      火热,燃烧了他的斗志。
      便在此刻。
      奋力。
      一战。
      于是,连风也呼啸起千军万马的咆哮。
      猎猎,冽冽地扬起了树上的雪。
      千晶万片地播撒,撒了一头、一脸。
      雪水顺着面颊流下,混合着血和汗。
      凝结成晶莹的霜华。

      “杀了他们!”一声沉肃的低叱。
      他们是“大联盟”麾下最狠最悍的杀手。
      杀手的目的,当然是。
      ――杀人!
      他们收到了命令。
      上面的命令。
      务必、势必、一定,要将眼前这五个人――截杀。
      于是,他们追了一路,杀了一路。
      可是,却始终没有杀成。
      这五个人,斗志甚旺,求生的欲望,甚旺。
      刚,且烈;悍,且勇。
      首先,是这个执长片刀的少年。
      灰衣,俊秀,身形未足。
      可是却昂着首,挺着胸,一步也不后退!
      任凭血水从面上流下,眼神,慑人!
      然后,是三个并肩的少年。
      一个团脸,一个虎眼,一个兔齿。
      围成一个半圆,各持刀剑。
      护着,守着。
      将上来的每一个杀手。
      ――击退!

      他们守卫的一处,在路旁的树下。
      一株老梅。
      花,尚未开!
      只有一树的琼花。
      晶莹,玉雪。
      玉雪的树下。
      有一个玉雪的人。
      端坐,阖目。
      寂然不语。
      树上的积雪,在刀剑气劲的震动下,簌簌而落,落了那人一头一身。
      玉雪的颊,也似冰雪般凝莹。
      十三个杀手,欺上来。
      团脸的少年,大喝一声,举刀便劈。
      刀锋,呼啸而至。
      ――“镪!”
      刀剑火光迸射。
      团脸少年,唬了一跳,他何时有如此内劲?
      再仔细一看,原来不是他的刀。
      而是,一柄指长的小刀。
      --疾射而至!撞上了杀手的剑。
      剑,陡然被撞得斜刺青天。
      不是一柄剑。
      而是整整十三把剑。
      随后,一抹蓝影晃过。
      十三个杀手,倏然后退。
      他们本不想退,可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三步。
      只有三步。
      却已足够。
      小刀在空中划过一抹绚丽的虹。
      随后,被一只手,截住、接住。
      手,白。
      而且秀。

      此时,其余的十五名杀手,也跃过来。
      那灰衣的少年,一个疾退,也靠了回来。
      团脸、虎眼、兔齿的三个少年,见他过来,便微微一点头,眼中有一抹喜色,同时又看向那蓝衣的青年,眼中又是一抹忧。
      青年闲闲地立着。
      仿佛,此时不是生死的一线。
      杀手的头目,梁失运,他是大联盟的下属,负责这一次追杀行动。
      他黑衣、劲装,有着一双狼一样的眼。
      他看着青年身上蓝衣已洇着暗红的血花。
      不由得笑了一笑。
      “你已受伤!”
      “不错!”
      “你已支持不了多久!”
      “很对!”
      “你还想逃?还要逃?还能逃吗?”
      “我不逃!”
      “不逃,就是等死!”梁失运厉声道。
      青年斜睨了他一眼:“我不想死。这世上,没有人想死!”
      ――他此刻的眼神真诚而坦荡,因他说得本来就是每个人的心声。
      梁失运冷笑一声:“不错!可是,你今日不死也不成!”
      青年极认真、极仔细地举起手中的刀看。
      仿佛,在检查心爱的刀有没有被方才那一撞,撞坏了锋刃。
      同时,他身上,也渐渐散发出一股漫漫的杀意。
      杀意,不是杀气。
      杀气还可以捉摸,可以避开,可以对抗。
      可是,杀意却不能。
      因为,它是侵入你的思想和意识中的。
      正如,梁失运此刻的感觉一样。
      那青年,蓝色的袍子,很长。
      袖子很宽。
      左手执着小刀,右手笼在袖中。(他的右手,好像是怕冷似地,一直那样笼着。)
      梁失运捏紧了手中的剑,只有如此,他才能对抗那青年所散发出来的漫漫杀意。
      剑,就是他的意志;就是他的生命。

      蓝袍的青年,忽然抬首,微微笑了一下。
      他的脸很白,很秀,笑起来好看的要命。
      好像是身后那株梅树上,最晶莹的一片雪花。
      清极、净极,甚至还带着一点俏。
      同时,也寒极。
      不是冷,是寒!
      寒澈人的心肺。
      梁失运忽然觉得,自己的名字真真倒霉。
      他一直想要改个吉利点的,喜悦点的,甚至明快点的名字也好。
      可是,他老哥老妈偏偏都说:这个名字好!
      越是不吉利、不喜悦、不明快的名字,反而会有震妖辟邪的作用。
      因此,他便将改名字的事情,作罢了!
      现在他心中有着悔意,非常非常的后悔。
      要是他早点改了名字,或许就不会摊上这么一笔买卖,即时是摊上了,主脑也不会是他。
      他咽了咽口水,捏紧了手里的剑。
      “我不死!你死!”那青年笑着对他说。
      同时,五彩斑斓的光便随着他扬起的右手,漫漫洒来。

      人的手中,怎会发出光?
      梁失运不信,不能信!
      他确定/肯定自己的眼睛花了。
      这光,还呼啸着一阵风、一股劲,一种声音……
      鬼哭狼嚎的声音。
      好像,那青年手中洒出的不是一抹光,而是一只兽,一只噬人骨血的猛兽。
      绚舞的五彩斑斓,光晕。
      ――以及,一刃寒锋。
      亮,耀眼的亮白。
      还好梁失运很有胆量,很有勇气,很有气势!
      他挺剑,格挡!
      同时向后疾退。
      那亮眼的白光随着他疾退的身影,追赶上来,迫上来。
      ――“铛!”
      气劲和锋刃的交锋,连月光也仿佛为之抖了一抖。
      然后,那五彩的光,又迅速地回旋,绚舞的光,映着月色,冷艳得煞人。

      血花,绽放。
      绽放在雪白的地上。
      梁失运惊了一惊,摸了一下口鼻。
      不是自己的。
      虽然此刻,他感到气血翻涌,可他并未因此而吐血。
      他抬头一看。
      ――是对方的血。
      蓝袍青年的血,他半蹲在地上,右手犹握着银光雪亮而又五彩斑斓的小斧头,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大口大口地吐着血。
      (啐!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脸,分明已经油尽灯枯了,还敢逞强。梁失运这样想着。)
      他猜的不错。
      这青年一行五人被一路追杀,几次血战,已然快油尽灯枯了。
      不!
      他分明已经是再难支撑下去了。
      可是,这世上偏偏就有那么一些人。
      越是到了绝境就越是顽强,越是要死了,就越死不了。
      而这青年,分明就是这种人。
      只是再顽强的人也终究是人,而不是神!
      人,总有伤重、失血、力有不逮的时候。
      而这种时候,才是最要命的时候。
      于是,这青年虽然身受重伤,在那四个少年的庇护下,稍息片刻,然后凝聚最后一丝内力,勉力发出这一斧。
      但他已然/确实到了山穷水尽、油尽灯枯的时节了。

      当梁失运心中一喜,剑尖一转,疾刺而至,誓要将这小白脸斩于剑下。
      他的目标、任务便是如此!
      忽地,他被两条身影挡住。
      灰衣、虎眼的少年,双双挺刀挡住。
      可是,他俩哪里是大联盟中排行第七名的杀手梁失运的对手?
      梁失运的剑,横挡、斜刺。
      “噗噗!”两道剑光,分别在两人身上刺出两朵血花。
      “啊!”虎眼少年惊叫一声。
      灰衣少年,却紧抿了唇,不发一言。
      梁失运心道:好小子,够倔强,我就拿你下手!
      这样想着,便翻腕直击,照着那灰衣少年的咽喉而去。
      那少年微微一怔,料到这一击,定是避无可避,只得闭目待死。

      “好小子!”只听一声长啸。
      一只木槌飞射而来,直飞向梁失运的剑尖。
      ――“铛!”
      木槌和剑尖相撞的声音。
      ――“噗!”
      木槌陡然被剑尖击碎的声音。
      只是,这一击,便将剑尖荡开数寸。
      那灰衣的少年,一个地趟滚,闪避一边。
      梁失运陡然一惊,抬头看时,却见一抹灰影,飞扑上来。
      一柄弯刃长柄的刀……
      刀光若雪,刀影如雨。
      铺天盖地罩来。
      梁失运惊喝一声:“哪里来的和尚?”

      不错,眼前这人,灰衣僧袍。
      赫然是个和尚!
      “杀你的和尚!”那人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便挡在那灰衣少年身前。
      少年俊秀的脸上露出一种既惊、且喜的神色。
      这个时候,兔齿、团脸的两个少年,趁着杀手群震动、惊诧的一刹那,立刻上前护住那半蹲在地上的蓝衣青年。
      杀手群中,忽然跃出三人,皆是黑衣、劲装,飞扑上来,剑光快得不可思议。
      立时便要将这两个少年斩于剑下。
      忽然,只听一声惊天动地地大吼:“狗贼!”
      一个黑衣黑脸满面虬髯的大汉,绰着长枪,飞马而至。
      丈八蛇矛飞射,直取那三名杀手。
      然后,黑衣的身影便也似一条黑龙,掠了上来。
      三个杀手又惊又怒,挑开那厚重的长矛,持剑疾刺那黑衣大汉。
      其余三十几名杀手,一拥而上,将那长矛大汉围在当中。
      那持刀的和尚,与梁失运斗得正疾。
      ――“锵锵锵锵!”梁失运的剑和那和尚的刀光搅在一处,火花迸射……
      那和尚心中一沉:这贼子的剑法果然高强!

      “老五,我来助你!”只听一声沉喝,一个雪衣中年汉子也拍马赶到,疾掠入战圈。
      这汉子三缕长髯,玉色颜面,一双锐目既沉且厉,手持一柄大刀,轻轻巧巧地落在和尚身边。
      这个时候,十余个杀手也掩杀过来,灰衣少年和虎眼少年忙举刀迎战。
      团脸、兔齿的少年却忽而被一张仿佛是网的东西给网住了,动弹不得。
      可是,这网偏偏又毫无形迹可循。
      这个时候,暗地里,跃出三个人来,并不是这三十八人的杀手队伍中的任何一个。
      跃出的三人,一个脸像马一般那么长、一个头像牛头那么大,还有一个一双眼睛像耗子那么奸诈。
      那蓝袍青年此时忽然站了起来,仿佛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孑然傲立。
      他冷笑:“想不到,为了我这个无名小卒,连‘秦时明月汉时关’的三大杀手都出动了!”
      “小子,你确实好运!”那牛头汉子嘿嘿一笑。
      那马脸人冷哼一声:“我们收了钱,就要替人办事,你休要怪老天对你太无情,下辈子投胎个好人家吧!”
      ――分水峨眉刺,轻巧,带着蓝光,淬毒,疾刺!
      牛头汉手里的刀,老鼠眼手中的剑,也一并招呼过来。

      那青年疾步上前,他的嘴边甚至还洇着血迹。
      左袖中小刀,右手中是小斧。
      ――仰头,侧身,偏转,回臂斜击。
      “马脸杀手”沈凄旋、“牛头杀手”袁煎炸还有“鼠眼杀手”许木涯三人一下合击,竟然不胜?
      袁煎炸焦躁起来,大吼一声:“着!”刀光亮了一亮。
      那青年的眉、眼,便在这刀光一照下,倏然亮了起来。
      此时战圈中的局势。
      紧且疾!
      ――穆老四独斗十五人,勉力支持!
      ――阮老三和管老五对付那个梁失运绰绰有余。
      ――小霍和小冯两人打不过那十二个杀手。
      他飞快地计算,最后得出结论:
      敌我力量悬殊,唯有勉力一战,方有胜算!
      忽然,他胸中似有万千丘壑,眼前三十几人的对战局势,却仿佛千军万马的比拼较量。

      就在他这般算计之时,沈凄旋的分水峨眉刺已向他的当胸刺来。
      他想疾退,却无法可退。
      伤重、失血后,本自就脚步轻浮,身后又是老树巨岩。
      正自气苦之时,只听几声马蹄嘀嗒,半空里传来一轻笑:“兄弟,打架怎地不叫为兄一起?”
      这声音低沉中带着清朗,语调明快而温雅,含着三分戏谑、七分宠溺。
      只是,那青年听到这一声,心里忽似打翻了油盐酱醋的瓶子,一时辣一时苦一时酸一时甜,几百种滋味都涌上心头来。
      原本手中紧握的小刀小斧,忽地都顿住了攻势,整个人也微微一怔。
      就在他怔的这一刻,袁煎炸的刀和许木涯的剑已经劈面而来。
      刀风、剑气倏至,避无可避!
      正要咬牙举起斧刀硬接这一刀一剑,便觉得腰上一紧。
      一匹白绢也似的长袖已经挽上他的腰间,随后被人腾空一撤,他整个人也飘飘而起地飞去。

      “我来晚了!”耳边蓦然响起那把清朗的声音,肩臂之处被一双长臂揽住。
      蓝袍青年心中猛然气血翻涌,一口血便止不住地涌将上来,人也向后微微一倾,却被那手臂轻轻一托,后心处立时传来一股温热。
      ――现在岂是疗伤的时候?
      他心中这般想着,可是那股温热的气劲自背后几处要穴缓缓注入之时,也不由得四体舒泰,万般受用。
      “你来作甚?”蓝袍青年侧目微嗔,“大寨主亲自涉险,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我不来,你就死了!”那人眼光一冷,嘴微微一撇。
      蓝袍青年正待回嘴,电光火石之间却被制住穴道。
      那人臂弯一转一带,然后用掌轻轻一送,便将蓝袍青年推到他乘来的那匹马上。

      此人一出现,战圈中的众人都是一惊。
      ――惊喜、惊怒!
      惊喜的自然是那四个少年和黑衣大汉、雪衣中年以及灰袍和尚。
      而惊怒的,便是梁失运、三十七人杀手和“秦时明月汉时关”的三个杀手。
      那人玄衣白衫,犹如一只清鹤飞掠而至。
      “嗤,嗤!”两指,气劲一吐。
      被困住的团脸少年和兔齿少年,便挣脱了那无形的网。
      随后,他俩身边的杀手,皆被几步连环踢逼退数尺。
      只听一声低叱:“去!照顾你家公子。”
      他的声音不大,嗓音清和,却透出一股难以言述的威严凛冽。
      那两个少年立时称诺,刀剑护身,掩退至那里蓝袍青年所乘马匹侧旁。

      沈凄旋、袁煎炸和许木涯三人陡然一怒,厉声喝道:“什么人?”
      那人微一旋身,轻轻说道:“想不到,连三位都请到了。看来,我这义弟所惹的祸,当真不小!不知道,三位可否看在在下的三分薄面上,放手不杀?”
      “哈哈!叫杀手不杀人,你是在说笑吗?”袁煎炸哈哈大笑。
      那人叹了口气:“三位一定要杀?”
      许木涯冷哼一声:“杀无赦!”
      那人的眼光在他们三人脸上微一搜寻,倏然如电,语气转寒:“那就怪不得在下了。我这位义弟,和我生死同心,在下活着一日,必不容他有失!”
      话音未落,人已如一支利箭,疾射而至。

      ――剑气忽至,沈凄旋、袁煎炸、许木涯三人只觉得一抹青光,自眼底升起,瞬间放大成满目青气,乍然而现!
      三人同时举兵器格挡,等待那惊天动地的一击!
      却不了,他们三人的兵器,倏忽一轻。
      “叮!”不是惊天动地的一声,而是轻轻的一声。
      半空中的一个玄色身影一闪,随即翩然而落。
      落于丈余外的雪地上。
      原来,那一剑,并不是一剑。
      原来,那一剑,只是剑鞘轻磕上了他们三个的峨眉刺和刀、剑。
      沈凄旋三人忽然感觉愤怒,非常愤怒!
      因为,他们觉得,这个人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轻,视,他,们!!
      这一种感觉,将他们的怒火烧得炽热起来,也将他们的斗志燃得更旺!
      而他们知道,对方一次试探之后,便要来真的了。
      对方,就要。
      拔剑了!

      那玄衣、白衫、眉飞入鬓、眼光清朗的年轻人。
      轻轻、巧巧、悄悄地拔出了。
      他的剑。
      青青的剑……
      清清的剑锋,水一般,月一般。
      有一点寒,一点冷,一点青春的叛逆,一点骄傲,一点自负,一点闲闲,一点散散。
      映碧了他的眉目,映亮了这月夜下的雪地。
      夜夜,清辉。
      这样的夜,这样的月色,这样的雪地……
      以及……
      这样的剑光,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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