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锁缚》ayikawa

1、序

　　时间已经逐渐进入了傍晚，整个宅院笼罩在一片暮色里，显得有一种难言的寂寥。
　　在重门一郎家的老宅，亲友们此时都穿戴着黑色的丧服，围坐在老宅的礼堂里。
　　礼堂正中央摆放着一尊棺木，躺在里面的重门一郎，仿佛睡着了一样一脸安详。
　　入殓师为重门一郎整理好头发与妆容，抬头看向四周为死者送灵的亲友，声调低沉道：“现在，请各位亲友为往生者送行。”
　　双眼微红的重门一郎的母亲站起身，颤巍巍得走近棺木，趴坐在儿子身旁，紧紧盯着永久陷入沉睡的儿子的面容，叹了口气：“哎，一郎啊...”
　　老妇人一边惋惜着儿子的逝去，一边转过头，看着坐在角落里的，重门一郎的三个儿子：“浩伊、门胁、筱宫...再来看一眼你们父亲吧...”
　　叫作“浩伊”的男孩子先站了起来，他是重门一郎的大儿子，今年刚满十八岁，相比较于两个弟弟来说，显得精明老练。听了祖母的呼唤，便
　　立刻起身，走到祖母身旁，一边搀起了祖母的胳膊一边安慰着：“您也不要太悲伤了，祖母。我先扶您去里屋歇一歇。”
　　浩伊搀着祖母打算去里屋时，自己的丧服衣摆被人用手攥住了。
　　浩伊回过头，看到最小的弟弟筱宫，正紧紧得抓着自己的衣摆，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浩伊哥哥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纯洁稚嫩的脸庞，水汪汪的眼睛，这样的弟弟总是能够轻而易举获得了自己的怜爱。
　　浩伊抱起身高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弟弟筱宫，微笑着说：“哥哥先陪祖母去里屋，筱宫先去找门胁陪你吧。”
　　十岁的筱宫转过头，看了一眼此时依然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得盯着窗外的二哥门胁，使劲摇了摇头：“不，我想和浩伊在一起。”
　　浩伊不自觉得扬起了嘴角，摸了摸筱宫柔软的头发，温柔得说道：“是这样啊，那么就和哥哥走吧。”
　　筱宫点点头，牵起了浩伊的手。
　　礼堂里此时就只剩下了十六岁的门胁和一众亲友们。
　　门胁看着窗户外面，不耐烦地“戚”了一声，站起了身准备走到门外去。
　　“门胁少爷，请呆在原地。”入殓师看着准备离开的门胁，沉声要求道。
　　门胁皱着眉，看了入殓师一眼：“浩伊和筱尚都离开了，我呆在这里也没什么作用啊。”
　　看着入殓师一脸为难的样子，门胁也觉得身为儿子都这么离开了，的确不太好：“那么，我出去随便走几圈就回来。”

　　这栋老宅的建造年份应该已经很久远了吧。
　　门胁站在木质的走廊上，用手摸着柱子上的纹路思索着。
　　父亲重门一郎年轻时包租了附近一带的大片粮田，潜心从事农业种植，事业虽然算不上多么庞大，但是在当地来讲也算得上是富农之家。
　　或许是因为常年在这样的粮田中穿梭，对这片土地产生的深厚的情感吧。虽然父亲后来赚了钱，却从没想过要搬离这座老宅。
　　门胁摇了摇头，其实对于自己来说，倒是能够体会父亲的心思。与大都市的喧嚣尘上相比，这种乡下虽然没有很繁华，但是倒也清净悠闲。
　　门胁穿上木屐走下木质阶梯，坐到了院子里的樱树下。
　　时值春末，不时会有凋零的樱花瓣落下。
　　门胁望着远处笼罩在暮色里的山影，思绪开始飘远，但是也分不清是飘向了何处。
　　父亲是真的离去了。
　　仿佛在此时，远离人群之后，自己才能慢慢产生父亲已经离去的实感。
　　说不清是哀愁还是悲伤，或许人的感情就是如此吧，暧昧不清，难以捉摸。愉悦的时候，不会欣喜若狂；悲伤的时候，也不至于痛心疾首。
　　一切似乎都是早已由命运注定了的。
　　母亲很久便过世了，现在又轮到了父亲。
　　这栋老宅里接下来就只剩下自己和哥哥浩伊和弟弟筱宫，还有祖母四个人了。
　　不过，要不了多久，一切一定还会发生变化吧。

　　“门胁，天都要黑了，坐在院子里做什么？”远处的走廊上传来浩伊的询问声。
　　门胁不耐烦得转过头，看了一眼浩伊，又用视线的余光扫了一下紧紧拉住浩伊的筱宫，便立即收回了视线：“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虽然是三兄弟，不过，三人间的情感亲疏，即使是外人也一下子就可以看得出来。
　　筱宫虽然还只是个十岁的小鬼，不过就已经对两个哥哥产生了不同的倾向。与冷漠的二哥相比，他似乎更喜欢腻在温柔的大哥身边。
　　门胁重新又将视线投向了远山之处。
　　筱宫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浩伊，接着朝浩伊身上蹭了蹭，伸出了双手：“浩伊，抱...”
　　浩伊弯下腰，一把将筱宫拦腰抱起。
　　筱宫“咯咯”得笑了起来：“浩伊..浩伊..”一边唤着浩伊的名字，一边伸出手，紧紧得掐住了浩伊的肩膀。
　　浩伊温柔得埋怨道：“你这个小家伙，哥哥的肩膀都被你掐疼了。”
　　筱宫将头靠近浩伊宽阔的胸前，用着小孩子惯有的口吻说着：“浩伊..以后不论去什么地方，都一定要记得带上筱宫哦..筱宫想要和浩伊在一起..”
　　浩伊一脸抑制不住的笑意：“你总是忽略门胁的话，他会不高兴的。”
　　筱宫睁大眼睛看着远处的门胁，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即使门胁被忽略了，也没什么关系吧。
　　门胁看着弟弟那双无辜的眼睛，突然觉得空气变得有些凝滞。便大步跨过庭院，穿过走廊，拉开了拉门：“我要进去了..”
　　“对了..”门胁又转过身，面无表情得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语气冷冷得说道：“那个小鬼，别来烦我就最好了。”

　　“砰”的一声，拉门被关上了。
　　筱宫眨了眨眼：“门胁好可怕。”
　　浩伊伸出空着的一只手，抚摸着筱宫的头发，轻声回答道：“或许是因为他在羡慕吧。”
　　筱宫抬起头，绿色的瞳孔里闪着幽亮的光芒，稚嫩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飘荡：“羡慕？羡慕什么呢..”
　　浩伊捏了捏筱宫嫩嫩的小脸：“因为，我和门胁都很喜欢筱宫啊。但是筱宫却只愿意和我在一起，门胁当然会不开心了。”
　　筱宫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才不是呢！喜欢我的，是浩伊才对。我喜欢的，也只有浩伊。”
　　又有一阵夜风吹来，吹得整个庭院都飞漫着凋零的樱花。
　　浩伊暗棕色的瞳孔注视着怀里的小人儿，用迷蒙的语气问道：“筱宫啊，哥哥明年春天就要去城里了。要和哥哥一起走吗？”
　　筱宫抬起头，用疑惑地眼光盯着自己的哥哥，当看到哥哥眼里藏着的温柔时，开心得点了点头：“愿意！浩伊在哪里，我就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