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望的田野上 之五 白鹭》草本精华

2、白鹭·中篇

　　其实催眠是有一定成效的。医生的报告上写明了，段子玟如今的身体里存在的是一个名叫希尔达·林顿的男人，他来自另一个位面的联邦政府。平行宇宙的猜想早在本世纪初就得到了证实，但为了各世界的平衡以及时空的独立性，互不干涉的原则是非常必要的。上层对此事采取了强硬的措施，因此普罗大众对这方面虽然不太明了，起码的常识还是有的。

　　据说——当然，没人能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毕竟这只是单方面的证词——希尔达在那个位面的世界里是亚历山大的私生子。他的母亲本来是异国的贵族，在大洋彼岸留学时认识了亚历山大。孤身漂泊的贵族少女和温柔（？）的清贫学生之间产生了狗血的化学反应，希尔达就是此反应之下的附带产物。初时两个年轻人满心欢喜地迎接了新生命的诞生，但很快，门不当户不对的两人开始了争吵。最初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渐渐的发展成了冷战。个性浪漫的女人与理智现实的男人冲突不断，并最终葬送了这段短暂的关系。

　　有些亲缘关系让人高兴，有些却会让人心烦。希尔达的出生不明不白，难登大雅之堂，少女归国继续追求她的浪漫人生，将孩子扔给了男人。亚历山大独自将孩子抚养长大，长大的希尔达却不知道哪根筋歪掉了，对亚历山大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感，并威胁自己的父亲接受他的爱。那个位面的亚历山大是直男，思想比较古板，自然不肯接受这份背德的爱情。只是希尔达太会闹腾，整天要死要活的，还出现了自毁倾向，无奈之下亚历山大只好将他弄进了疗养院接受治疗，希望能把他扭曲的感情掰得正一正。

　　希尔达自然是怒不可遏，他本来脾气就不好，这下子就更加暴躁了。终于在一次追打过来探望他的亚历山大时，他掉下了楼。然后醒来时，他就变成了段子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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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琳娜阅读完那份心理医生的医疗报告后，笑得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好狗血的父子□□梗！就是题材OUT了一点，文笔不错喔！这个医生肯定是大手，佩服佩服！”她对着虚拟屏幕上的安蒂吐槽道。

　　安蒂默默地看了好友半天，直到萨琳娜笑累了，这才慢吞吞地说：“萨莉，我是没有跟其他人求证过啦……不过，你该不会每次在床上接电话都是这个样子的吧？”

　　“哎？”萨琳娜撑起身，离屏幕更近了一点。

　　安蒂低头扶额，有气无力地说：“你裸睡也好歹盖张被子啊暴露狂！”直女对女性的身体是很挑剔的，正因为不是用家，才能很自然地带了欣赏的眼光来看待。能够一手掌握的坚/挺胸部很好，平胸配上桃红色的乳晕也很不错……巨如篮球的话就只能起到惊吓作用了吧？安蒂一边吐槽好友，一边想起了萨琳娜那个极品前夫。

　　“什么啊，我有的你也有，看一看又不会长针眼……”萨琳娜嘟囔着，还是听话地抱住了一只大海豚玩偶——用树袋熊的姿势——然后继续蜷在床铺上。

　　算了，重点部位遮住就好……安蒂目光游移了一会儿，只好认命地盯住了好友的脸，将话题转回了正轨：“这份医疗报告取得的手法并不受到法律的支持，法官不会将其纳入考虑的范围，而对于我的劝告，亚历山大那个老顽固根本就听不进去……”

　　萨琳娜不置可否：“既然调解庭都插手了，就老老实实地分割财产吧，反正光靠这些证据根本就不可能锄死对方，你精力旺盛过头的话可以去找你老公泻泻火，别浪费时间了。”

　　安蒂敲了敲桌子：“这次报酬很可观，我不会放弃的。”

　　萨琳娜：“……那我只能祝你好运了，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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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就到了约定的时间，萨琳娜前一天休假，在安蒂家过夜，便临时充当了好友的助手。调解庭这次开出的条件是不允许由全息影像代替本人，因此各人只能老老实实地列席。

　　亚历山大这边的人都能准时到达会议室，而另外一位当事人却迟迟没有出现。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调解员明显非常地不满，认为对方实在是有失体统。

　　安蒂在桌面下戳了戳旁边的萨琳娜，木着脸比了个耶。段子玟那边不靠谱，自己这边就相当于是先赢了一仗。

　　十分钟后，调解员站起来，撑着桌子道：“非常抱歉，克里斯提那先生，由于段先生没能准时出席，我们只能……”

　　“很抱歉我们迟到了，路上耽搁了，车子出了点问题……”会议室的门砰一声地打开了，随之走进来的是两名高如铁塔的再造人，他们进门以后分站两边，让身后那个开口的人走了进来。

　　当萨琳娜看到那个人走进来时，一种无法形容的恶寒感笼罩了她的全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段子玟的真人。之前看过的视频资料，画面上的都只是一个温文儒雅的东方绅士，气质沉稳，而且可以看得出来非常有教养——眼前这个黑发黑眼、带着掩藏不住的恶意以及傲慢的男子，明显有着很大的差别。

　　调解员皱了皱眉，对段子玟毫无诚意的道歉明显不收货，但基于公事考虑，他也没有多说，等到众人分坐在会议桌两边，才示意可以正式开始了。

　　助理机械人当场读取了亚历山大以及段子玟的身份密码条，还收集了两人的虹膜和指纹，并要求他们签字，核对无误后，才用无机质的声音说道：“婚姻合议庭案件编号AD1069XXOO，子玟·段·克里斯提那先生，对亚历山大·克里斯提那先生提出离婚申请，按照程序现转介到调解庭进行调解。以下对话内容将会记录下来，若调解庭调解失败，此次对话内容将作为呈堂证供，但不具备法律效力。”

　　“我的当事人并不想将事情闹大，段子玟先生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亚历山大先生肯松口，把属于我的当事人的财产完整移交过去。”段子玟的代理律师先开口，他是个身材高大的白人男子，鹰钩鼻，目光深邃。

　　安蒂接通资料库，点开虚拟屏幕，寸步不让：“在说这件事之前，我的当事人想要调解员先生看一份资料。这是刚才两人签字的视频资料，而这边的是他们当年在民政局签字结婚的视频，请看，刚才这个段子玟用的是右手，而亚历山大先生的爱人，是左撇子！”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你的当事人与我的当事人已经结婚十六年，锻炼成右撇子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么那份心理医生提交的医疗报告又是怎么回事？你的当事人段子玟先生口口声声说自己名叫希尔达，与我的当事人亚历山大先生没有丝毫关系。我有理由相信，眼前这个段子玟并不是亚历山大先生的合法伴侣，那么，离婚以后，他也不可能得到克里斯提那的财产了！”安蒂咄咄逼人。

　　“那份医疗报告的取得方式本身就不具备合法性！上到法庭，法官大人看重的是合法证据！我的当事人的基因检测与公民的基因库比对结果相一致，能达到吻合度100%，这除了是本人以外，根本没有其他的原因！就连克隆人都会存在微小差异！”段子玟的代理律师据理力争。

　　第一回合，安蒂败。

　　当然，这早就在她的意料之内，也不会觉得特别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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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解员先生，可以让助理先生暂时离开一下么？接下来的话我不想公开出来。”这时，亚历山大开口了。

　　调解员望了望段子玟，后者不置可否地耸耸肩，笑道：“可以啊，我无所谓。”

　　助理机械人关闭了会议室的所有监控功能，离开了。

　　会议室里静了一下。

　　“……把他的身体还给我。”许久，亚历山大一字一句地说。

　　段子玟的代理律师刚要开口，段子玟摆手示意他闭嘴。他面不改色，扯了扯嘴角，对着坐在对面的男人说：“亚历山大·克里斯提那先生，你在说什么梦话？我的身体就是我的，怎么给你？”

　　安蒂看着身旁的男人，这个大哥从来都是意志坚定的人，且目标明确，可说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她轻轻拍了拍兄长僵硬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下来。

　　“这个身体不是你的，你这个该下地狱的恶灵！每次看到你顶着这张脸，我都想撕开你，抓出那肮脏的魂魄来一把捏死……”亚历山大轻声说，带着亲昵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非常吓人。

　　段子玟嗤笑了一声，微微抬头，用他那双优雅迷人的黑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醒醒吧！你这荒唐透顶的老家伙！这些话在这里说说就好，如果让外人听到准会认为你神经错乱。”

　　“如果你说的是事实，负了你的是你的父亲，但那也是平行世界里面的亚历山大，你不去找那个男人算账，却跑来这边的世界寻仇，你脑子没问题吧？”萨琳娜语气尖锐地问道。

　　段子玟——或者应该称呼他为希尔达——他脸色越发苍白，咬着后槽牙，森冷地叫道：“闭上你的嘴，女表子！你这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他没有再去理会气得跳脚的萨琳娜，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沉默不语的亚历山大，“把我害成这样的人是谁？就是你！你们统统都有份！”

　　“所以你就要把你遭遇过的不幸转嫁到我身上来？就算我跟你的过去没有丝毫的关联？！”亚历山大冷笑起来，眼神里带着无法形容的憎恶情绪。

　　这次轮到希尔达笑了，他漆黑的眼珠里带着戏谑的情态，似乎觉得看到亚历山大的愤怒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让你好过？独自一个人呆在地狱里头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凭什么只有我过得生不如死？只要你能跟我遭受同样的痛苦、不，比我遭受的还要痛苦十倍百倍，我就能甘心了！”

　　“……那么，我不会答应你的离婚要求。”亚历山大深深喘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段子玟已经死了，你以后不要再用他的名字。这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