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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忆的把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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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在定居北京的第二个年头了,北京秋天的风很大,我像往常一样拖着一大塑料袋的垃圾,照例和电梯阿姨侃过几句八卦后,离开男朋友的公寓。那是间不错的房子,房租也不贵,楼层也不错,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阳台,从12层的高度看过去,不远处大厦被晚霞染得晕红,从云层深处透出黄金般的光线,点燃了这个社会仅存的一点温馨。太阳每天都落下,从古希腊的酒神仪式到东方的空间观念,历史从来不曾停留,铁打的兵营流水的兵,沧海桑田,大概只有这太阳是永恒的吧。虽然男朋友也曾承诺过永恒,可承诺本身就意味着对爱情的茫然。
转过街角,落叶一地,两旁高大的法国梧桐显得有点颓废,北风之神似乎蒸发了它的生命力,没了生命力,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把塑料袋扔进普鲁士蓝的大垃圾箱,考虑了一分钟,要不要替垃圾分类,终于还是转身。这是典型的居民区,几乎每户人家的院子前都停靠着小车。我能清楚地辨认出车辆的牌子,要知道,我是一个很物质的男孩子。走上破旧的立交桥,旁边一个民工推了一辆飞歌牌脚踏车,高原红的脸蛋子显得很土,大红衣袄粘满灰尘,我没有丝毫的同情,在北京这个城市,活不下去的人多了。蹲在油漆脱落的栏杆脚下,从缝隙里看去,天空和泸沽湖水一样透彻,早上刚下过一场雨,是人工催降的结果,因为今天就是十一了,所以总得搞搞形象工程。傍晚总给我很多的哀伤,这一刻,时间是固定的,心是平和的,上个月垫的鼻子隐隐有些酸楚,不过为了好看,我什么都愿意,你们用不着这么嘲笑我,我就是这么个样子的男孩子,爱美,爱钱,爱人。但是,我并不生来就是这样子的,我也曾年轻过,纯洁过,初恋过。那时,我暗恋的对象是陈浩,一个很高大健壮的男孩子,那时侯他高二,我高一。
地处西南的四川在八卦里属于坤地,阴气较盛,女子之地,历史上也不乏断袖之癖者。我就长在这里,当然,我没想到我会是个同志,直到我遇到陈浩,我竟然觉得我是一个天生的同志,并且对此身份坦然。
我在内江二中上的高中,有天,同桌的贾玲红着脸让我替他给一个高二的学长送封信,我第一反应就知道是情书了,只是有点诧异谁能让我们才貌双全的女班长如此芳心暗许。
“给谁的啊?”我拿过信问到。
“陈浩。”身为本人红颜知己的贾玲已经快把头埋进地缝里了。
“切耳,怎么又是他?”
“怎么了?”她抬头。
“没什么,讨厌他而已。”
在此之前,陈浩的大名早已如雷贯,据说长了一副好皮相,而且体育也不差,除了学习不行外,其他好象都十全十美了,而且是从成都转学过来的,在那边,他和人打架太多,已经混不下去了。这样的人,一转到二中,利马就成为了那么胸大无脑的女生的目标,女人就是女人,见个男人就贴上去,真他妈没出息,我想着。
“那你帮不帮我啊?”
“干吗不自己去啊?”
“是不是好朋友啊?”这个女人利马就开始原形毕露了。
“行行,我的好姐姐,替你送不就行了。”我妥协了。我向来就讨厌女人,唯一例外的是我妈我奶奶和我姐姐,当然这姐姐都是我认的。我妈说她在我之前有过一个孩子,是个女婴,死在肚子里了。知道以后,冥冥之中,我似乎有恋姐情节了,当然,这无关爱情,概念里,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和女孩子恋爱。
一生中,有些时刻,我们永远都无法忘记,因为在那一点上,个人的命运开始交叉,就像在一座繁复诡异的迷宫里,你有无数个机会选择向左或者向右,然而你一意孤行地向左向左,并在某个点上碰见了一个一路向右的家伙,这就是所谓的缘分,而缘分的时间则不会太长,因为相遇,甚或是相恋都无法改变我们未来的走向:你继续你的向右,而我呢,继续我的向左。而我和陈浩的感情,大概就是这样子,遗憾多于甜蜜。
内江有个不错的迪厅,叫新红十,我是里面的常客。周末,我像平时一样进到里面,熟稔地和DJ还有老板打着招呼,然后加入了迷狂的音乐。一家迪厅的优劣纯粹取决于氛围,而氛围则由音乐营造,音乐的高下取决有DJ打碟的水平,绕了一圈,DJ才是迪厅的生死线。
“来啦”一头红发的DJ小白冲着我挥手。
“你瞎子啊,这不明知故问么?”我给了他一记青光眼。
“你Y今吃火药啦?”小白是北京过来的。说一口地道的京片子。
“没。”我有点悻悻,最近脾气就是暴躁得很,连我老妈都说我只鼓了气的青蛙,一戳就爆,还好她没说我是□□。
小白递过来一听喜力,摸了摸我的背,没有说话,我有点后悔跟他发脾气。小白年纪和我相仿,可明显比我懂事得多。总感觉他家的条件似乎没有必要让他背井离乡,可他却来了四川。四川有什么好的?还能跟北京比不成?
杂吵的环境很容易让人忘记很多不开心的事,只要加入人群里群魔乱舞开来,出一身汗,心情就爽了爽了。别忘了,我可是舞林高手哦。
走入舞池,巧妙地在人群里穿插,很快就到了正中央,要么不跳,要跳就跳到最炫是我的宗旨,我放开手脚,准备大干一场,刚扭了扭屁股,就有个不识相的家伙狠狠地撞了下我的腰,我当场就怒了,转过身,企图以目光杀人,霓虹闪烁,可惜根本就看不到那个傻B长相,就是高,足足高我一个头,郁闷死,男性自尊严重受创,不行,看来唯一能够报仇雪恨的就只有在舞功上扳回一局了。我滑到他对面,竖起中指,做了个挑衅的姿态,然后狂舞开来,炫目灯光下,他似乎微然一笑,继而也舞开来。
不多会,灯光就聚到了我们两个身上,旁边一堆的人边跳边叫好开来,血液被酒精刺激,空气中弥漫着拳击场所特有的汗酸味。无暇顾及其他,我紧紧盯着对手,周身的细胞被激活,只想鱼死网破,汗如雨下,腿肚子开始发酸,我预感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看来要速战速决了。聚集最后的力量,我做了一套高难度的街舞动作,甚至超常地单手支撑了七秒钟。气氛达到了最高潮,雷鸣的掌声在我耳边响起,隐约中,我看见小白也在里面。我接着做了个瑜伽里的盘膝动作,趁机喘了口气,竖起中指。看来我是赢定了。有些东西,知道会赢就可以了,我没有理周围的人,径直走下舞池,回到吧台边。
“表现不错。”小白傻兮兮地笑着。
“名师出高徒,我当然不能给老人家您丢人哪。”我呼吸甫定。
“嗯。师傅对你今天的表现非常满意,来,亲一个,鼓励一下。”小白凑近了。
“不要,恶心死了。”我做呕吐状。突然,又一阵掌声传来,我不禁有点好奇,难道我的对手也不普通?我拉着小白再次挤入人群,当时就愣了。那幅画面,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小白拍了拍我的背,说道:看来咱俩还差得远呐。
“他是谁?”
“陈浩。好像就你们二中的。”小白似笑非笑的回答。
“怎么又是他?真他妈晦气。”
“怎么啦,他跟你有过节?”
“没有。”
“想不想认识他,我帮你介绍。”
“不用了。”我口气恶劣地说道:“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