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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二进宫 ...

  •   见到楚言活生生地走出来,允礼又惊又喜:“楚言姐姐!”
      楚言已换过装束,不再是仆妇打扮,穿上怡亲王福晋新做的一套出门衣服,富贵端庄,头发用一个白玉簪子挽起,脚上是一双绣花丝履。轻言笑语:“十七爷么?我都认不出来了。给十七王爷道喜。听说王爷勤恳能干,已是十三爷的好帮手,皇上的一只臂膀。”
      允礼谦逊道:“姐姐取笑了。我才干平平,无过就是功罢了。”
      楚言笑道:“能无过,就不容易了。”转向允祥,深深一福:“打扰十三爷,多谢!”
      允祥一脸歉意:“怠慢,对不住!”
      楚言温暖地笑笑:“十三爷别往心里去。”
      允祥点点头:“是,你放心。”
      目送楚言登车,在果郡王允礼护送下,往紫禁城而去,允祥在心里遥遥恳求:“四哥,你放在心里藏了半辈子的人回来了。请你好好待她。”

      隔了多少年,她生命的轨迹又转回了紫禁城。可还有离开的一天?
      踏入神武门,月光下的御花园宁静如水,恍如隔世。
      “奴才何吉奉皇上之命,迎接主子。”
      “何吉?你这些年还好?”
      从小侍奉皇上的何吉年过半百,头发花白,不想这位主子还记得他,不由泪花闪烁:“有劳主子记挂,奴才一切均好。皇上在位育斋等着主子,主子这边走。”示意身后跟着的两个宫女上前搀扶。
      “你们前面带路,我自己走。”
      “是。”深知这位的脾气,何吉不敢多说,命宫女小心地掌灯照路,自己走在她身侧:“这儿有个台阶,您慢着点。”
      到了育位斋,另有一个太监迎了出来:“奴才高无庸,见过主子。皇上在屋里,请主子进去。”
      门内渗出一股檀香,令她有些紧张有些害怕的心情得到舒缓。躲不过,就迎着往前走吧。楚言定了定神,伸手推门。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开了,一片明黄带着龙涎香的气味笼罩上来,她落进了一个有力的怀抱:“阿楚,当真是你!你还活着!老天保佑,你还活着!”
      这个怀抱的温暖唤起了她的疲惫,这个声音的喜悦唤出了她的辛酸,她安静地伏在那个怀中,闭着眼,任泪水溢出眼帘,渗入那片明黄。
      感觉到胸前的湿意,胤禛略略松开胳膊,轻轻拍抚她的背,象对孩子一般哄着:“朕知道,你受了许多苦。别怕,有朕在,再不许人欺负你。”
      楚言被提醒,微微挣扎,脱开那个怀抱,单膝跪下去:“叩见皇上,皇上吉祥。”
      胤禛拉住她,提起来:“这些虚的还是省了吧。让朕看看,变样没有。”
      “自然变了。又老又丑。”
      “朕比你还大了八岁,不是更老更丑?”胤禛拉了她到案边坐下,就着烛光细细打量:“没怎么变。像是比上回回来省亲时瘦了点。”
      “烛光下看不真,赶明儿太阳出来,皇上就看见了,满脸皱纹的老婆子。”
      “哪有女人象你这么糟践自己?”胤禛有些好笑,突然伸过手捧住她的脸,拇指轻轻拂过眼鼻额头。
      楚言吓了一跳,感觉到那份粗糙。
      胤禛放开手,笑道:“摸着还好,比朕少性多了。”
      楚言四下打量,看见两尊小巧的佛像:“这位育斋改作佛堂了么?”
      “嗯。”胤禛的视线始终凝在她脸上:“朕偶尔来这里读读佛经,打打坐。”
      “这儿的佛经不再归摛藻堂女官打理了?”
      “摛藻堂早已经不设掌书女官。你之后那两拨秀女,没几个真识文断字的,挑不出来。摛藻堂没了掌书女官,书册仍得有人照管,就挑了识字的太监。以后也没再选掌书女官,如今,摛藻堂也是由两个识字的太监打理。”
      “这么说,我是最后一个掌书女官?”
      胤禛点着她笑:“该说你顽劣偷懒,不求上进,断送了掌书女官之职。这宫里哪还经得起第二个你这样的?”
      “如此说来,我还是大罪人?”
      “赦你无罪。”胤禛眉眼都是笑:“你先说说,这些年都在哪里?”
      楚言把对允祥说过的那一番话,又说了一遍。
      胤禛皱着眉:“印度有什么好?你怎不回来?做甚么听阿格策望日朗的糊涂主意?他手下剩多少人?大清这么大,难道找不到一块地方养活他们?”
      “那么着,不合适。”
      胤禛知她心里有疙瘩,不愿让哈尔济朗到京城,也不纠缠这事,转而说起怡安:“策妄阿拉布坦求了几次,说阿格策望日朗的母亲病重,想见见孙女。朕想着骨肉亲情,人之天性,再三不准,有违常理。可巧,怡安也说想回去看看。朕就让她随着使团一块儿去了,说好见过她祖母就回。回程赶上冬天,路上会慢些。”
      阿格策望日朗的母亲,她的婆母,善良温柔,身体一直不好。也不知她知不知道,她最爱的儿子早已化作白骨。也不知她知不知道,那一场兄弟斗争。楚言有些忧伤地笑道:“皇上说得是,怡安是该回去看看。”
      见她果然没为此着恼,胤禛放下心,安慰道:“十三弟派了妥帖的护卫,一路上都预先让人安排好了。明日朕就派人传信,催怡安快点回来。”
      “塞外的冬天不宜赶路,皇上还是别催了。该怎样怎样吧。我等了十多年,不在乎在多几个月。”她不得不回到皇宫,还是希望怡安能够“天高任鸟飞”。
      只当她心疼,怕怡安辛苦,胤禛笑着应了,又说了几句话,拉着她站起来:“走吧,边走边说。”
      门外,十多个太监宫女分成两列站着,掌灯的掌灯,拿东西的拿东西。看见皇上出来,一个宫女连忙捧上披风。
      高无庸刚要去接,皇帝已上前一步,拿过来抖开,裹在楚言身上:“你这身衣服单薄了些。小心别着凉了。明儿叫人送些衣料过来,挑着喜欢的,做几身衣服。要嫌宫里做得不合你意,去云想衣裳找人进宫来也成。”
      “皇上——”楚言又是惊愕,又是难为情,一边还得消化他的话,应接不暇。
      “嗯?”胤禛亲手系好带子,上下打量一番,笑道:“朕的披风给你太长,也得另做。”
      看见脚下,皱眉道:“夜深露重,怎么穿了这么双鞋?”
      楚言忙道:“轻巧,好走路,我喜欢。”
      胤禛摇头笑道:“还是这般任性!”
      拉了她走出位育斋,一路走一路随口说些宫中变化。几个太监半弯着腰在前面和身侧掌着灯,宫女们不远不近地迈着小碎步跟在后面。
      走了好一段路,皇帝停下来,笑问:“你可还记得这是哪里?”
      “养心殿吧。听说皇上在此起居?”
      “不错。”胤禛心情一直很好,拉着她就要往里走。
      楚言站着不动,直到他皱眉看过来:“皇上,我有些累了。明儿再参观您的新居,成么?”
      胤禛好气又好笑:“累了还不快些进去歇着?”
      “皇上,我是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
      “这分明是朕的门前,怎成了你的门前?”
      真胡搅蛮缠起来,她不是对手。楚言摔开他的手:“瓜田李下,皇上不避嫌,我还要避嫌呢。这皇宫这么大,就不能给我另外找个住处?”
      那些宫女太监到底不是瞎子聋子,先前看着听着皇上那股爱护体贴劲儿,已是纳罕吃惊,这会见这女子居然拂逆皇上,还敢摔皇上的手,除了何吉,个个战战兢兢,小腿发抖,只等着皇上翻脸发怒。
      谁知皇帝笑了两声,不愠不火:“很好,阿楚要同朕避嫌了!这深更半夜的,你想把宫里人都闹醒,折腾一番,给你安排个住处?阿楚就是做了寡妇,也还是朕的小丫头,难道不该跟着主子,就近伺候?”
      被气着的是楚言,虎着脸,瞪了他一会儿,指着身边那些个太监宫女:“这么些奴才,还有宫里那么多人,不够使唤的?皇上不是早就说过,我不是伺候人的料?”
      “你是不是伺候人的料,偏偏朕就中意你这样的。满天下的奴才加一块儿,也不及阿楚一个合朕心意。”胤禛口气轻松,满脸是笑,抓起她的手,使劲一拉:“进来吧。还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接下来,不管皇帝说什么,楚言一张脸始终拉得象个茄子。
      她越恼火,皇上越是笑,越是温和开心。
      “这天眼见凉了,还是暖阁里暖和些。东西暖阁,你爱住哪边?”
      “哪边也不住。我是丫头,奴婢,当然得同奴婢们住一块儿,不然,还不坏了规矩?”
      “好吧,就照规矩办。”胤禛笑笑,拉着她东转西转,走过一个月亮门:“这小院挨着养心殿后墙,可不算养心殿的地方。原本是给底下人住的。赶着收拾出来,你就先住这儿吧。既避了嫌,离朕也不远。”
      小院里何吉带着两个太监两个宫女垂手站着,看见他们进来,齐齐行礼:“皇上吉祥。主子吉祥。”
      “知道你喜欢清静,没给你多派人手。何吉是老人,知道你的喜好,你也认得。”转向下人,一脸威严:“好生伺候你家主子。有个什么事儿,到前头找高无庸。”
      “是。”
      “别叫主子,我不是什么主子。”楚言气往上冲。后宫里,主子是随便叫的,随便做的吗?
      皇帝淡淡瞟来一眼:“不叫主子,叫什么?叫姑姑?弘历弘昼从前可是唤你姑姑的。”
      楚言一窒,张了张嘴,嗫嚅道:“叫夫人。”在印度,在船上,在英国,人们都是这么称呼她。
      胤禛盯着她,慢慢笑起来:“好吧,就叫夫人。”
      胤禛又问了何吉几句,嘱咐了些话,笑着看她打了个呵欠:“天晚了,你也累了,早些安置。明儿,朕再来看你。”
      虽然原是下人住处,仓促之间竟也里里外外彻底打扫过,重新粉刷裱糊了正屋,没有过多装饰,可床铺被褥一应用具用品都是簇新的,精致讲究,颜色花样也是她喜欢的素淡雅致。下人服侍周到仔细,不过分殷勤令她厌烦,又在细微之处用足心思。
      楚言多年辗转奔波,原本有的一点娇气早就磨光,早已练出到哪儿都能倒头就睡,又随时可以翻身起床的本事。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这么细心服侍过,突然就觉得累。午夜已过,这一天过得十分辛苦。二话不说,洗漱完毕,钻进被子,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胤禛还在灯下批折子,听见何吉进来,抬头问:“睡了?”
      “回皇上,夫人已经睡着了。”
      看来真是累坏了。“送去的宵夜,吃了么?可有哪里不合意?”
      “没。皇上走后,夫人喝了点水,洗漱一番,就和衣睡下了。”见皇上愿意听,何吉又仔细说了一遍。
      胤禛沉吟着,有些心疼。想当初,她的挑剔是出了名的,不管什么事儿,一有机会有点钱,就要折腾,非得折腾到合了她的心思才罢。又有洁癖,衣服毛巾鞋子,从来不肯用别人的。毛病讲究一大堆。前儿,居然扮成仆妇去见十三弟。今夜,随便借了十三弟福晋一身衣服就进宫来。睡觉时,连衣服都不敢脱——这些年,她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从前总笑话她,说她娇气,如今只盼着能把那些毛病都给宠回来。

      中秋这天,午饭刚过,月饼点心就送到了楚言面前。一个小碟里放着四色小月饼,看着精致小巧。
      何吉在旁解说都是什么陷的,问她要不要尝一块。
      楚言摇摇头。月饼被撤下去。
      半册书没看完,又换了四色送上来。
      楚言再摇头,又撤下去,过会儿,再换四色上来。
      楚言终于忍不住:“何吉,替我挑两块不甜不咸,酥皮的,留着晚上吃。其余的,你们几人分了。另外,帮我沏壶茶上来。”
      进宫来,四天了。她面前总断不了点心零食,她说不要,就撤下去,过一会儿换几样再送上来。她不说,放着不动,过个小半天,也会有人来换几样新鲜的。偶尔捡一样,吃了第二口,这款就会有单独的小碟乘着送上来。给她的感觉,就象这宫里隔几年来一次,她还从来没机会见识过的选秀,撂牌子,留牌子。
      吃的这样,衣料和小玩意也是这样,只不过没有这么天天重复。
      除了这些小东西,皇帝还送来两只小狗给她解闷。她从来没见过训练得这么好,这么乖巧安静的哈巴狗。
      楚言有些哭笑不得。不久以前,她还是一群人的领袖和依靠,操不完的心,忙不完的事,食不知味,睡不沾枕,突然之间,变得无所事事,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被当作小孩子般宠爱娇惯。
      心底也有一点感慨触动。曾听人说过,女人年纪再大,心底里也还有小女孩情结。风中浪里,天涯海角,走了一大圈,一把年纪,人老珠黄,回到原来地方,还有人记得你早年的喜好,愿意无微不至地纵容宠爱,也是一种福气吧?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有这样的运气。
      那夜以后,皇帝来过小院两次,都在白天,略坐了坐,聊了两句天就走了。
      他很忙,会见大臣,商讨政务,批阅奏折。他的日程很紧张,也很单调,活动范围基本都在养心殿。
      四天里,她的活动范围基本就在这个院子里。
      他没有限制她的活动,甚至派人来问过她,要不要去御花园散散步,要不要去慈宁宫和东西六宫走动走动,要不要找些人进宫陪伴。
      她总是说不要。紫禁城是她在这个世界住过最久的一个地方,有不少旧相识。可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曾经的景色,曾经的人。她是谁?她不是佟楚言,佟楚言早就死了,事实地,官方地,都死了。她不是王楚俨,王楚俨的一切早就被这里的二十多年岁月冲淡,痕迹难寻。
      他唤她阿楚,说她是他的小丫头。那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一句玩笑。他是皇帝,如果喜欢,可以一直把那个玩笑开下去。可是,阿楚对于他的宫廷,他的皇后嫔妃子女,算什么?
      她的尴尬局促,他大概也是明白的,并不勉强,只派人送来各种各样的书和玩意给她解闷。
      只有他一人的时候,他会派人来请她过去。头两次,她婉言拒绝,过了一会儿,他就过来了。
      第三次,她过去了。不管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皇帝,他是皇帝,而且是个想做实事的皇帝。他有很多事要做,他的时间宝贵,纵然不是有心,“逼迫”他暂时放下公务放下责任,贵脚踏贱地地来看她,是浪费,也是罪过。她很闲,她的时间过得没有意义,如果他只是想看看她,她何妨走几步路,自己送过去给他看看?
      看见她,他很高兴,可也就是说了几句话,又接着批折子,间或停下来,再同她说几句话。她坐在他对面,仍是看她的书。
      养心殿到底是皇帝起居的宫殿,宽敞明亮,温暖宜人。这个小院虽然新近收拾过,极力弄得舒适,到底原本设计规格就低,经年不曾修缮,狭小阴暗,隐隐透着成年的湿冷。
      不比不知道,有了比较,她贪图舒适的本性就冒起来。第四次,第五次,他派人来请,她就过去。
      他们一块儿吃过一顿中饭,两顿晚饭。饭菜不见得多么讲究,但很可口,颇合她的口味。皇帝也吃得很香很开心,边吃边与她闲谈,没遵守“食无语”。从边上太监宫女的神情上看,皇帝平时大概不是这样。
      晚间,她总是回到小院,他从没阻拦。
      不清楚他到底想些什么,这样松弛的相处方式,她还可以接受,只是悬心外面的事情。
      中秋是特别的日子。雍正皇帝提倡节俭,消减宫中费用,嫔妃子女都比康熙少得多,不像当初康熙那样举行大规模家宴。习俗惯例,内宫还是会有一些庆祝仪式,皇家还是会有一场家宴。
      这天,皇帝没有工夫与她闲话。她不属于内宫,不属于皇家,能够安静地呆在这个小院。
      整日呆在这个小院里,活动量很小,食量也很小。晚饭随便吃了点东西,逗着小狗玩了一会儿,眼见一轮明月升起,楚言走到院中,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望着月亮出神。
      似乎是上一辈子的事,这个日子对她有特别的意义。她从出生便与月亮结下缘分。
      曾经,她在这个皇宫里对月流泪,为了再也回不去那样的生活。有个少年走到她身边蹲下,对她说:“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曾经,在这个皇城里,她望着一个男子的背影,以为在白日见到了月亮。
      曾经,有个喜欢看星星的男人,揽着她,在她耳边呢喃:“每回看见星星,就想起你。”
      曾经,她对着湖水中月亮的倒影黯然伤身,一双儿女离开她,比月亮还要遥远。
      曾经,她站在甲板上,提心吊胆地看着艰难地穿行于乌云中的月亮,祈祷前路平安。
      一切的曾经,曾经的一切,似乎只有月亮是她忠实的陪伴,其他的缘分,她总是抓不住。
      今夜,月亮是否也照亮着宰桑泊丈夫的安眠处?女儿能否在血亲处感受到些许纯然的亲情?人们会怎样对她讲述她父亲的故事?儿子是在夕阳下大步流星,还是在图书馆里用着功?他们应该能够自行处理日常事情了,可万一遇到什么变故,他们会怎么样?他们还是一群孩子,初到异国他乡,身边又没有一个能让他们全新信任依赖的大人。
      图雅和筱毅走到哪里了?是否一路平安?能不能顺利地见到怡安?
      曾经唤他姐姐的少年,现在是什么样?是否被监禁在这皇城的某处?是否在对月叹息?是否怀有满腔的不甘和愤懑,无法疏解?
      那个月亮一般的男人,是否还能维持他的从容淡泊?是否在仰首张望?等待着月亮的身影落进井口一般的高墙?他的命运能否得到些许改变?
      她把东西交给了怡亲王,却没能得到一个干脆的承诺。入宫后,再没见过他。她孤注一掷地赌人心,把自己赔进了宫墙,难道还不能换那人一条性命?
      月圆之夜,还有多少夫妻父子不能团圆?她和两个孩子,可还能有团圆的机会?
      “皇上。”
      楚言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泪痕,忙忙伸手去擦,耳边听见一声轻叹:“朕就知道——”
      一只手已伸到眼前,拿了帕子为她拭泪。
      楚言接过帕子,擦干眼泪:“大过节的,皇上怎么来了?”
      “朕若不来,你怕不得哭个通宵?”胤禛拿回帕子收入袖中,拉起她的手:“走吧。朕带你赏月去。”
      并未走远,只在养心殿的庭院里,摆了一个小几,上了几款瓜果点心,一壶桂花酒,一壶龙井。二人对面坐了,底下人识趣地退开。
      皇帝亲手切开一块小月饼,递给她一半:“你要的,酥皮的,不甜不咸。”
      楚言不好拂却他的好意,只得接过来,放入口中,竟还是温热的,爽口诱人,忍不住又要去拿剩下的半个。
      皇帝已抢先把那半个吃了下去,另外切了半个给她:“可还吃的?”
      “嗯。很好吃。”
      “难得。来人,赏那厨子。”胤禛笑着掂起另外半个,温言劝道:“夜了,好吃也不可多吃。赶明儿再叫他们做。”
      还是把她当孩子!楚言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喝茶,喝完一杯,才要去斟,却被他止住。
      “这会儿喝太多茶,当心晚上睡不好。中秋赏月,还是该喝桂花酒。”茶杯被拿开,手中被塞进一杯酒。
      那酒极香,久违的好滋味。三杯下肚,她突然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许多过往仿佛一场大梦。
      胤禛注视着她,月光之下,她的面庞柔美皎洁,眼中流露出孩子般的脆弱,带着几丝疲倦和寂寞。他的阿楚回来了,从远方,从梦中记忆中,回到了他的身边。如今的他有足够的力量保护她,安慰她。他的疲倦和寂寞,也将从她身上得到抚慰。她早该是属于他的。她回来了,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喝酒,赏月,有一下没一下地聊着天,放松的时间过得很快。
      月影开始西垂,她站起身,带着一点眩晕感:“夜深了,我该回去了。”行了个礼,就要走开。
      冷不丁一只大手紧紧拽住她的胳膊:“不许走。朕不许你走!”
      她没有挣扎,只轻轻说道:“皇上辛苦一天,也该休息。我不打扰了。”
      他伸过另一只手臂,拦腰一带,将她收到怀中:“不许走。你是朕的。朕要你。”
      “我不——”
      她的口被堵住。两人的唇上都还带着桂花酒的甜香。
      他的臂收得很紧,他的唇很霸道,辗转厮磨,挤压吮吸。
      这突来的强硬索取,令她茫然无措。他胡须的扎刺,又逼着她清醒,努力地想推开他。
      终于,他的臂放松一些,眼睛却紧紧盯着她,幽潭深处升腾起情欲的烟雾:“朕要你,今夜就要。”
      她慌乱:“不,皇上,不可。”
      “为何不可?”他好整以暇地笑着。
      “我——皇上后宫净有年轻美貌女子,我年老色衰——”
      “你当朕是好色之君?”
      “我——我老了,又是——”
      “又是寡妇?”他怡然而笑,两根手指轻轻压住她的唇:“寡妇正合配寡人。朕也老了,咱们正好做伴。”
      她还要挣扎,忽觉身子一轻,竟被他打横抱起。
      望进她又急又羞又恼的眸子,他突然咧嘴一笑:“朕还没太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二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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