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羽》方糖

2、鸢尾

　　一个人在街上逛来逛去，竟然路过一家名叫“轻羽花房”的鲜花店。
　　心中一动，会不会是那个女孩子开的？
　　没有迟疑，我就走了进去。
　　花店不大，装饰得也很简单，但里面的花束真的像是艺术品，美丽极了。母亲果然好眼光。
　　一个女孩站在一个花篮前面对我微笑。
　　“又见面了。”
　　我也笑了：“真的是你。”
　　“我路过这里近来看看。”我解释。
　　“请坐。”
　　“我叫林寒池。”
　　“我是丹轻羽。”
　　我们相视笑着，舒服的气息在身边流淌。
　　“轻羽花房，好有诗意的名字。”
　　“听说过吗？天使落在人间，是要藏好的翅膀的，而那美丽的羽毛就藏在这里。”
　　好个特别又有诗意的女子。
　　从那以后，我没事就去她的小花店，跟她学插花，聊天。我们熟悉的像是做了一辈子的朋友般，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
　　而且，轻羽看起来柔弱，但事实上她的独立坚强让我欣赏不已。
　　宁雷问我最近怎么看起来像是换了个人，总是笑。
　　我确实是心情很好。
　　“你有男朋友么？”我问她。
　　“没有。”
　　“介绍我从小起长大的好朋友给你好么？他人很好，也很帅。”我和她说。
　　她微笑着低头，没有回答。
　　我想那是女孩的羞涩吧？
　　我跟宁雷说想介绍一个朋友给阮，在家里一起吃个饭。
　　宁雷笑我自己结婚了，竟也喜欢做红娘了。
　　其实我只是想让他们可以幸福。
　　宁雷说他随我的意思，反正阮也该有个结婚的对象了，那小子心还没定下。
　　不知道是什么样女孩子？
　　周五，天气很好，夏天已经到来，但还有轻轻的风，很舒服。湖边杨柳依依，很美。
　　我提前回来在家里准备晚饭。我会做的菜很有限，只有那么一两个是可以拿得出手的，经常是宁雷做饭给我吃，虽然他比我忙。
　　可这次我费了一番心思去研究，这四个菜应该是上得了桌面的。
　　六点钟，门铃响起，应该是轻羽来了。
　　阮说好会跟宁雷一起回来。
　　轻羽穿了件黑色蕾丝花边的连衣裙，简单大方。海藻般的长发披散着，化了淡淡的妆，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成熟又清纯的气息。仿佛是落入人间的天使。
　　她手里拿了一束紫色的花，开得有些邪媚的夺目，我没有见过。
　　她告诉我是鸢尾花，梵高最喜欢的花。她曾说过，她最喜欢梵高的画。
　　这种花应该很少见，我在她的花店之前也没有见过。
　　笑着收下，我很喜欢。
　　刚坐下，宁雷他们也回来了。
　　阮在看到轻羽时，眼睛里的惊艳还有欣赏我和宁雷一眼就看了出来，他还没对那个女孩第一次见面露出这样神色。
　　阮也是个异常骄傲的人，从我十六岁时伤了他之后，他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孩再主动表白追求过，他说反正他不主动，总会有人主动，他守株待兔就是了。这话听起来有点欠揍，一点都不懂的怜香惜玉。
　　今天，他的样子真的是动了心。
　　可是轻羽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如往常淡淡地笑着，插入我们的闲聊，不拘束也不热情。阮充满笑意热情的目光也没有改变什么。
　　晚饭吃了很长时间，从正餐一直吃到水果，我们四个人还在津津有味的聊天，丝毫不觉时间划过。
　　九点钟，轻羽起身告辞，理所当然的由阮送她回家。
　　他们走后，宁雷抱着我问从那里认识这样的女孩子，看阮那个样子，真是动了心。
　　我笑问道：你说阮能追到人家吗？
　　宁雷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笑：这家伙这回看来像是被吃定了，但能不能成还要看他的本事。
　　是啊，我们认识阮这么多年，他翘翘尾巴，我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我渐渐不多去‘轻羽’那里，恋爱中的女孩子要有时间约会。
　　阮似乎也有些忙，很久没有见他。
　　半个月后，阮找我出去。
　　坐在对面，他的脸色不太好，常挂在嘴边的笑也不见了。我皱着眉问他怎么回事。
　　“你跟轻羽真的很熟吗？”
　　“还好。”看样子他们并不顺利，我心里有点紧张。
　　“我最近天天去约她，她总是推辞。”
　　“你说她会不会有心仪的人？”
　　我一次见阮对自己这么没自信，这样苦恼。
　　“好的女孩总是难追的，哪有那么容易就让你到手的？”我佯装内行的安慰他。
　　因为除了这样说，我还能怎么样呢？
　　我心又开始不安起来，总有中恐惧围绕着我。我在害怕什么？潜意识里我是否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别过阮，我自己慢慢的在路上走着，竟又走到‘轻羽’。
　　本不算去找她的，她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我不能也不应该去左右。
　　可是我又来了，不由自主。
　　轻羽在那里安静的插着花，我走进去，安静的看着她。那样的眼神还有神态，都熟悉的让我莫名心跳，仿佛是某时梦中的自己，又仿佛是她坐在那里。
　　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背过的席慕蓉的《前缘》了。
　　生若真能转世,世间若真有轮回,那么,我们前生曾经是什么?
　　你若曾是江南采莲的女子,我必是你皓腕下错过的那一朵。
　　你若曾是那个逃学的顽童,我必是从你袋中掉落的那颗崭新的弹珠,在路旁草丛里,目送你毫不知情地远去。
　　你若曾是面壁的高僧,我必是殿前的那一炷香,焚烧着,陪伴过你一段静穆的时光。
　　因此,今世相逢,总觉得有些前缘未尽,却又很恍惚,无法仔细地去分辨,无法一一地向你说出。
　　那双熟悉至极的眼睛也许就是我前世的双眸，他们曾一起看过人世的芳菲。这或许就是前缘吧？
　　我们就这样，安静的，谁也没说话。
　　天色应很晚，我该回去了，宁雷今天说会早回来，做他拿手的排骨给我吃。
　　我靠近轻羽，轻声说：“我该走了，再见。”
　　我怕打扰这宁静。
　　看着她美丽的侧脸，竟然心跳加速，刚要思索着怎么平静下来，然后离开。她回过头来，对视着我的眼睛，那双精灵似的眼睛里映着我的脸庞。
　　她的嘴唇已经贴上我的，很轻，忽然间，世界仿佛都不存在了，只剩我们。
　　我舍不得离开她，我们就这样互相开始纠缠，从那个轻柔的吻直到激烈的不放开对方，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电话铃声才打断我们。
　　是宁雷，他已经做好饭等我回家。
　　我看着轻羽的双眼，之后转过头，拿起包便离开了。
　　．．．．．．
　　我终于知道我害怕什么了。
　　从我第一就看到轻羽，看到她那双眼睛，恍如隔世的眼睛，我便沦陷了。
　　我知道，那是在我的婚礼上，我爱上了别人，那人还是个女子！
　　我从不知道我竟然会爱上别人，竟然会爱上女子，我不相信，所以我害怕，恐惧。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
　　我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女人，我以前从未对女人产生过想法。
　　我爱我老公，所以才嫁给他，可刚才我做了什么？
　　昏昏沉沉回到家，宁雷看我的脸色不好，抱着我回了卧室。我把脸藏在他胸前不敢抬起，我不能丢了他。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和我融为一体，没有他我将不再是我。
　　眼泪不禁流了下来，因为明知对轻羽，我动心，从第一眼看到她的双眼开始。
　　搂着宁雷的脖子不松开，他就那么抱着我，温暖而安心。
　　我该怎么办？
　　阮又该怎么办？我已经伤他一次，不能再伤他第二次。
　　他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过了好久，我终于决定去找轻羽，事情总是要解决，当鸵鸟不是我的性格。
　　‘轻羽’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字样，但没有锁，我知道她在。
　　推门进去，看到轻羽穿着我们第一次见时的白衬衣牛仔裤，坐在那里喝着咖啡。
　　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等她开口。
　　是等她解释，那是意外么?
　　但我明知道那不是，可是我开不了口，我已经结婚，我不能够随信所欲。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爱上你。以前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而且你那时候是新娘，是我见过最美的。可是，最让我动心的，是你的双眼，我在里面看到世上最美的神采。”她终于开口，仍是那么淡淡的，空气中却有种香甜。
　　“我并不是同性恋，只是你像那鸢尾花一般，我心动。”
　　“当你来这里找我的时候，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有一样的感觉。”
　　她的声音很轻，却说的肯定无比。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知道鸢尾花的话语是什么？优雅还有爱意。”
　　“梵高偏执的喜欢鸢尾花，我也是，喜欢她神秘妖艳的紫，开放时张扬。”
　　“对你我也是这样偏执，仅仅是因为一个眼神。”
　　我的眼泪流下来了，为什么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上天为什么我们要相遇？
　　我们就那样拥抱着彼此。甜美，害怕，内疚种种的情绪混在一起紧紧的缠绕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