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冰潇

1、（一）

　　“嗨，阿希。”看到韩子希走到近前，陆扬便招呼一声。
　　“阿扬。”韩子希随意地在吧台坐下，点了一杯liqueur。
　　“很久没有看到你了，”陆扬熟练地调着酒，边说道：“这次来是有正事呢，还是纯粹消遣的？”说完挑挑眉，倒像是在逗弄。
　　韩子希显得很随意，“消遣。”他答道，又问陆扬，“有没有什么新人介绍给我？”
　　这是他经常问的一句话，陆扬依旧在回答前做了个忍笑的动作，“你别说，还真有。”说完昂头像左前方示意一下，“看。”
　　韩子希依言转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本没怎么注意的身影此时看来却给人一种格格不入之感，酒吧内热闹却不嘈杂，几乎每张桌子都是满客，客人的表情以微笑为主。而眼前这个人，他一身黑色高领风衣，虽神秘却衬得身材极好；他的发型没有刻意追赶潮流，却和他十分相配，尤其是微斜的刘海，垂在眼前，显出几分典雅。他看来并没有携伴，也没有让任何人相陪，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偶尔饮一口酒，面上平淡的神情几乎让人感觉他周围的空气也沉静下来。
　　韩子希看到这，不自觉地点点头，探究中又显出几分欣赏。再看容颜，这个人不像中国人，倒像中西方的混血，因为灯光的较暗关系，他的发色肤色和瞳色都没有异常，但他面部的轮廓很深刻，犹如精心制作的雕塑品。他眼睛的形状极美，眼角上挑，眸光深邃，让人丝毫读不出他此刻的情绪，可他整个人坐在那里的形象，可以让人的视线每移动一分都在心底赞叹。
　　这个第一次见到的人在子希心头有一种非常难得的印象，而曾经给过他这种印象的人着实不多。
　　转过身，子希看向陆扬，点点头，“不错，非常不错。”
　　陆扬对他的称赞并不意外，将调好的酒递给他，“已经有不下十人试图接近他都被挡回去了，这次就看你的了哦。”
　　“没问题。”子希端着就便要向那个方向走去，这时又有一个人走向吧台，看得出是专门来找子希的，可他才说一句，子希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道了声“有事，回见”便坚定地走向自己的目标，那人只得作罢。

　　“嗨，一个人？”子希走到那个人对面，没有坐下，以俯视的视角说着这句似乎几个月没有说过的话。因为刘海的关系，从他的角度看不到那个人的眼神，只是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人的唇角似乎上扬了几分，他在笑？就是不知，会是哪一种笑呢？
　　那个人慢慢抬起头来。
　　时间仿佛在此时过得格外缓慢，一分一秒清晰可闻，子希感觉自己甚至在屏住呼吸注视着眼前这个人，随着他一点一点抬眸的动作，自己的心跳声也如此清晰。
　　然后，两人视线相对。
　　距离的拉近，刘海因他的抬头而拨开，那个人的容颜完全地呈现在子希眼前，只一眼便让人从心底惊艳。他的唇形很好，薄厚适中，唇角轻扬，双唇有微微的嘟起，单看唇形便可以让人感觉到他性格中的那点邪气，以及，他不是一个清冷的人；他的鼻子很好看，既直且高、鼻梁如玉，为他的容貌增添了一抹英气；而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柔，如同经过雕琢的美玉，去掉了棱角，将它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世人。他是一个很会隐藏情绪的人，不冷，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是无原则的热情，他的眸光显得云雾缭绕，让人无法很快读出他的真实情绪。就像现在，他的面上只是淡淡的微笑，眼中有一种探究，看得出，在自己分析他的时候他也同样在打量自己。
　　子希同样很会处理表情，虽然很中意这个男人的相貌，却没有刻意去拉近彼此的距离。两人隔桌相望，子希的笑容并不艳丽，却有一种灵气，让人的心里不会有疏离厌烦之感。
　　不过几秒的对视，男人轻点一下头，开口道：“请坐吧。”
　　“你看着很面生呢，第一次来？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子希说完，便端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
　　他说话的态度不像是对陌生人，男人却没有介意，只是笑意加深，这也证明他对子希的问题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是第一次来，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One's Night'一向被人称为‘狂欢之夜’，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One's Night是这间酒吧的名字。
　　“奇怪，”子希有些不解，“你不是第一天入圈子吧，这个城市，只要是圈内人一定听过这里并且会在第一时间过来的。除非……”他挑挑眉，试探道：“你不是这个城市的人？”
　　男人也不知该赞一声他的敏锐，还是该批判一下他的自大，真的是所有的圈内人都会来这样的地方么？话虽如此，他却也没想出言反驳，只是道：“没错，我来A市没有多久之前一直听说这里，今天就想过来看看。”
　　“这样啊，”子希表示了解，随后眼珠一转，身体微向前倾，刻意压低的声音显出几分神秘，“你既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想必也一定知道几个秘密吧。”他意有所指道。
　　男人听到他的话，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还“好奇”地问道：“哦？你指的秘密是什么呢？”
　　子希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动作和声音，不答反问：“你知道我是谁么？”
　　这次男人的表情微微僵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随后他抱歉地笑笑，态度十分良好，“还未请教？……”
　　子希坐直了身体，抿抿唇，眸间是不加掩饰的冷意，他也不答话，双手环在身前，就这样审视着面前的男人。
　　来这里却不知道子希的大名，算不算是罪过呢？如果他是常客，碰巧还被子希主动搭话，那就一定是了。而这个人是外市的，又第一次来，他只是从别人那里听说了这里，那么不知道一些事还是可以理解的。
　　子希给了自己可以原谅男人的理由，也就没再计较，他还是没有回答男人的话，却站了起来，走到男人身边，弯下身，凑到男人耳边，轻声道：“敢不敢和我去一个地方？”
　　热气喷在男人敏感的耳部，似乎可以一直痒到心里，子希说完话便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男人，笑容得意而邪气，像是万事尽在掌中。
　　男人抬起头便看到他这不可一世的样子，心里竟没有厌恶，也没有丝毫反对的念头，也站起身，对子希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个子比子希高了半个头，后者的视角变成仰视，却也没有什么违和感。子希在最初看到这人时就觉得，如果他比自己矮，一定要让人轰他出去。现在，刚刚好。
　　子希伸手牵过男人的手，倒像是将自己的手送到他掌中圈住，子希带着他向吧台右侧过道深处的小门走去，路上还和正在调酒的陆扬对了个“成功”的目光。
　　男人的表情仍旧平静，看得出，除了不知道子希的身份，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只是他忍不住在想，为什么自己会这般放任这个男孩接近自己还牵自己的手呢？很新奇的感触，却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呢。

　　打开小门，如同进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也是子希所说的，“One's Night”的秘密之一。说起来，这里是一个舞厅，灯光闪烁、色彩斑斓，动感十足的舞曲令人精神振奋，舞池内此时有不少男子在尽情舞动。值得一提的是，舞池和外面的酒吧一样，没有女人的身影，音乐的声音也不刺耳，不会让人心情烦躁。除此之外，这里没有香烟的味道，不会让人有乌烟瘴气的感觉。
　　酒吧之内还有舞厅，这样的设计在同类型的酒吧里并不独特。子希站在门口，视线望向两侧的墙壁，那是一个很好的场所，而每一对贴近墙壁而站的男人几乎无例外地再做同一件事。
　　子希回头看看身后的男人，他对这样的场景没有反感，笑容里还有几分欣赏。子希很满意他这样的表情，便牵着他走到一个人较少的角落，随后将他拉过来压在墙上，身体靠近他，彼此的距离不过一寸，气息相闻。
　　这个视角很好，仿佛将周围的一切隔离开来，只留下属于二人的世界，他俊美的容颜完全展示在眼前，心头的躁动越发强烈，子希似乎可以听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奔腾汹涌的声音，这一切全是因为眼前的男人，在初见他的那一刻，一切便已开始。
　　“你知道么？”子希开口道，声音很轻，近乎淹没在乐声里，却可以让眼前之人清晰地听到，“我在这里有两个身份，一是MB，二是客人，如果没有看上的人，我就会点一个我心仪的MB；而如果我看上了谁，我就变成了那个MB，他就是我的客人。说起来，其实我做MB的次数并不多，算上这次，应该也不会超过二十次。”
　　子希笑了，男人听完他的话，注视着他的神情变得郑重许多。
　　子希再次开口：“我想知道，你的唇尝起来是什么感觉。”这句话的尾音消失在相贴的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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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分合合，唇齿交缠，子希倾尽了全部的心情在这一吻中，温柔绵软的触感，甜腻的味道，似乎体内的每个细胞都被调动起来，眷恋如斯、沉醉如斯。
　　子希是很会接吻的人，在于他很会掌握挑逗的尺度，仅是一个吻便可以将人的热情调动起来，而这一次反而是他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无法自拔。
　　终于结束的时候，子希靠在男人身上剧烈喘息，似乎很久没有经历过如此让人动情的亲吻。
　　男人伸手拥住他，轻柔地安抚，充满疼惜，子希喘息中抬起头，男人的目光依旧深邃，却透着一种宠溺，让人心暖的神情。
　　子希的面上难得有些羞怯，轻声道：“要不要现在上楼去？”这样暗示的说法格外惑人。
　　男人笑了，伸手捏捏他的脸，“别急，虽然我很喜欢你，却也不想进展那么快，我今天并不是来找MB的，即便你有这样的身份，我也不想以这个身份和你相处，不如等我们熟悉一阵子再说吧。”说出这样的话，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难得的一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可以为这个男孩打破很多惯例。
　　“是么。”子希虽然不舍，却也没有强求，“那你下次来，会是什么时候？”
　　“有时间我可以每天都来。”男人含笑回道，他注视着子希，“介不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
　　“韩子希。”子希答道，“你呢？”
　　“My Name is Lester，nice to meet you.”男人回道。

　　子希二人走出小门的时候，已是两个小时之后，子希牵着Lester的手，送他出了门。男人临走前，特意在子希的唇上亲吻一下，“宝贝，我走了，改天见。”
　　Lester是很有魅力的男人，倘若他愿意，一个眼神、一句话语，都可以让人的心为之一颤。此时的天空早已漆黑一片，街道上却是灯火辉煌，象征着不夜城的狂欢和旖旎，子希注视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无法言说的失落就这样袭上心头。
　　轻叹一声，子希转身回到酒吧，再次坐到吧台前。
　　“你这算是……勾引失利？”陆扬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和子希进了内间，出来之后竟然没有上楼的情景，弄得他一时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
　　子希笑笑，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他说他不想和我搞一夜情，希望我们可以多一点接触，”说着苦笑一声，“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陆扬咂咂舌，“要不要我帮你查查他？你知道他的名字么？他说了以后还会来找你么？我看那个家伙似乎勾起了你的情欲呢，你要怎么办？”一连串的问题，几乎是同时出现在陆扬脑海中的。
　　子希摇头，倒也没想评论这人连珠似的发问，“查他就不必了，我知道他的名字，却也只知道这么一点，其实他对我了解的也不过如此。我虽然中意他，却还不至于第一次见面就非他不可。他说过可以的话每天都会过来，我也不是很在意这句话的真假，可能过不了几天我就会把他忘了吧。至于你说的最后一个，我的确是有点动情了，所以现在要熄火。我上楼去找Kyle了。Bye。”
　　说完，子希就和陆扬告别，上楼去了。后者目送他离开，不由得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