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谜一样的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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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深圳，里贤正准备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时获知弟弟大病，她便匆匆地赶去了上海，陪弟弟去医院动了个小手术。和弟弟妹妹一起呆了三天，在医院里当里贤看到那么多积极锻炼身体的病人之后她也逐渐想开了感情上的很多事，心情逐渐开朗。回到深圳之后，开始打起精神来打点自己的生活。
临近月尾时，里贤意外地接到了一个大订单，但是这样一来预留的周转资金便远远不够了。里贤只好把预留的伙食费以及房租都拿了出来买原材料。手头只剩下两百元顾客打过来的定金了。从制作到交货再到顾客回款预计要十八到二十天，也就是说这期间的所有开支都得从这两百元里面支出了。手机电话费、网费，这些都得在即将到来的下个月初交，单是这两项就得去掉一百块钱。如此剩下来的一百块钱得支付去购买材料的交通费、日常伙食费以及其它突发事情。里贤打开米缸看到还有两斤左右的米。饭是吃不成了，改为每天两顿粥，厨房里还有半瓶花生油和半瓶辣椒酱，花生油省着用可以应付过去了，辣椒酱用在每天晚上伴粥喝是不错的选择。中午这顿粥的下饭菜可以买些蔬菜和鸡蛋来炒着吃。水果是基本吃不上了，如果到了第十八天还能有些余钱的话再买吧。她迅速地计算着支出，然后决定先去买十斤米，这样便能保证这十八到二十天有主粮。她有时把蔬菜精心地切好，撒在白粥上，再放上盐油，也觉得非常好吃。有时为了省钱炒一碟酸菜便可以吃几顿又不担心变坏。有时她只煎一只鸡蛋送一碗粥就一餐。有时实在是饿得睡不着，她会去买一个馒头当宵夜。
“过一过极简生活，尽可能地接近最简朴的起居，审视我的内心对这个繁华世界的适应力。这远不是人类生存的极限，我要加油，并且感恩有这样的机会来体验。”里贤在心里说。
里贤不但制定了严格的作息时间，也制定了休闲时间。每天下午四点到六点她会外出散步。走在街上，里贤看见那些小吃摊档便会两眼发光，但她赶紧掉转头不去看。
“你看人家小明和你一同毕业的，人家现在有房有车了，我们呢？还是有上顿没下顿的，我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听到这段近乎咆哮的话里贤询声望过去，是一对男女在吵架，女人双手气急败坏地捶打着男人，男人什么也没有说，一脸的淡漠。
这些话里贤觉得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她加快了步伐往家里走。一边在心里想：没房没车就一定表示混得失败吗？成功的标准就一定得有房有车吗？这是基于什么定出来的标准？
“如此有才华却总是受困于经济不济，这真是命啊！”当里贤刚打开一本书就看到这句话时，内心似乎又被什么击中了一般。
‘我不会一直让自己那么清贫无力的，如果有才华却总是陷入拮据，那一定是上天的考验，一定是上天觉得这个人痛苦还不够，觉悟不深，所以没有获得对等的东西。我偏不信命，古代有了凡改命的说法，从今天开始我也要学着给自己造命看看。’里贤暗暗地在心里下决心。
日子是艰苦的，但内心很快乐。里贤知道这条路是自己想走的，前方是有奔头的，所以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没想到她带着饥饿感设计的这一系列服饰做出来之后竟然有种直达人心的美感，让她大为惊讶！
把货寄出时，房租的缴租期也快到了，里贤便开始在心里祈祷着买家能尽快收到货。
好不容易五天后买家确认了到货，打款过来了。买家表示很满意，又和她续订了一批。她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十八天来每天只喝两顿稀饭的日子终于结束了。里贤跑去菜市场买了大袋的米和水果蔬菜回来，她要给自己做顿美味的午餐。当第一口香喷喷的米饭下肚时，她忽然热泪盈眶：原来有米饭吃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呀！
在这段时间里，海菊拿到了意大利的留学签证。去读四年。
里贤去机场送她，袋子里装着给她做的三条裙子。
海菊的身边站着父母和其他亲人。她看见里贤来了，她走上前来，伸出双臂紧紧地拥抱里贤。
“谢谢你，海菊，四年肝胆相照的友谊。”
“嗨，我也很感激和你一起共事一起成长的这段岁月。”
“再见，照顾好身体，保持联系。”
“会的，你也是。”
我的孤独
在每天的暮色沉沉
忘情泛滥
你就像天边的流星
只留下了最美的一瞬间
然后匆匆离去
此后遥远的异乡
人间冷暖世事无常
好好保重
送走了海菊，里贤继续回归她的工作和生活中去，转眼半年就过去了。
有一天夜里，里贤梦见有一双手在抚摸着她的身体，那是一双沉稳而温柔的手，轻轻滑过她光洁的肌肤，她的神经起了奇异的反应，一种狂乱和混沌的感觉。临近天亮时她隐约听见外面下起了雨，雨水滴滴答答地拍打着地面，远处传来早起的人们的聊天声。她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空气像是被洗涤一新了似的，世界忽然变得清晰而充满生机。她双掌合十静静地躺在床上沉思着！她凭直觉知道，有一个人，只为她而绽放全部魅力而她也愿为他回应全部的生命与灵魂的一个人将要来到她的生命中了，尽管她还不知道他会从哪里来，会以什么方式和她相遇，但她知道这个人可能很快就要出现了。
有天，一个IP地址为美国纽约的人跟里贤买唱片，他用中文和她打招呼。
“你好，在贵店选中了几张唱片（把网址链接了过来），请问，都有货吗？”
“有的，欢迎你的光顾。”
“好的，我买下了，五张可以只付一次邮费吗？”
“是的。”
“这个地址：深圳市．．．．．．，邮费多少？”
“这个地址离我现在住的地方大概20分钟的路程，可以不收邮费，我可以顺便捎带过去。”
“会不会麻烦到你？”
“没有关系，我经常经过那边，顺路捎带过去而已。”
“好的，非常感谢！请用盒子包装一下，写上‘卫振勋’收，可以吗？”
“可以。你是买来送给朋友的吗?”
“NO，是我自己买的，三天后我将回去。”
“好的。”
次日一早，里贤把唱片用盒子装好，封好，写上他的名字，在底部附上自己的联系电话，以备买家有问题时咨询。按那地址送了过去。
那是一个地理杂志社的地址，她往常虽然经过那一带，却没有进去过。从一个十字路口的指示牌往里走，一幢10层的大楼，墙是红色的大理石彻的，门口是一个宽大的公园，公园里鸟语花香，绿树成荫，正中间有假山和瀑布，旁边有一些亭台楼阁，里面设计有石凳，每隔十步左右就有一块屏风摸样的石板，上面纪录着华夏上下五千年来的显著地理现象和文化古迹等，使得这里充满人文气息，浓缩着历史沉积的厚重味道。
经过一座亭台式的四合院子，就到了那幢10层的大楼了。在大门口经保安登记、指示后，她把唱片交到了二楼的前台小姐那里。
有些人生的际遇真的很奇妙，你永远都不知道你下一刻会遇到什么人会失去什么人，什么人会记得你什么人会忘记你，但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属于你的机缘就会在不期然中出现，得失就是这样来回变换。
三天后，里贤意外地收到一条短信：“Thanks ，唱片收到，非常满意。”
“不客气。”她简短地回了一条短信。
晚上，这个买家上线，地址已经改为中国深圳。
“回来了？纽约那个城市应该很不错吧？是去办事吗？”她正好忙完手头的活准备歇息一会，就随意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是的。”
“你经常到处走吗？”
“是的，一年有好几个月在外面忙哦。对了，你网店上的衣服都是你自己设计的？”
“是的。”
“很好看，自然、优雅，质朴、大气。我最初看到你的店铺时，就感觉非常亲切舒服，心想店主应该是个内质丰厚的女子吧。”
“你过奖了，我还需要继续努力。”
“可惜我不是女性，不然会是你的忠实顾客哦。”
“知道有人欣赏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一周后，卫振勋又在她的网店买了十张唱片。
“既然这么近，我过去拿好了。方便吗？”他问。
“我送过去好了，我这里地方小，还真不好意思招呼人呢。”
“好吧。”
里贤再次进入这家杂志社的大楼，二楼的前台小姐把她领到了招待室，然后递上来一杯茶。
“程小姐稍等片刻，我先去通知他。”
“好的，谢谢你！”
里贤抿了一口茶，抬头看到招待室墙上有一张世界地图，便站起身看了起来。正看得入神时，有人敲了敲门然后问：“请问是程里贤小姐吗？”
“是的。”她转身，看到一个年龄大约在30-35岁之间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浓眉大眼，皮肤有点黑，穿着藏蓝色衬衣和天蓝色牛仔裤，体型健硕。他一出现，空气中的气氛忽然变得有点微妙，也许是受到某种气场的冲击，里贤的心颤动了一下。
“请坐。”他示意她坐下，他自己则在她正对面坐下。他们的中间隔着一张会议桌。在坐下的当儿，她瞥见他迅速地瞄了她一眼。
“这是你要的唱片。”里贤把用纸盒子包装好的包裹打开，递了过去。
“谢谢！有劳你了。”他接过她递过去的纸盒子，拿起一张唱片看了起来，他好象在看那上面的歌曲目录及出版发行商明细。
读者们，这个时候里贤可以近距离地观察他的脸面，这个气质很好又有强健体魄的男人，看起来既沉稳又翩逸，不太帅，但轮廓极有男子气。他的嘴巴紧闭着，那双眼里有着不被世俗浸染的清澈和鹰般的锐勇。坚毅的下巴有一种气势，让人感觉他身体里具备强大的力量，但在整体上又给人一种亲和轻松的感觉。他略显粗壮的体型和富有艺术气质的脸形成了某种对比，使他看起来同时具备了粗犷和儒雅两种极端特质。
其实，往常她很少留心观察别人的脸面的，因为外表漂亮的男人太多了，有些缺乏阳光气，有些又有着太重的世俗气，总是轻易地让人感觉到乏味。如果她从一个成年男人的眼睛和神情里看不到精神、力量、意志和男子气这些特质，她便觉得对方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此刻，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她对他是不了解的，她看他的脸面，是因为意外地发现，在这张不算英俊但充满英气并且生动的脸上，她看到了一些超出于英俊的东西，这些东西更吸引人，使得他的脸面格外地耐看。他的神情里带有一种笃定的信仰，灵气的双眼若隐若现地透着某些内里藏着的文化底蕴，举手投足间透着接受过某种专深训练般的干练。
他从唱片转开了视线，她也马上从他脸上移开眼神。他清了清嗓子说：“不错，那你现在是专职在做网商了吗？”
“小打小闹的营生，只是很喜欢，然后就去做了，应该说是很感兴趣吧。”
“兴趣？......就好比你喜欢跳舞，你能一天到晚只跳舞吗？不能，你得先保证有饭吃，有体力。好比我们要实现一个理想，前提就是这个理想首先要能够立足于现实、有现实意义同时又具有超越性。当你的兴趣足以应付你的生活时，人们才有能力坚持下去，才可以活得相对纯粹吧？”他忽然说出这番犀利的话让她大吃一惊。
“我努力以兴趣养兴趣。”她努力镇定地答。
“很好！可这世上想活得纯粹的人很多，真正活得纯粹的人少。你现在觉得坚持你的兴趣辛苦吗？”他问，一边看着唱片。
“是的，我赞同你这个观点。目前来说，这个坚持的方向能够让我自食其力并且兼顾到家人。人若是不能活得纯粹，那至少不要走偏离本心太远的路吧。”她逐渐找回了自在。
“有句话不是说‘活在当下’吗？人的潜力是很大的，只要找到了发挥的平台。”他这话似乎意味不明，但她很快便读懂了里面的鼓励。
“嗯，机会是靠自己把握和争取的，更要有耐力和智慧去经受各种考验。我会继续努力的。”
“那你经受过很多机会的考验了吗?”他忽然抬眼看了看她，但眼睛里看不出任何表情。这一眼似乎是一种挑衅，把里贤不服输的心理给挑了起来。
“你不觉得人总是在经受考验当中吗？没有机会的考验往往是最多的。”她这么回答时想到自己曾经遇到过的挫折，心潮澎湃。
“这就是生活，无时无刻都有考验啊。哈哈。”他忽然语气温和了下来。
“是的。”她望了他一眼，见他对她微笑，他的脸上有了一抹隐隐的温柔，但他很快又危襟正坐起来。
在卫振勋看来，自己因为工作的需要常常周游列国，各国人情风貌也广有领略，自然貌美而又有风情或者可爱迷人的女性是见过不少，但能留下深刻印象的却不多。他常觉得很多女孩缺少一些他重视的东西，他很注重智力相当的交流，和有思想、有悟性和趣味的灵魂对话才会令他感到满足。可惜在这之前他鲜少遇到，又或者说在这之前他无缘遇到吧。
眼前的这个女子，她不算很漂亮，但却非常灵秀清丽，因此显得格外耐看。尤其是那空灵祥和的气质，多少使他疑惑她是否曾在哪里吸取过一些仙灵之气。她明亮的双眼透着明智，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丝孩子气的甜美与倔强。举止端庄有礼又不失豪迈，谈吐大方又有见地，且不咄咄逼人。她还有一双勤劳而富有创造力的手。这样的女子应该可以把家庭打点得妥当而又能和丈夫分享生活心得的吧？他在心里这样想。她还可以有一份自己的小事情做。他一直抗拒婚姻，觉得那是一种牵绊，他是一个追求自由精神重过一切的浪子。同时他也自知自己经常到处探险，无法给别人一个安稳的婚姻生活。
不过偶尔他也幻想过自己某天娶了一位仪态万方而又具贤良淑德的女子，拥有了一个温暖、放松又充满趣味的家。
不知为何他今天忽然又想到这些，或许是因为他感觉坐在他对面的这位女子有他欣赏的一些特质吧。仅仅这么短暂的时间接触，他敏锐地看出了她身上具有某些对他来说很受吸引的魅力。
“这不是你的第一份工作吧？”他接着问她。
“我之前在公司里工作过很多年。”她开始放松下来。
“你现在觉得你找对方向了吗？”
“我个人看来，是的。”
他转头静静地盯着窗户外面看了一阵子，抿嘴微笑。
这期间有人拿文件来叫他签，他就认真地看文件了，里贤继续看墙上的地图。
签完之后，他看了看表说。
“喔，快下班了，为了感谢你两次亲自送唱片过来，我请你吃晚饭如何?”他站了起来。
“不必了，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她也起身准备回去。
“喔，那好吧，我送你下楼吧，程小姐。”他没再多说什么，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路小心。”送她到楼下时，他嘱咐了一句。
“谢谢！”她向他道别。走了几步回头发现他仍站在原地目送她。
她又向他挥了挥手，然后大步前行。
晚上，里贤上线时发现振勋把她加入了他的□□群。
“为什么把我加入你的群?”
“你也可以接触一下做地理研究的这群人。”
“哦，我的荣幸。”
“那当然。(附一个耍帅的表情)”
这个群里大部分是男生，连里贤一起才共有3个女性。除里贤之外，其他的人员又都是在从事与地理有关的工作，并且大部分是在地理杂志社工作的。在这个领域里贤是彻头彻尾的外行人，只好低调地看他们聊天。卫振勋是这个群的管理员，在群里面他是一个嬉笑怒骂、幽默狂放的人，话不算多，但每次说话都能引起笑声不断。
很快地里贤便和地理杂志编辑月季熟络起来，谈得很投缘。月季向里贤聊起她的主编。
“总编这人挺有趣的对吧？我们都很敬佩他的。我们有些员工多次被别的杂志社挖墙角，都不愿意离开这里，也都是因为我们敬重总编的人格魅力与才干，喜欢跟着他做事。”
“你们总编是谁？”
“卫振勋先生啊，他加你进来的啊！”
“哦，呵呵。”
“你算是他特别善待的外行人了哦。”
“哦，是吗？”
她开始留意地理杂志和地理网站。很快便得知这个叫卫振勋的男人是从前年开始接替总编一职的，曾是美国一所著名大学的地质系研究生，现在是这家地理杂志社的总编和XX地质学院的特聘教师，现年31岁，曾写作出版过几本游记性散文。
里贤便去书店买了他的书回来看，书里精彩地记载了一些他曾经游历过的地方，在那些豪情中存温柔慈悲的记述里也透露了他对佛教、道教以及儒家思想里头的一些观点的认同及深刻体会。
“我看过你的书，你好像去过很多地方哦。”一天晚上，忙完手头的工作之后，看见他上线，她便想随意地和他聊聊。其实有点无话找话。
“不算少吧。”
“能说几个分享一下吗？”
“主要是去一些地理环境比较特殊的地方，马达加斯加半岛、印度尼西亚群岛、美国西部大峡谷、美国国家公园、美国西海岸德大峡谷、阿拉斯加等等。其中有一些是我在美国读书时和导师们一起去的。”
“WOW！好酷！”
“酷吗？一点点吧。我很喜欢探险和到处行走。但过程会很苦，有些苦是之前想像不出来的，去了才知道的。”
“明白。”
“不过每做完一个考察都会有新发现，对世界有新的认识。”
“在中国有没有去过一些特别的地方？”
“喜玛拉雅、黄河、云南香格里拉、西安兵马俑等等。”
“走过这么多地方，有什么难忘的经历吗？对不起，我是不是问太多了？”
“呃，没关系，我正好想说说话呢。难忘的经历吗？挺多的哦，我曾经在印度尼西亚的雨林里看到人间仙境，有宫殿、小桥、流水、花园，当时拍下了很多照片，那是一份行走苦旅中的奇遇。还有一次，在马达加斯加半岛一不留神掉入一个石洞里面，一条巨型的蟒蛇迅速地将我缠住。”
“啊？天啊！”
“你知道蟒蛇那股劲是非常大的，我记得当时自己手上拿着一根铁棍，抱着头等待时机。等它开始张嘴吞我的时候我出其不意地拿铁棍将它的头击晕，然后抓住树根快速地往洞口爬。”
“好险啊！”
“是呀，蟒蛇当时已经开始吞我的双脚。”
“太惊险了！”
“这样惊险的事情其实对于一个地理勘察员来说是经常发生的事。”
“噢，天呐！有遇到一些让你难忘的人吗？”
“当然。”
“是什么让你难忘？”
“他们对待生活的态度吧，要知道，一个好的心态能成就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嗯，是呀。”里贤一边回答一边想象他在野外勘探的画面。
“你有过非常痛苦的经历吗？”她又问。感觉自己像个记者一样想了解被访者的一切。
“当然有过，但人不应该逃避属于自己的苦难。”
他的回答令她感到亲切，本想继续问他：“例如呢？”，但转念一想，大家相交尚浅，实在不应多问，也就停下了。
傍晚，里贤接到家乡的来电，说她的母亲因为腰部肿痛去医院查出来一个肿瘤，需要做切除手术。她二话不说，收拾了几件衣服直奔车站，连夜坐车赶回家乡去了。
回到医院，母亲的手术刚做完，正昏睡着。这个倔强的女人，她不希望孩子们担心，叫上一个邻居陪同便来了医院要求做手术。
里贤轻轻地走过去，看到母亲苍白的脸，床边的被单上还有一点血迹，她忽然眼眶发热，心里一阵难过。她意识到母亲年纪大了，真不应该让她一个人留在家乡了。
‘等母亲身体好转，我要带上她一起到深圳，我不能再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家乡了。’她立即在心里做了决定。
两周后，阿素的身体逐渐恢复，脸色开始红润，里贤便跟她说了自己的想法。阿素怕增加她的负担而踌躇，但是她也自知自己身子骨不大好使了，好多活儿也干不来了，不如和女儿一起，帮点手脚功夫的活儿来得妥当。于是阿素开始张罗着把家具都卖了，把一些几成新的衣服送给了邻居。房子锁好了，托付邻居们帮忙照看。
一切办理妥当，阿素便跟着里贤来到了深圳。
怕阿素寂寞，里贤每天傍晚都会挽着她的手在小区的公园里散步，让她熟悉一下邻居们。或者到附近的小山坡上看风景。
但阿素不善交际，反而喜欢呆在屋子里帮里贤的忙。有些设计好的，她会帮忙锁边或者钉纽扣。
当里贤回到深圳打开邮箱便看到了卫振勋的留言，说他已经出发去了德国。
‘去莱茵河作调查研究，这两周突然发现你不在线，不知你最近过得可好？希望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要轻易失去联络。’
她给他回了留言 ：‘回了家一趟，母亲做了个小手术。’ 想了想，她继续写到 ：‘现在到了德国吗?工作进展得怎样?希望你一切顺利!’她想，对于一个出远门的朋友，这样的问候是合时宜的。
晚上，里贤收到了他的回话：‘那你要多关心母亲的身体，我已经到了德国四天了，一切工作都在马不停蹄地进行着，哦，对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吗?’
‘不必客气了，你工作要紧。’
阿素酷爱看粤剧表演，常常在早上起床之后播放一段。她自己也会跟着旋律来唱，有时还会舞上一段。那唱腔、眼神和身段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阿素做什么事情动作都比一般人慢半拍。有时候在赶做买家急需的货品时，她也常常在忙着忙着的时候突然放下手上的工作陷入沉思，神情虔诚，一只手撑着腮帮，全神贯注，似乎在回想起旧时的故友或者某个历史片段，那时的她似乎忘记了现时的一切，常常要里贤提醒才会醒觉过来。
里贤逐渐发现她每天都有很多时候陷入这种发呆或沉思的状态，她总能在一定的时间内全然抛离眼下一切陷入那种状态之中，有时也会自言自语，但她的记忆力完好，热爱活动，又不像是得了老年痴呆症。
“妈妈，你常常在想些什么？”里贤不止一次地问她。
“没什么。”
因此里贤觉得母亲的心里有另外一个世界，那个世界也许也有欢乐和痛苦，但是她爱那个世界胜过眼下的世界。
对于这个常常陷入无意识地发呆状态的母亲，才五十出头却常常不能齐心合力去完成一件事情的母亲，里贤也常常忍不住向她发几句牢骚，里贤也说不清该是为她悲哀还是愤懑。但日长夜久地相处下来之后，里贤决定不再介意她的这个现象。每当看到她陷入沉思时里贤便加快手头的速度以便将她的那分量也接过来做。实在赶不及的时候才将沉思中的她叫醒过来。
但是阿素常常在里贤午睡的时候将家里上下拾掇整洁，常常偷偷地将里贤给她的钱放回里贤的钱包里，常常为忙碌工作中的里贤递上一杯开水或者一只苹果。阿素有她的方式来表达爱。
“妈妈，你有没有想过找一个伴?”里贤在阳台晒衣服，望着站在阳台陷入沉思的母亲问。
“你怎么这么问?”阿素有点错愕。
“我担心你孤独，如果你有合适的也可以找一个的，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不用了，我都这把年纪了，哪还在乎孤不孤单呀。其实我也不孤单。再说了，你想想看，如果我再婚了，你们三个本来就没有了爸爸，要是妈妈也再婚了，你们就变成了孤儿了，我可不想让我的孩子们陷入这种境况。”
“那就当我没说过吧。”她冲母亲笑。
阿素抬头凝神望着远方，眼睛闪闪发亮。
也许是感觉自己能够对母亲尽尽孝了，自从阿素来了之后，里贤每天夜里都睡得很踏实。
里贤决定带阿素去桂林旅游，她想趁着母亲还算年轻，还愿意到处走动的时候多点外出走走。
他们去了漓江泛舟，游访了桃花源、月亮山、叠彩山、龙胜梯田等。
一路上欣赏着那形状各异、造型唯妙唯肖的小山峰，里贤和阿素直感叹大自然的神工造物！他们一路欣赏，一路陶醉。
晚上住宿在壮族同胞的竹楼里，吃着壮族同胞做的地道家乡菜，胃口奇好。
这里的人们大多还穿着手绣的衣服，风格独特，图案多以大自然花鸟为主，颜色鲜艳，风情万种。里贤和阿素便向她们学习手绣的针法，又买了一些他们的手工绣片。
看着阿素欣然的步履，里贤也能感受得到她的心情大好。
在美丽的广西，除了欣赏到甲天下的风景之外，给里贤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这里勤劳的人民。连七八十岁的老奶奶们都不喜欢闲下来，他们会做各种各样美丽独特的手工艺品来售卖给游客们以帮补家用。这里的男女老少都那么热爱劳作，没有人会无所事事。所谓一方山水养一方人，他们当之无愧于这方如诗如梦山水的深情滋养。
里贤打开电脑正好看到卫振勋的□□群里大家在聊西藏拉萨。
小李：“今年10月有个小假，计划去西藏拉萨走走，大家有没有想去的？”
月季：“听说总编10月份也计划去一趟，你要是能申请和他同去就好了。”
小李：“NO，总编在的话我放不开去尽情玩。再说了，他不是有课吗?”
月季：“晕死，他的课好象10月下旬才开始吧。”
小李：“其实我希望找个美女同游，更有情趣一点。”
“晕死。”众人叹。
“你想不想去？”月季私Q里贤。
“还没想好，你们总编成家了吗?”里贤问，心想如果和一个有妇之夫单独出游那就能免则免了。
“没有吧，不过真难说。偶而也有女孩子打电话来约他，而且不是公事的邀约。”
“哦。”
“他这么明智的人，应该很少女性能和他相处到可以步入婚姻殿堂吧。不过，就算做个普通朋友，能得到他的友谊我觉得也是蛮受益的。”
“月季，他难道是你的偶像？”
“可以这么说。”
回来之后，里贤和阿素开始把学会刺绣方法用在新设计的服装上，这些刺绣给衣服注入了更多的自然灵气。她为此专门设置了一个刺绣专区，很快便吸引了一群买家。为此，她和阿素就更忙了。
这个系列的大卖，让里贤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丝成就感，原来任何事情都有它的时机的，很多时候，人们怕机会遥遥无期而不愿意去做准备工作，当时机真的来临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溜走了。所以千万别因为暂时的看不到希望而放弃做准备。
完成这个系列之后，里贤感到有点累了。她坐在窗台上歇息，她慢慢地把眼光定在窗户玻璃里映出的自己，双眼因为脸部的消瘦而显得很大，眼睛因为长期盯着布面的穿针引线而显得疲惫通红。
明天得再去买些布回来，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就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她小心地把做好的衣服一件件用衣架挂起，双手抚过那些手绣的图案，忘情于那些图案里所表达的美好，就像触摸一些看不见的生命一般。里贤对布料有一种天生的热爱，在她眼里，布都是有生命的，当看到一匹好布时，结合布料、颜色及图案，她就能想像出要设计的款式和要表达的东西来。
一大早去布料市场买布，穿梭在花团锦簇般的布匹之中，是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里贤买了几匹纯棉的花布和几匹多色的格子亚麻布，再去手工配饰店买了些特色的纽扣和花边等，一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就满载而归了。
阿素已经做好了午饭等她回来一起吃。
她吃着饭的时候收到了卫振勋发来的信息‘明天回到，会去你那走走。’
小区的入口处，林立的小商铺人来人往，阳光有点晃眼，振勋从阳光中走来，他的脸晒得更黑了，泛着健康的光泽。他的脸面她希望看到的，当他一出现在那入口处，她的心跳就莫名地加快了起来。
“你好像又瘦了。”他一见她面就说。
“还好吧，你知道现在很多人想瘦都瘦不下来呢。”
“可是你不能再瘦了，要知道再瘦下去风都会把你刮走了。”
“哦哦。我知道了。”
到了屋子里，里贤对母亲说：“妈，有个朋友来坐坐。”
“好啊，欢迎啊。”阿素站了起来打招呼，两人聊了几句，阿素就拿起未完成的衣服到一边锁边去了。
振勋送给阿素一条印花围巾，送给里贤一张Keane 乐队的专辑和一串绿宝石项链。里贤带上这绿宝石项链时，裸露的脖子就马上多了几分典雅高贵的味道。Keane的这张专辑她记得曾经和他谈论过一次里面的几首歌，她曾说那几首歌非常耐听，没想到他记住了。
里贤拿着Keane的唱片去播放器播放，振勋走过去把声音关掉“我给你演唱现场版的如何？”
“好啊！”
振勋便拿起她的新吉他，弹了一段前奏，清了清嗓子开始唱了起来，唱的正是她最喜欢的那首 Somewhere only we know 。她微笑地看着他唱，母亲也在一边忙活一边听。他的手指在吉他弦中魔幻般游走，发出天籁般的旋律，并且加入了一些即兴旋律，浑厚的男中音真挚自然，瞬间将两人的耳朵牢牢吸引。
他今天穿着一条蓝白色的牛仔裤，白色的休闲衬衣，挽着袖子，神情自若，就像一个在舞台上催生光能的魔幻师。一曲完毕，他优雅地弯腰致谢。
里贤大感惊喜，因为她一直都非常欣赏吉他弹得很好同时骨子里又很优雅上进的男生。她觉得振勋在专注地弹着吉他时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男性魅力。
连阿素都由衷地说：“你唱得真好听哦!”
“伯母过奖了，自学的，闲时喜欢弹弹唱唱、自娱自乐，当是调节生活吧。”
“老实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完全可以做一个很棒的吉他手或者吉他老师。”里贤说。
“娱乐而已，生活总该有点趣味对吧？”
“是的，喝茶！”她微笑着转身给他的茶杯加茶水。
他望了她一眼，有那么一瞬间眼光流露出少见的温柔。
振勋拿起里贤已经完工的作品来端详，看着那些手工作品，他在心里‘呀’了一声，内心的某根纤细神经被触动了，想象着她在做这些东西时专注而贤惠文雅的样子，他有种莫名的感动和敬佩。
里贤发现自己想要继续读书的愿望是那么热切而遥远。‘要开始存款了，知识才是力量呀！不能再蹉跎太久了。’可是存折里，经常是稍微多一点的时候又得取出来做生活支出了。真正能保持增长的资金却总是少得可怜。
里贤已经有段时间没和景鸣联系了，两人的关系在慢慢变淡。有时候，想到他，她会感到有点遗憾，但想到既然明知是不可能了，就让它慢慢随风而去吧。
里贤最近心情莫名地郁闷起来，浑身酸痛无无力。有天傍晚，她一个人去外面游荡了一会儿回来，心情并没有得到舒缓，反而越发沉重，一种近乎于绝望的悲伤萦绕着她。这个时候，她接到堂婶的电话，堂婶哽咽着对她说：你堂叔病倒了，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里贤忍住了惊慌，问了医院地址，和阿素一起，出门拦了辆的士就直奔医院去了。
到达医院，远远地里贤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妙，她看见堂婶抱着小孩在哭。她和阿素赶紧跑过去安慰，然后看到堂叔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红紫。里贤抓起他的手，尚有一丝余温。
“怎么回事？”里贤问堂婶。
“他今天下班之后，开车去银行转了几千块钱捐给家乡建新的公路，办完事情开车回家，在快要到家的小路入口突然心肌梗塞，被小区的保安发现赶紧通知家人兼叫救护车来，可惜还是迟了．．．．．．
里贤和阿素的泪水忽然汹涌而出。对于里贤一家人，堂叔就如自己的父亲一般，无论在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都胜似一家人。这个和蔼寡言的男人，他一辈子勤勤恳恳、赫赫业业，为了家庭和里贤几兄妹，他不是里贤的父亲，在父亲去世这几年里，却胜似父亲，这份恩情浓似血水。
里贤抚摸着堂叔的手，这些年来她亲眼送走了几个身边最亲的亲人，历经无数次生离死别，而今，她已经从当年面对亲人离去时的慌乱到现在的镇定。她知道，身后还有那么多的责任要负，路还要继续。往后堂叔的家人也就是她的家人了，她对自己说，无论精神上还是物质上，她都愿意像对待家人一样。
深秋的深圳已经有了冬天的寒意，她和堂婶、阿素一起带着堂叔的骨灰回家乡安葬，那些得过堂叔帮助的人们和父老乡亲们无不痛哭失声，站在路的两边给他送最后一程。在家乡，堂叔曾无数次凭自己的微薄力量捐款给那些贫困的乡亲们，在堂叔的眼里，家庭和家乡胜过一切。
在堂叔的坟前周围，里贤撒下了她采摘回来的各种野花。
再次回到深圳，安抚好堂婶和孩子们。她拿出一些钱给堂婶的孩子们做学费，堂婶却只肯收一部分，她说她现在并不缺钱。里贤明白有些恩情不是用钱来衡量的，是用心来衡量的。里贤这样想，下定决心以后要用心关怀他们。
不久，堂婶一个人经营起了一家园林绿化管理公司，她说这是堂叔生前的愿望。刚好这个行业在这个城市里非常吃香，于是她便像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一般，每天马不停蹄地工作。很快，她就把一个家稳稳地撑起来了，这让很多人都感到汗颜，因为她的工作能力和魄力好象一下子迸发出来了。
“没办法，环境把我磨练成这样的，以前有丈夫的时候，再辛苦也还有个机会放松一下，撒娇一下，现在不行了，睁眼就是一个家长的责任了。环境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堂婶说。
里贤望着眼前这个纤瘦的女人，暗自惊叹，以前她是富家的小姐，养尊处优，穿着名牌衣裳和高跟鞋，从小娇生惯养。现在因为工作需要，她改穿低跟鞋和干练的套装了，举手投足间尽显沉稳和干练。她挺过来了，在这个城市，她凭自信和勤恳闯出了一片自己的小天地。
有一种女人，她们表面上看起来弱质纤纤，但是一到紧要关头就能雷厉风行，无论她们在哪里生活，从事什么工作，都会成功。她们聪明、稳重、有魄力也有能力，对生活和工作有着强盛的精力，决策成熟，这种女人里贤目前遇到过两个，那就是堂婶和里贤以前工作的电子科技公司总裁的夫人。她们都曾经历风雨洗练，却越见光芒。
然而，人毕竟是有脆弱的时候的，需要有人关怀有人分担。小孩还年幼，对于一个年轻的母亲来说，内心的压力可想而知，里贤倒是真心地希望堂婶能找个伴一起把孩子拉扯大。
里贤慢慢发觉生活多了一个乐趣，就是每天繁忙之余看卫振勋□□群里的群聊，自从他从德国回来之后，群里每天热闹非凡。
当然还有月季和里贤的私聊。
“月季，你成家了吗？”
“没有，还没有遇到合适的。”
“那是急不来的。”
“你呢？”
“也没有。”
“我们总编也没有，三十多岁的人了。”
“哦。但喜欢他的人应该是不少吧？”
“不得而知，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不愿意说出来的经历。你别看他在群里什么都能说，我看他平常生活中是个很慎重寡言的人。”
“也许这就是人现实与虚幻的两面吧。”
“嗯，但我相信他是个好人，并且很有特点。”
“何以见得？”
“嗯，凭这么久以来对他的了解。不过也说不准啦，他不是那么容易显露感情的人。”
“或许是他有他的表达方式吧。”
“嗯，我想，他有一颗孤独的灵魂，我不能很准确地说是从哪里感觉出来的，但是我确信他是那样的。”
“经常独自行走的人首先就会是一个习惯于孤独的人，这样才能独立。其实人很多时候都是孤独的个体，所以某些时候，他应该也会觉得孤独无法与人分享吧。”
“嗯，应该是这样。我们是上司与下属关系，我们接触的时间不会很多，他常满世界地跑，穿的都是那几套衣服，很旧了，但质地还很好，也就只有他能穿出那种气质来。”
“你对他的评价似乎从来就没有贬过哦。”
“他本来就是这样啊。记得有次他从国外考察回来之后，可能是忙的原因吧，穿的衣服都是皱巴巴的，我就主动提出帮他拿去烫洗。你觉不觉得他现在应该有个妻子了？可是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呢。他的生活主线好象除了工作和考察之外，对其它都满不在乎似的，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能够进入他的心里呢？”
“这个就是他的私人事情了。”
“哦，对了，想起来了，有一个女子和他的关系好象蛮好，听说是他同在美国留学的校友，那女子蛮不错的，气质很好，虽然人不算很漂亮。我见过几次，我曾经半试探地问过卫总编，但他很显然是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他们不是在同一个公司工作的吗?”
“嗯，那个女孩子自己开有公司的，而且是个大公司。卫总编和她倒是挺门当户对的。”
但他为何不像恋人一般对待那女孩呢?他在同事面前都不承认她是女朋友，看来这里边也许有故事，不过，细细想来，三十多岁的人了，当然会有故事啦。里贤没有再说话，只是感觉千滋百味涌上心头，但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滋味。
又或者可以说，在这一瞬间，她的心有了点秋天落叶的萧瑟。从那些点滴里，她慢慢得到一个模糊但又有迹可循的概念，但是她很快便让自己平静下来了，不需要胡思乱想，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
“我想去你那坐坐。”
“好的。”
常常卫振勋在傍晚时分和里贤这样进行简短的对话，二十分钟之后他就会出现在她的屋子里。母亲对他已经逐渐熟悉，也常和他聊天。有时候，也留他一起吃晚饭。他对阿素总是恭敬有加，那种小心翼翼的劲让里贤觉得简直有点过头了。他也常常和里贤谈工作和聊家常。他也常常邀她到附近的公园走走。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择做地质研究吗？”里贤问他。
“喜欢呗。”
“从什么时候开始认定这个方向的？”
“是十岁开始意识到自己与地质研究有缘分的，其实或许更早就隐藏着这方面的兴趣了。记得我少年时经常在假期与几个伙计一起到处游走。有一次进入一个深山里采摘野果，意外地发现那里一片开阔，有别外洞天的感觉，到处是梯田形状的土地，野果包括有大蕉、芒果、梨等，这些果树有的很老了，有的是树上果子掉下的种子再繁衍的嫩树。我猜想这里也许在很久以前有人居住过。我在一片黄色坡地里看到那些土层很特别，是一层层褶皱形状的土层，于是我用一根大树枝去挖，竟然挖出了好几个瓷器，形状都很特别，有的瓷器有两个口，有的如葫芦形状，有的则圆圆胖胖。它们的外面都刻着一些抽象的花纹，图像生动，颜色鲜艳，我和伙伴们都惊呆了。于是我们一起不断地往深处挖，挖出了几副铁锹状的劳动工具和瓷碗，我们正在挖得出神时，头顶坡地的土崩了下来，伙伴们赶紧后退几米，我正挖得入神，山坡上的土就迎头崩了下来，很快就把我埋在黄土里面了。两个伙伴拼命把土拨开，另一个伙伴下山去叫我家里人来。
伙伴们不断地拨呀拨，我在里面很害怕，又不能出声，很闷，天昏地暗。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他们把我从土堆里拉了出来。不久母亲也赶来了，母亲看了看那些瓷器，二话不说，拉着我们几个一起向那地方鞠了三个躬。然后小心地把挖出来的瓷器用草编的竹篓装着。母亲对我们说；“孩子们，当我们向大自然索取东西时，记得要心存敬畏，并且要取之有道，要记住，大自然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力量。这些瓷器相信是有些年头的了，我这几天抽空拿去上交给市地质研究所去。”
母亲的那句‘大自然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力量’吸引了我，我当时有种预感，觉得我这一生一定会与地质有不解之缘。母亲上交给市地质研究所的瓷器被考证出来是三百多年前的文物，也考证出了三百多年前那里曾经是一个望族屋址。他们赠送了一本《世界地理研究通史》给我，很大的一本，我就是从里面开始了解地质研究的。”
“真好，可以从事自己感兴趣的工作比什么都要幸福。”
“是的。”
“你既是总编又是教师，还要外出考察，你是怎么协调时间不至于有冲突的？”
“每天都坐在办公室的领导可不一定是好领导，也可以说我不屑于做这样的领导。信息发达时代，有很多途径可以达到工作的出色完成。杂志社工作是主心，贯穿全年，不过不用整天呆在办公室里的，我随时可以通过网络完成相关工作。开学时段我会侧重于教学研究。所以每年有大概半年多的时间用在教学研究上，再有半年左右的时间用在外出考察上。外出考察是根据考察对象的实际情况安排合适的人选去的，不是每个地方都能有幸去。实在遇到有大的时间冲突时，还有副主编、助教们一起协助完成工作的。”
“每年都要外出考察吗？”
“是的，有考察才有发现，有发现才有进步。没有‘厚积’哪来‘薄发’？”
她笑着点了点头。
这天卫振勋带了些小说和杂志过来，吃完晚饭后，大家在看王菲的一场演唱会DVD，大家都喜欢听王菲的歌。此时里贤坐在振勋的斜对面，中间隔着一张桌子，所有人都凝视着屏幕，她也不例外。但是很快她发现，他大多数时间都在观察她，她感觉到那眼光带着审慎、欣赏和温柔，无论她是站着、坐着、沉思着，还是和家人谈着话，她总能在一抬眼时发现他那样看着她，她感觉那眼光就快要把自己穿透和溶化了，她只好换了个观看的姿势，带着羞涩和不大情愿。这时她发现他嘴角带着狡诈，轻轻地笑了笑，不禁心里一乱，对着他瞪了一下，谁知道他显然更心花怒放般对地对她笑了起来。
不久振勋便要动身去北美洲做考察，到的是苏必利尔湖一带。他并没有单独和里贤辞行，只是在群里向大家交代了一下。当然，她很理解，自己和他的关系实在没有亲密到要交代行踪，她也不希望他向他交代行踪，他应该做个自由自在的人，不受任何事物的牵绊。
有天里贤穿了一条自己做的红色大摆中裙，里面穿着黑色的裤袜，在拍裙子的立体照来发布，摆了几个非常唯美而有张力的姿势，拍出来的效果很好。然后上传、制图、发布，忽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对生活无所畏惧的人了，女人太大胆了，真是不可想象啊。不过，这种真正来自于内心而呈现于外表的勇敢并没有给人强势的感觉，反而是柔和的。外表越发柔和了，内心却越发坚毅，这是她从生活中体验的成果。
她庆幸自己有个温暖团结的家，即便不富有也不完整。但她相信只要内心完整，世界便会圆满通透。她告诉自己，只要她活着，无论这个家兴衰荣败，她都愿与它命运相连，因为那也是她所有力量的源泉。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谜一样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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