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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人世初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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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深圳,只见这里到处是高楼大厦和宽广的公路,明亮的天空,路人快速的步伐,精干的眼神,让她一下子无所适从。她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们,她在想:在那形形色色的外表下会有一颗什么样的灵魂呢?她喜欢研究人的思想,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思想又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呢!没有欢喜,也没有亲切感。 ‘这个城市适合奋斗和冒险。’她想起一个在深圳工作多年的堂哥说的一句话。‘好吧,趁着年轻,在这里找个平台奋斗一番吧。’这里与她内心的某些特质相像。她决定要在这里打拼一番。
她凭着自己的能力和自信,被一家电子科技公司聘用。公司有专门的研发中心和销售部门,她被聘入销售部门负责门店的销售推广策划。
她是一个低调审慎的人,她知道一切都要用实力去证明,做事如果从一开始就打着高调的旗子,往往到最后很难收场,而做事稳稳当当的,才能长久。
刚上班时,她的很多方案都被领导否决,她才明白其实出到社会是另一个人生起点,以前学到的东西只能当常识了,需要不断地学习新知识了。她开始慢慢地摸索,慢慢地沉淀,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之后,她成了部门里不可多得的职员,帮助销售部门实行了许多效果卓著的推广活动。
直觉这东西有时候是很灵的,她永远没有忘记她第一次来这家公司面试时,一踏进公司大门就感到了亲切舒服,找到了归属感,也发现这里和自己的品位、风格相投。所以她可以在这里一直踏踏实实地工作五年,这是后话。
她喜欢这份工作,因为每天可以接触到高科技的产品,了解这些尖端产品的发展趋势。工作是繁忙的、高强度的,正好符合她想大展身手奋斗一番的愿望。
‘我就这么好好地工作下去吧,这里的一切都符合我的兴趣。’
上班时她就尽职地干好本职工作,下班之后,她最喜欢去图书馆和布料市场。
她很少买成衣穿,箱子里大部分是自制的服装。只有几套需要出席正式场合的服装是买的成衣。她自制的服装,布料都是她平常去布料市场精心挑选回来的,以麻布和棉布为主,她根据工作的性质制作了好几套衣服,优雅而干练。她穿自制的衣服上班下班,不卑不亢,悠游自得。
有些同事会说很喜欢她做的衣服,也有些同事说不喜欢,她理解地回报以微笑,坚持自己所喜欢的。她明白,同样的东西放到不同的人眼前,所得到的感觉都会不同,关键是知道自己适合的是什么。
她也和她爸爸一样,很节俭,把每个月领到的工资大部分存在一个存折里,给弟妹读书所用。现在,她终于可以分担一部分父亲的负担了,于是她鼓励父亲去修建筑专业。
“不了,贤儿,时间来不及了,我现在只希望能攒钱在广州买房子,把全家人都接出来,这样对你们三姐弟以后成家立业也有好处。”
“爸爸,您也可以先进修再攒钱买房子的。”
“孩子,当一个人到了一定年龄时,他就知天命了,知道自己的能力范围和使命在哪里了。我想我也知道自己成不了建筑师啦,而且现在也学不进去,不如踏踏实实地干好现在的工作,把钱攒起来买房子。”
“父亲,那你也可以自修建筑的,那样的话压力也不大,你能学进多少就算多少,好不好?只是不要轻易放弃你自己的梦想。”
“好的,孩子,我答应你。”
里贤每隔几个月就去广州看望父亲一趟,给父亲带去一些建筑类的书籍。父亲凭着对设计的浓厚兴趣,学起来也接受得快。不久就调到了公司的设计部,他的工资也涨了一些。
父亲住在公司宿舍里,是间单房,装备极其简单,墙上除了一本日历,就是灰白的墙,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就是一个大箱子,装着他的衣服;一角当厨房,放着一个小米缸,里面有半缸米,上面放着几块方便面,碗柜里有些盐油酱醋。她来了之后,就在地上打地铺。
可以想像,父亲在广州工作的这些年里,过得非常简朴。虽然每次来广州看他,他总会拿出几百块来给里贤:“贤儿,你来当家作主,难得大家聚一聚,每日三餐你来安排,想吃什么都可以。”她就会把钱塞回给父亲:“用你的钱和我的钱还不都是家里的钱呐,用我的吧,我保证大家聚在这里时吃得开心满意。”
她买一大堆的红萝卜、玉米和栗子,加小量的鱼肉,熬成浓汤,这样父亲可以补补身子,父亲有胃病,吸收系统不好,整个人看起来过于清瘦。
看着父亲那几天下班回来能喝着自己熬的浓汤,她很满足:“爸,您在吃方面不要太省啊,要保重身体,身体好才是干革命的本钱呐。”
“嗯,我明白,你看我虽然清瘦了一点,但是身子骨还是很硬朗的嘛,哈哈哈。孩子,我一生人做过无数不够理智的决定,然后自己吃尽个中的苦头,但我从没怨过任何人。我有了你们三个孩子,是我一生最大的成就与安慰。”
“知道啊。”
她也跟着笑,心却隐隐有点酸。这世间什么让我们感动?这世间什么让我们眷恋?这世间什么让我们心潮澎湃?那就是真情和我们的生命本身。
在公司里,一个叫谢芹的同事成了她最亲密的朋友。谢芹长着一张鹅蛋形的娃娃脸,明媚的笑容,雅丽的轮廓和标准的身材,那与生俱来的明媚气息总让人联想到五月雨后的阳光。每当她笑的时候,眉毛弯弯的,两颊有深深的酒窝,非常可爱。因为喜欢一有点事情就‘哇哇’大叫,于是同事们叫她‘娃娃’。
谢芹心地善良,为人和善,很好相处。每天早上,她都很早起床煮小米粥喝,因此,常常是她跑来敲里贤的门,叫她起床 。后来,里贤去买了个闹钟,才省了她来叫门。
谢芹很有绘画天分,她画的人物惟妙惟肖而且她很慷慨地送给喜欢那些画的人。
每天晚上,里贤会和谢芹两人坐在天台聊天。谢芹会讲起她的父母和两个哥哥:“父亲一生人一事无成,脾气暴躁,整天只会向妈妈发脾气,两个哥哥也不懂事。大哥去年结婚了,结婚不久,哥和嫂就要求和父母分家了;二哥读书少,人比较呆,去东莞工作了一年,就跑回家了,现在在家乡的加油站工作。”
“妈妈看到我两个哥哥都没什么出息,性格像父亲,也就不作什么大指望了,但看到我比较上进,人也懂事,就努力栽培我,攒下钱来供我读书。我的成绩也一直都不错,我考上大学时,父亲和两个哥哥都反对我再读下去,妈妈坚持支持我,为了这件事情他们不少吵架,我后来看到那气氛,考虑到母亲的艰辛,就妥协了,我说好吧,我不读大学就是了。我是哭着离开家的,怀里揣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去了广州,寄宿在一个同学家里,开始去找工作。谁知道在那里并不容易找到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工厂类的我不愿意进,文职类的竞争力又大,加上我是新手,没有工作经验,找了十天,投出去的简历毫无音讯。那时候,我感到非常沮丧,好像前无去路,后无退路了一般。脱口而出的决定,未经过细加考虑的行动,必将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来收拾局面的。因为我考上的大学是在广州的,距离开学越来越近了,我就天天去到学校门口,看着那校门和进进出出的学生们,我就想读书,无论怎样我都要想办法进去读。就在这个时候,母亲来广州找到我,她以前从没有来过广州呢!她穿着单薄的花布衣,对我说:‘丫头,无论如何我也要让你完成学业,我和我的几个兄弟借了一部分钱,加上我攒下来的,卖了手镯和耳环,加起来正好够。丫头,我们现在就去报名吧,我也去看看你的学校去。’那时候,我紧紧抱住母亲单薄的身躯,我感到她就像一座山,虽然瘦弱但站得那么坚直。”
“你母亲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她有想法,会忍耐,遇到什么苦都能一声不吭地熬过去。”谢芹的眼里忽地蹦出了泪光。里贤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接过擦了擦泪水,又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读大学三年,自己努力赚伙食费,做过家教,做过派单员和销售员。但每年的学费都是母亲辛苦攒来的钱。”
“一个农村妇女,每年好几千块的学费能攒下来确实不容易呢!”
“嗯,是呀。她种了2亩地的蔬菜,还养猪养鸡,从早到晚,忙个不停,她自己连买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呢。”
“你可以用你的方式回报的,尽管也许永远都回报不完。”
“嗯,我现在每个月寄五百块钱给她,她却把大部分存起来给我以后备用。现在母亲又开始攒钱建一套新房子了。她说村里的人大多数都建新楼房了,她说她也希望家里人能住上新楼房。她就是不肯让自己歇下来的人。我叫她把我寄回去的钱用在建新房子上,我希望她尽快实现她的愿望。”
一场暴雨之后,晚上睡觉也觉得有点凉意了,需要全身盖上被子了。次日清早,秋天把它的季节特征毫无保留地体现出来了,秋风微微地吹着,夹着凉意,道路两旁的树叶落了一地,清洁工人正在用个大扫把在打扫,一把一把地扫成一堆,扫把发出的‘沙沙’声触动了里贤心里的某根神经,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在心底蔓延。她很喜欢秋天,特别是中秋过后的秋天,风是那么的凉爽,心里有一丝情愫,宁静而高洁。喜欢秋装,不是夏装的轻薄,也不是冬装的厚重,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清爽夹着暖意,尚还可以穿短袖,但穿长袖的秋装最是美好。看着满街的人们穿着各式各样的秋装,总会让人领悟到一种淡淡的美好与肆意。
她开始挂念家人了。
母亲也会隔几个月到广州父亲那里住一个星期,但由于家里有爷爷和弟妹,很多东西需要张罗,所以不能住太久就回乡下去。
入冬时分,谢芹的妈妈病了,她回去一周,里贤精心地缝制了一件棉衣送给谢芹的母亲。
在这些来来回回的穿针引线中,她感觉谢芹的母亲就是自己的亲人。
谢芹从家里回来之后,明显沉默了,她不再吱吱喳喳地叫嚷,整天魂不守舍。
“你这趟回去,母亲她没什么大碍吧?”里贤问。
“母亲被确诊为乳腺癌,,上次切除过一次,现在又发现新的癌细胞生成。医生说最多可以再活半年了。”谢芹答,随后叹了口气。
“那你有什么打算呢?”里贤问,努力使自己镇定一些。
“我想回去陪陪她,现在钱啊、理想啊,什么都不比她的生命重要。”
谢芹回去了,由于她一向工作能力和表现都很出色,公司给她保留了职位,她目前的工作暂时交给别人接手。
不久,里贤接到谢芹的短信:‘现在母亲坚决不肯住院了,但坚持吃药。最近她精神看起来不错。头发掉光了,我给她做了一顶像奥黛丽.赫本晚礼带的优雅帽子,她戴着很优雅,竟然高兴得像个孩子。’
休假时里贤去了一次谢芹的家,见到了她的母亲。午后微弱的阳光中,谢芹和她母亲在屋后的竹林里编竹篮,她母亲在编,谢芹在削竹片,较远处是谢芹的父亲,他捧着一碗药汤,在用嘴吹去热气,然后递给谢芹的母亲喝。
谢芹的母亲非常清瘦,双眼闪烁着热情的光彩,即使穿着很朴素,脸上却透着一股高贵气质,庄严文雅,微笑着,一脸的慈悲。她招呼里贤坐下,询问了一下里贤的家庭情况,语气轻柔,在里贤听来,她的声音极有抚慰人的力量,不卑不亢,却让人心生温暖平静,一想到这么好的人将不久于人世,心里就感到无比悲恸,只好低下头去,怕她看到自己悲恸的神色。
“父亲现在对母亲好得不得了。”谢芹说。
“也许到现在他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吧,人总是在失去时才明白要珍惜眼前的,总是在拥有时不晓得她的珍贵。”谢芹接着说。
“还好,起码他现在明白,还能有点弥补的机会。”里贤安慰她。
深冬时节,销售部经理因申请了出国留学,公司从广州分部调了一个年轻人过来接手他的工作,这个年轻人一到任后,就开始和大家开了一个碰头会议。
“正涛,xxxx毕业,xxxx开始在公司销售部工作。”他首先自我介绍,然后大家陆续做了自我介绍,介绍完毕他开始对各个岗位的员工作了一下本职工作的职责了解。
正涛是一个很有管理能力的人,到任后不久,业绩一路上升,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他不算很高,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俊朗的五官,自信的举止,英气逼人。很多女孩子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他,很多人纷纷打探他的背景。但是不久大家发现,他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外,一直非常低调,经常处理事务到晚上10点多才下班,和同事们相处彬彬有礼,但从不谈私事,让人难以琢磨他的感情生活。
有一天开完部门会议之后,大家起身离场,里贤抬头一瞥,正好碰上正涛在注视着自己,那眼神闪闪发亮,却充满尊重和欣赏,她心里一凛,转身离去。
在那以后,里贤慢慢地发觉,不管在她沉思于工作中,还是闲时与同事的交谈中,都有一双眼睛在不远处看着她。她们的办公区正对着正涛办公室的门口。
当这种感觉慢慢变成习惯,她和他之间就有了一种无形的默契,每当她外出办事,不在办公室时,他会极少抬头望向办公区。每当他不在办公室时,她也极少往他办公室里看。他常和她谈工作,在她的工作上给予不少帮助和肯定,他的眼睛长久地追随着她,尽管大家一直都不谈工作之外的事情。
在□□上,他也经常发来问候,天气冷的时候会提醒她多穿衣服,有时候工作任务很繁重,需要加班到很晚时,他会买点心回来请她吃。
就这样半年过去了,他样样都做得很好,除了私人的事情从不谈及之外。
半年了,她想了解一个真相,好让自己对自己的感觉有个交代,不想再一直停留在这种表面的现状中。下班之后,她鼓起勇气给他打了个电话。
“为了感谢平常加班时你常请我吃点心,所以我想请你出来喝杯咖啡。”
“哦哦,真的吗?谢谢!”电话那头他很开心的样子。
“那八点钟我在名典咖啡屋等你如何?或是你推荐一家。”
“就这家吧。我现在有事情在忙,要晚一点来。”
“好的。那你先忙吧,呆会见。”
“呆会见。”
于是她点了一杯咖啡慢慢喝慢慢等。两个小时过去了,他没有出现,她拨了他平常最要好的朋友的电话,绕着弯子想了解他在哪里,平常有什么业余活动等。
“他在他女朋友那里,一群老同学正在吃饭呢。”他朋友说。
“哦,你见过他女朋友吗?”她笑,舌头发干。
“见过,很温柔的。”他朋友说。
她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明白,也许这就是他为何一直不会和她发展的原因了。
索了十多分钟之后,她拨通了正涛的电话,叫他如果走不开的话不需要过来了。正涛也在那边充满歉意地说有事耽搁着来不了了,然后听到一个女子呼唤正涛开啤酒盖的声音。
她挂了电话,付了款,走出咖啡店,开始往宿舍的方向走。
只觉得心在突然之间碎了,剩下一副躯壳在行走,周围的景色和人对她都不具任何意义了,此刻她是一个摇摇欲坠的伤心人。感觉已经有泪在眼眶里,下一秒就要流出来了,她叹了一口气,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忍住了。“不要哭,这不也是件好事么?之前对他的认识是片面的,那是他职场上修炼的火候,原来你想了解一个人,就得了解他的日常生活,如果你不到日常生活中去考证一下,你所得到的了解都是片面的。还好,我庆幸我从中明白了这个道理。还好,我也豁然看清,此地(官商场)不宜谈爱情。”
她一边想一边快步地走着,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孩子,你要坚强面对这个打击,别难过,接受现实面对现实吧,然后自我开脱,自我解救。越是措手不及的事情,越要坚强面对,当是一次增加心理承受力的锻炼吧,你能从中学到东西,直到任何东西都伤害不了你,这也是一份丰厚的生命礼物。’
于是她的心里就变得平静多了,就让它随时间一去不复返吧,路还要继续,人要往前看。这个时候她觉得什么愿望都有可能破灭,唯有身边最关心自己的亲人们,他们是最值得自己珍惜的,因为无论怎么样他们都爱你、接受你。‘只要我还拥有家和亲人,我就能撑得过去。’突然记起父亲说十点钟会打她宿舍电话找她聊聊近况,于是她加紧了走往宿舍的脚步。和父亲的一席话之后,她又感到了浓浓的温情,内心的寒霜又被这温暖慢慢融化了。
可以肯定的是,他与那个女孩的感情比她要深得多,还有什么可怨的呢?有谁忍心去拆散一对恩爱的伴侣呢?只有祝福!
她知道明天上班时再见到他时该怎么做了,她不再受纷扰,会以从容安然的态度来面对他。
次日,她一脸平静地出现在大家面前,有说有笑,没有人知道在她心里经历了多少伤痛挣扎。
但是当她下班回到自己的住所时,她发觉自己快要崩溃了,日子过得一塌糊涂,房间也懒于打理,此时的感觉是对什么都感到绝望,没有信心,心里疼痛,空空如也,只剩一个伤心的躯壳在苦撑着。也罢,现在是心理疗伤期,才会过得如此吃力,慢慢会好起来的。
她决定完全放弃掉对他的爱恋,专心工作,在工作上她保持低调认真,在和他的工作接触中,她也隐藏掉了所有情愫,只当他是一个上司,工作上的事情她做得一丝不苟。有时候晚上要加班,他照样会买点心请她吃,她说声谢谢,照样吃。“除了谢谢,就没有别的可以说么?”他坐在她的正对面,静静地望着她问。“那你希望我说些什么呢?”她微笑着问,一边继续忙手头的事情。他不禁暗自惊叹,以为她会伤心哭泣,或是情绪低落,而她却是真正的豁达冷静,坦然面对现实。一瞬间他反而隐隐失落起来。“哦……没什么,你继续忙吧,我不打搅你了。”说罢,他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不久,公司内部需要选派一个优秀人员去公司概念店当店长,她就报名了,经过公司领导层的综合考核之后,从众多优秀职员中选定了她去。
临去新工作地方的前一天,她坐在环市观光巴士沿着城市观赏,坐在车上时,她想了很多,她开始理解了她的经理,并且体谅他的初衷。次日她和办公室的同事们告别,也特别地去了正涛的办公室跟他单独道告别。
“谢谢你!经理,非常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工作的认可和支持。以后我们还有很多合作机会,希望能得到你一如既往的支持。”同时伸手和他握别。
“当然当然,我一向都非常欣赏和认同你的。你是一位很敬业且很出色的员工。”他发自内心地微笑着和她握手,那一刻,她知道自己表现得不赖,没有留下遗憾地离开是那么地让自己感到舒心安然。
概念店在另外一个区,于是她离开了公司总部。在概念店,她开始接受管理和销售两大挑战,更忙了,生活节奏也随之加快了,每天下班之后,精力几乎耗尽,时间以一种‘浑然不觉’的状态在一天天过去。
这以后在很多工作接触中,她依然经常得到正涛经理的认可和支持,在工作上两人是有默契的。同时她也深刻地认识到,在困难来临时,也许有些人会适时地帮你一把,但无论怎样,人最终得靠自己的,得想办法使自己强大起来,才有能力去挑战一个个的难关。尤其是自己身负着不少使命和责任时,使自己强大起来,就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她也慢慢地学着独立处理各种难题,从中积累经验。
在深圳这块土地生存下来不是件容易的事,一点点的逃避、怯懦都会使你陷入‘死穴’。在这里你就如一部行走在高速公路上的车,不管是上坡、下坡、拐弯,只要车子不是坏的,都只能选择前进,停在原处或者后退都将使你陷入难以立足的境况当中。
浴室的镜子中照出自己日渐消瘦的身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才发现工作的强度越来越大了,劳累得太厉害了。
但是她告诉自己,她要坚持下去,她没有理由逃避。‘世界是熬出来的’她对自己说,于是她就有了更多的坚韧来投入高强度的工作以及处理各种工作问题中。
在这些年里,她和不少下属成了好朋友。一起打拼,一起流泪,一起分担,一起成长。员工走了来了,新旧不断交替着。不管共事的时间长短,她都记得那些共事的时光,都会结下一段友谊。在这家公司工作的五年,也是里贤打工生涯里状态最好的五年。她不断地学习新的知识,提升工作与管理能力。整整五年,把一腔热血都扑在了工作上。这是后话。
在这里,与她共事最久的一位同事叫海菊,一起共事了四年。她总会记得,海菊第一天由经理带过来报到上班时,穿着海蓝色淑女长裙,清爽的及肩碎发。清纯、优雅,像陶瓷般洁白的皮肤,怯怯生生的神情。她当时应聘的是店面营业员,刚从总公司培训完毕。
里贤跟她讲解了一下营业员的工作范围及工作时间,还有一些店面的操作模式等,她就换上工作服走到了营业台。起初海菊很怕生,甚至有客户来到她面前咨询产品时,她都显得手足无措,脸红耳赤,声音颤抖,很显然她还不习惯于讲解,对自己的讲解信心不大。
店面的柜台是凹型设计的,凹口就是大门口,其他三边是柜台。左边是收银台与售后服务台,右边跟东边是产品展示的柜台。里贤隔几个小时会从办公室里走出右边的柜台看看店面的销售情况以及人流量。里贤在这边看到了海菊的窘态,此刻有客人咨询一款产品,而她显然是还不擅长于讲解及推销。其他营业员在忙着手头的工作,没有人能够帮助她。她显得很无助,最后顾客也对她介绍的产品信心不大了。看着海菊的无助,里贤想到了自己刚进公司在店面实习时经历同样的状况,她非常理解那种心情。于是她走了过去,帮她忙向那位顾客介绍这款产品,海菊在一边看着她的言行举止,总算略松了一口气。成交完成之后,里贤对海菊说:“别紧张,首先得对自己有信心,顾客能够主动向你咨询产品就表示顾客已经有五成以上的购买欲望了,这个时候你只需要结合他的想法来侧重推销产品对他起的作用以及质量方面的保障。一般都能成交下来的。慢慢来,你能行的!”
如果要做一个好的管理者,她始终相信:一句贴心的鼓励话所起的作用远胜于十句批评或者逼迫的话。她喜欢以鼓励或者共同探讨的方式与下属交流。但是关键时刻她也能高瞻远瞩,明确自己的立场。
此后,里贤发现海菊的销售能力在慢慢提升,而且收到不少顾客在客户意见反馈本里对她的表扬。表扬她专业知识丰富,诚恳,热情等。慢慢地海菊的销售量走在了其他店员的前面了。那时候店员的工资是按员工的绩效以及综合表现来评出的。所以有些员工会在暗地里你争我斗,员工们开始嫉妒海菊的销售量,开始为难她。这些里贤都看在眼里。里贤观察过海菊的销售过程,她谈吐大方,能根据顾客的需要来推荐合适的型号,如果是一个打工者顾客,她不会一味地推荐那些高价的型号,而是尽量推荐顾客能承受的价格范围的型号。有些顾客只是来了解一下产品的,她也照样一丝不苟地讲解,最后竟也有许多人因为她的介绍而决定买下的。也有些出去和别家比较一趟之后转回来买的。她还发现海菊心态一直很好,她自己卖得多时她也主动帮忙别的店员推销,有时候她一天也没有卖出一台,但她也从不会显出不悦或者气馁的神色。这些里贤都纪录下来了,在一次例会上与大家客观地分析了海菊的销售亮点,大家才对她口服心服。更因为海菊没有心计,也不作攀比,慢慢地大家就喜欢和她接触了。
虽然里贤的某些方案推行之初,同事们怨声载道,海菊总能很好地理解这些方案的动机与最终目的,总能站在一个相对高的角度来理解。所以她总会用非常正面的态度来回应。但当某个新方案在运行时,许多员工都觉得可以接受,她却敢于提出反对的意见,帮助了里贤把不少方案得以最大绩效地发挥作用,为店铺立下了汗马功劳。
海菊在任职的四年里,从营业员一直做到店长助理。她和里贤在管理理念上能够在大目标上方向一致,同事们都说她们是难得的姐妹花。她敬畏里贤的为人和管理理念,里贤也欣赏她为人处事的尽心尽力以及不卑不亢。里贤很感念那四年里能与海菊一起分担了工作中所有的欢忧苦乐,也成了不可多得的知心好友。
在里贤调入概念店不久,谢芹的母亲去世了,谢芹的父亲身体又不好,谢芹决定辞职回家乡做个乡村教师,顺便可以照顾父亲。
“我现在很好,自从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好像丢了魂似的,有时喃喃自语,有时嚎啕大哭,常常一个人在母亲的卧室里长久地发呆,有时还忘记了吃饭。现在,我每天下课回来做饭和他一起吃,傍晚带他去果园散步,和他聊天,希望他的精神可以慢慢好转。”谢芹在短信里说。对于谢芹选择回家乡做教师,里贤也颇为她感到惋惜,凭她的能力在深圳是可以干得很出色的,可是谢芹是因为自己最亲的人,那也就没有任何理由阻拦她了。毕竟名利财富也是过眼云烟,唯有亲情永久。
临近过年,里贤开始准备回家与亲人团聚了。父亲来电话说,如果买房子先付一半房钱的话,现在两人存下来的那几万块钱够支付了,剩下的可以在以后分期慢慢付清。明年,弟妹就得读大学了,这是下一轮她和父亲将要面对的责任,一人供一个,比现在攒钱买房子要轻松点。
于是她开始计划明年也为自己攒点钱来继续进修学业。时间过得真快呀,不知不觉出来工作三年多了,这三年多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压根儿没想过自己的感情归宿问题,她知道这也靠缘分,急不来的。
回家过年,试图联系一些初中、高中和大学的同学,但大多数联系不上了。同一个镇上的,很多已经结婚,结婚了的同学们,和她见面打个招呼,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他们成家了,身上的责任重了,已经没有了读书时的闲情,也不大愿意和一个未婚的女子聊家事或者聊人生了。
除了和家里人聚在一起,其他时间她就是制作衣服,她的心里不免涌起一丝孤独。
有天走在路上,被人叫住,她回头一看,迅速地在脑海里搜索一遍,想起这个是她初中时的同班同学国良。
“里贤,好多年不见了,你越长越漂亮啦!”国良乐呵呵地主动上前打招呼。
“谢谢!你过奖了。”
“还记得初中的时光吗?”
“快乐的片段就记得。”
“还记得江志贤吗?”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印象却还那么深刻地印在脑海里,完美得无一丝瑕疵。
“记得,不过都8年多过去了,他现在怎么样?我已经完全没有他的消息了。”
“我现在也没有了他的消息,我昨天经过他家的那个区,在他门口经过,看到里面开着门,我就问‘江志贤回家过年了吗?’有个老爷爷说:‘没有,他们年后三月份才回来’,我问他要江志贤的联系电话,老爷爷说他没纪录有。他是志贤的爷爷。”
“哦,你跟他还经常联系吗?”
“以前还有,这几年几乎没有联系了。初中时我们非常要好的,那时候他有一个秘密,只和我说,所以我知道他的一些事情。”
“哦。”
“那时候他说他一直很欣赏你,但是又害怕任何一个冒然行动都会给你带来风波,他说他每天看着你忧郁的眼神,也看过你哭,他希望你快乐,他常问我:‘该怎么办?’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有一次,你整整五天没有来上课,他就整晚整晚地担心,直到你重新回到教室,那时候,我看到他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当然,这一切你也许都没有察觉,因为那时候你就像一团拒绝融化的冰,把自己禁锢在自己的忧郁之中。其实那时候你应该想开点。”
“是呀,那时候我多么愚蠢,自设牢笼。但是有些东西是坚持对了。”
“不过也能理解你,因为你的双脚患病,病患使你变得忧郁起来了。那是后来我们初中毕业的暑假里,我从一个姑姑那里知道的,她就住在你家附近。那时候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江志贤,他直叹你傻,说你应该乐观地面对病患才对。”
“是的,那时候想法不成熟。”
“后来他去了广州读高中,我去了湖南读中专,慢慢就断了联系。只听说他读高中时成绩一落千丈,高考时没有考上正规的大学,于是又复读了一年,后来考上了北京一所名校,再后来就不知道了。”国良笑,依然像初中时一样憨厚腼腆。
和国良道别时,互换了联系方式,她就回家了。
记忆像打开了匣,一点一点连串起来了,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那些依稀的音容笑貌,尽管已事过境迁,记忆里的片段还是如此完美。
年后不久,她又回到深圳开始了忙碌的工作。
记忆却像沸腾的水般翻滚,她开始失眠,整晚整晚地失眠,一闭上眼睛就是志贤明亮而深邃的双眼,她开始问自己,25岁了,这几年都没有合意的人选出现,而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还一直留有他的位置吧。抽屉里用个小布袋装着的那个小木偶,依然微笑着。没有任何时候能像现在这么渴望得到他的消息,这种思念的煎熬使她日渐消瘦,感天动地。
‘我应该找到他,看看他是否成家了,如果他还单身,我想知道他现在的心里是否还有我。如果他有了喜欢的人,那么至少我也心甘情愿地放下这一段感情了。’
入夜,当她躺在床上,凝望窗外的微白天空时,心中涌起一种神圣的安宁感,感觉自己会找得到那个大眼睛、白衬衣、玉树临风般脱俗的男孩。就像要弥补一个遗憾一般,她希望找到他。
她和国良联系,得知江志贤的家人们会在三月初回家乡一趟,大概会逗留10天左右。江也有可能回去,于是她心安定了点,起码有机会得到他的消息了。
有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见在一个寒冷的冬天下午,志贤就坐在她的正对面,中间隔着一条公路,人来人往。他坐在一张凳子上,前面摆着一张黑桃木桌子,他穿着一件棕色风衣外套,安静地在写着什么。他的脸庞一如往昔般俊雅平静。她站在公路这边,用一块面纱遮住了脸,他没有发现她。她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如欣赏一副美好的图画,他会知道吗?他会感觉得到她在看着他吗?她不断地问自己,慢慢地她发现,他的脸部表情有了点变化,带着一种特别的柔情,他依然在写,她真想知道他在写什么,与她有关吗?那条窄窄的公路,她怎么挤都挤不过去,人来人往,人们硬是不让她过去,她向着他的方向叫着他的名字,可是他听不见,她拼命扯面纱,可是面纱扯不掉,她伤心地哭了起来。
她决定三月初回去一趟,以同学的身份去他家拜访,不管结果是什么,她要一个答案。
她凭着国良写给她的地址,往志贤的家里去。一路上下着小雨,她撑着小花伞,回忆起过往的点滴,眼泪一直没有停过,其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还在等待这个缥缈的梦是为了什么,她向来在对待感情上是个傻瓜,但她仍然相信爱,仍然用心等待爱。多年前是自己拒绝了他走进自己的世界,现在再去找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自己也不停地问自己,答案还是:‘只想寻求一个结果或者可以说是给曾经划上一个句号。’那么去吧,去了才甘心,去了才不会留下遗憾。‘如果人们要讥笑我或者讽刺我,尽管这样做好了,我不在乎,人不是为了要得到别人的理解才活着的。’
踏过一条两旁开满鲜花的小路,志贤的家就在前面了。‘我来了,志贤,这次只为你而来。’她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轻轻地走了过去。门半掩着,她轻轻地敲了几下,一个中年妇女来开门,她的五官有志贤的影子,相信她就是志贤的母亲了。
“伯母好,我是志贤的初中同学,今天刚好经过这里,想来和旧同学打声招呼,叙叙旧。”
对方微笑: “进来坐。”
屋里宽敞明亮,家具和地面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志贤的母亲给她倒了一杯茶。
“伯母,尝尝我做的糖饼。”里贤把一包糖饼放到桌子上。
“客气啥,既然是同学,欢迎常来坐坐,志贤他这次工作忙没有一起回来,估计要下半年才会回来走走。对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里贤把名字报上去的时候,志贤的母亲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她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圈,叹了一口气说:“原来你就是那位姓程的姑娘,在志贤读初中时,他经常跟我们提起一位姓程的姑娘,他说他很欣赏她。”
她坐了下来,继续说:“当时我们意识到这种倾向不利于学习,就引导他,叫他目前首先要努力学习,等以后两人独立了,毕业了再算,他答应了。不久,他又跟我们说:‘其实那位姑娘比你们还理智,她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办才对大家好。’我们听了也很放心。后来他去广州读高中,一直成绩不大好,意志消沉,消沉得非常可怕,我们想了很多办法去帮助他都没有用,他一直不肯说原因。到第三年高考,他对我们说:‘爸妈,我决定忘掉那姑娘了,我要好好读书了。’我们听了才略感安慰,可惜他当时基础差,没考上正规的大学,于是又复读一年,在那一年里他非常刻苦,后来终于考上了一所名校并且读他感兴趣的专业。”
“他大学毕业后在广州的一所学校当老师,和他同一所学校的一位女教师很喜欢他,这个女孩子各方面都还蛮优秀的。去年八月份他有带她一起回来过,两人准备今年八月份结婚了。”
里贤平静地听着,看着那些点燃的希望一点点熄灭,最后化为灰烬。她的嘴角动了动,终归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志贤的母亲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喝茶吧。”她接过,从他母亲的脸上读到了一丝快意,一丝你不懂得珍惜就会后悔的快意。
“伯母,你有他的联系电话吗?我想亲口送上我的祝福。”
“他年前给我的电话现在已经换了,新的得等他打电话回来告诉我才知道,到时候我再告诉你吧。”明显的托词。
“那我留个电话给他,到时候你叫他联系我吧。”她留了个电话,起身告辞。
过了一个月,没有电话,里贤明白,作为母亲当然不希望儿子的感情世界里有意外枝节,也就不再抱希望了。只是特别想证实志贤是否快要结婚了。不久,她从一个以前住在志贤家附近的同学那里得到证实,是的,志贤快要结婚了。九年不见了,终归还是没有再见一面。
那么,放下吧,只有放下,才会得到平静,才会得到更新。
里贤在刹那间明白了,她和志贤之间其实早就已经不可能,他只属于那段时光,现在大家都已经远远地走出那个年代了,没有谁会在原地一直等待,那个年代也一去不复返了。她的怅然若失其实是早在预料之中的,只是她还有那么一点不死心使然,凭着那么一点微渺的感觉,妄想得到热烈的回应,这本来就太天真。因此她只想发自内心的对他说一句话:祝你幸福,谢谢你给了我这段美好的回忆。爱过就足够了,应该心存感激了。
人世难完美,可生活还得继续。
如此她便真的不再想这件事了。
然而在过去了数月之后的某个晚上里贤做了个梦,梦回初中,再遇志贤,他似乎对她有恨意,故无论她多么地想与他和好得到的都是冷酷的敌对。梦醒,里贤想起真实的他,想起初中那段艰涩的时光,那些背负着压力与误解的并不灿烂的时光。想起后来他试图挽回友谊的那封来信,想起她自己因为害怕面对以及各种复杂的情绪而毅然地回绝了他的友谊。想起阴差阳错的一切,里贤才忽然间明白当时的自己并不懂感情,今天的她终于懂得了他当时的心情,终于可以想像他失魂落魄的三年高中时光,以及后来决定放下、用心复读的心理历程。那些挣扎与失落、破碎的心慢慢复原的漫长过程,该有多难熬?她今天终于懂得。便忽然间觉得似有万箭穿心般难受得不能自己。
她双手拼命地捂住自己感觉似在滴血的心口,对着夜空放声大哭。
“志贤,对不起!我有负于你,对不起!请原谅我当时太年少无知,不懂感情,不懂珍惜,也不懂得妥善处理感情,才会这么深地伤了你的心,对不起!我衷心地希望你过得幸福,请你一定要过得比我幸福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