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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五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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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驰的轿车拐上盘山公路,两旁的树影,如怪兽张牙舞爪,飞扑过来,瞬间对峙,而后,纷纷退去。
刘意转头看着安童绷紧的脸,拉了一下压在腹部的安全带,平静地问:
“以前也是这样?”
安童睫毛颤了一下,幽暗中没有出声。
“以前,也是随便找个女人做挡箭牌吗?”
安童眉尖蹙动了一下,涩声说:
“不是随便。以前是随便找个女人带去,现在不是。我已经好久没有找那些女人了。”
刘意垂眸,半晌无语。
脉脉间,暗潮涌动。
安童转头,看着女孩低垂的发丝,眸光一黯,旋即伸手抻起一缕长发,用力一拉,
“哎!”
刘意痛得大叫,安童松了手,勾唇一笑,刘意才要伸手去打他报仇,却窥见他脸上一抹苦涩,转瞬即逝,恍若幻影一现。
刘意忽然想起什么,悻悻地收回手,揉着被揪痛的头皮,低声问:
“今天你怎么这么反常?你那个伯母,为什么要躲着她?”
安童瞟她一眼,收回视线,目视前方,神情漠然,片刻,沉声说:
“她是我继母的表姐。她们的脸长得很像。”
刘意暗自咂舌,真是复杂。
“你不会半夜睡糊涂了,跑去杀她吧?”
“你!……”
刘意见安童瞪着她,就要发怒,急忙求饶,双手合十连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麻烦你看路行吗?我还不想死呢!”
“哼!”
安童冷哼一声,恨恨地甩头,转过身去,握紧方向盘,急打转弯,车胎剧烈摩擦路面,发出刺耳的嗞嗞声。
“你想死,我还不想奉陪呢!胆小鬼!”
刘意撇嘴,顺势倒在座位上,枕着靠背,望向窗外,闲闲地说:
“被我说中心事了吧!她一定知道你继母在哪里的,偏偏不告诉你。不过……”
她故意停了一下,仍不看安童,
“不过就是知道,你也做不了什么。所以还是不知道的好。”
沉默了半天,响起安童愤愤地低语:
“刘意,你知不知道你很烦人!”
“不知道。”
车在季宅门口停下。已是午夜,季宅里面一片黑暗。只有门口高高的瞭望塔楼里透出幽暗的灯光。
刘意看了一眼闹别扭的安童,低头解开安全带,
“我走了。你好好开车,注意安全,知道吗?”
手握着门把手,才要开门,听见安童沉声说:
“刘意,今天,谢谢你。”
呃,刘意倒不知如何回答,好像帮了些忙,又像没帮上什么。想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说:
“其实,没什么了,绯闻女友嘛!不过我这副样子恐怕是你带去的女伴里最差劲的,你伯母和堂哥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我这根干巴咸菜和你那个水灵灵的晓琳妹妹简直没法比。总之,让你丢脸了,对不起。”
刘意说完,没等安童回答,就推门下车,回身关上车门。往车里瞟了一眼,安童也在看她,昏暗中看不清楚,隐约看见他的嘴唇在动,说了一句什么,隔着车门听不清,看那口型,像是:
“笨蛋!你*****。”
刘意挑眉,你才是笨蛋!
看着车子走远,刘意才垂头,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大门前。守卫已经开了门等她,她朝守卫点头说了声“谢谢”。
刚走进庭院,没两步,毛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静夜中,她吓得抖了一下,掏出手机,是陌生号码。她等了五秒,铃声还没停,于是按下了接通键。
呼!呼!手机里传出风声,
“刘意,你抬头向前看!”
一个冷寂,傲然的声音传入刘意的耳际。
一阵冷风吹过,吹起她的长发,飘在眼前。刘意背后一阵透骨的寒。
是恶作剧吗?她冲口追问:
“你是谁?”
说话间,她撩开眼前的长发,紧张地仰头四望。
越过香樟树黝黑的树影,别墅的西角,高高的平台上,立着一团黑影。片刻地迟疑,再一凝视,瞬间窒息,心跳停止。
“刘意,你看见了吗?那是你爸爸,最好看仔细,也许是最后一眼。”
刘意的头嗡地轰响。怎么回事?爸爸?那上边真的是爸爸?这个人是谁?他要干什么?不!她不能让爸爸出事!
刘意慌忙回身,想要叫守卫来帮忙。阴影绰绰,门前空无一人,瞭望塔楼里漆黑一片。她眼前一黑,摇晃了两下,堪堪站稳,踉跄着向平台下奔去,握紧了手机,朝里面撕心裂肺地喊: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要碰我爸爸,否则我不会放过你!我会杀了你!你要什么?钱吗?要多少?你快说!”
“哼!哼!”
夜风里冷哼的笑。
刘意跑到别墅下面,仰头向上望去,是爸爸!真的是他!在平台上。她能看见他的墨镜微弱的折光,一个恐怖的黑影立在爸爸身边,紧紧贴合。一阵天旋地转,她跌倒在地上,几下爬起来,手抓着地上的草皮,指甲深深扣紧泥土,埋头在两膝间。再不敢叫,捂着嘴巴,不能哭,哭有什么用!
“怎么?不叫了?你还不算笨吗?为什么不再叫一次试试!也许你爸爸听见你叫他,就会跳下楼来找你。”
恶毒的嘲笑,再次响起,却再无暴怒的冲动,只有揪心的恐惧和凌迟般的仇恨。刘意紧咬着唇,溢出血腥,厉声质问:
“你是谁?不论你是谁!放了我爸爸,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先把我爸爸放了!”
“哼!刘意,你的确不笨。不过你以为能威胁我吗?臭丫头!就是你爸爸死了,你也必须听从我的命令,否则你也是死,懂吗?我要你马上带上那个瞎子离开季浩扬!滚出季宅!永远不准再踏进青城半步!”
原来是这样!
刘意抿紧嘴唇,吞下一口血水,堵在喉咙里,无法咽下,一阵恶心,浊气上涌,伏在地上,吐出一口胃里粘稠的汁液。
为什么,到现在还要被伤害?都是因为季浩扬吗?就因为他是魁英会的魁首,季家的掌门人!到底要失去多少才可以?真的不能在一起吗?即使只是作为家人,哥哥!……
多年前的噩梦就要重演,而她仍没有改变,一样地无能为力,不堪一击。她听见自己如兽般哀嚎,除了哭泣,她还能做些什么。
每一个细胞都在抽搐,无法抵挡,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哀痛和绝望。呕到浑身瘫软,蜷缩在地上,双手却如铁爪般攥紧手机,举到唇边,朝里面绝望地嘶喊:
“我答应你!,你放了我爸爸。我们马上就走!永远离开!你……”
“意儿!你怎么了?”
刘意恍惚听见季浩扬的疾呼,她抬头,眼前一片模糊,挣扎着扑上去,抓住哥哥的手,绝望地痛呼:
“快!上面!救爸爸……”
“没事了,意儿,没事了。我来了!”
没事了?怎么会没事!
刘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扶着哥哥艰难地站起来,抹干眼泪,仰头再看时,平台上,一片墨兰的夜空,纯净得刺痛她的双眼。
“爸爸呢?爸爸……”
“意儿!”
季浩扬抱紧了拼命要冲上楼去的刘意,任凭她拼命踢打也不松手。其实她哪里还有什么力气挣扎,轻易就被哥哥束在怀里。
“意儿,没事了,没事了,爸爸安全了。他马上会下来。不要动,你会伤着你自己的。”
季浩扬痛切地解释,想要抱紧她,给她安慰。他的意儿,在他的怀里仍在浑身颤抖。他不过是出去一会儿,就让爸爸陷入危险!他不能原谅!不论是谁,都不能伤害他的家人!眼中瞬间闪过骇人的煞气,忽然横抱起虚弱地伏在他的胸前,无助地哭泣的小人,向别墅的正门走去,
“意儿,哥哥抱你上去。爸爸不会有事,我保证!”
刘世同的房间,刘意伏在爸爸的床边,痴痴不动,不哭不闹。
“意儿,爸爸只是睡着了,明天就会醒过来的。你也去睡会儿好不好?”
刘意慢慢摇一下头,双眼中如燃尽的草场,死寂般荒芜。她看着爸爸的脸,哑着嗓子平静地回答:
“我在这里守着爸爸。”
季浩扬空握双拳,满目阴霾。女孩倔强地挺直肩背,纤弱而固执的背影令他痛惜,又无计可施。顿了几秒,他眼神示意对面侍立的医生。医生退了出去,片刻回来,手里端着一杯牛奶。
季浩扬接过杯子,上前,蹲在刘意身旁,柔声说:
“那喝点儿牛奶吧。你刚才吐了,喝点儿热的,会好受些。”
刘意略一低头,季浩扬把杯子送到她的唇边,僵持了几秒,刘意接过杯子,抿了两口,仍还给他。
五分钟后,季浩扬抱起睡着的小人,走出门去。
李李明倚在门旁,门口两侧四个手下叉手侍立。
季浩扬面无表情,径直向楼上走去。李李明抹了把冷汗,快步跟在后面,
“季哥,宅子里的守卫全换过了。都是我一个个挑出来的。我保证再不会发生这种事。这次是我管束手下不利,才让老人家受惊,请你罚我!”
“那些守卫,全部送去隐园。你,也去!”
啊?竟然要重头开始!李李明揪着心,却不敢求饶,知道这次不比寻常,被罚去隐园已是宽待。
耷拉下脑袋,停下脚步,正要躬身道别,又听季浩扬凛然发话:
“明天再走。今晚你守在这里。我要出去。”
李李明心头一颤,季哥最信任的人还是他。又是感动,又是惭愧,李李明眼圈一热,垂首立正,涩声回答:
“是!季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