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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

  •   那晚之后,季浩扬再不进过她的房间。他说他会等她一年,等她忘记。
      她开始失眠。习惯了身边睡着一个人只需要几天,而戒掉身边没有那个人,需要多久?她现在还不知道答案。
      “意儿,你这几天没有睡好吗?为什么一直打哈欠?”
      “啊?”
      刘意才垂头打完一个哈欠,还没闭上嘴巴,听见爸爸问,抬头,眨了两下朦胧的双眼,正撞见对面椅子上季浩扬的浅淡的眼神。
      他这是在等她投降吗?看她能坚持多久?
      刘意闭紧嘴唇,鼻子里喷着冷气,瞪他,却口气娇柔,
      “没有,爸爸,可能是秋天到了,总是睡不醒。”
      上午,她带爸爸出去理发,安童刚好在附近,也跑来凑热闹。
      “你的头发又不长,再剪就变成秃毛儿了。”
      安童背后的小哥理发师剪刀颤了一下,再抬手,夹掉安童三根头发。
      “啧!疼!”
      安童不满地横了小哥一眼,小哥朝镜子里面的安童抱歉地点头,弓身道歉。
      刘意瞭了两人一眼,更觉得无趣,索性扭过头去不看。
      要不是安童那个多嘴朋友,也许季浩扬还不至于逼婚。她现在连安童也不想理,
      刘意又是郁闷,又是犯困,趴在台子上昏昏欲睡。
      这是一家男士美发专门店。季浩扬是这里的会员,家属免费,所以刘意也把爸爸带来了。
      看见爸爸还在那儿边敲背呢,少说也要一个小时才会剪完。她打了一个哈欠,也许可以趁机睡一觉。
      “哎!你别睡呀!陪我聊聊!”
      安童在背后叫她。
      “聊什么?”
      刘意闭着眼睛转过头去,还是趴着。
      “没睡好吗?眼圈都黑了。季浩扬是不是虐待你了?”
      刘意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真虐待你了?不会是为了那天的事吧?那又不是你的错。谁让你们关系这么复杂呢?外人好奇也有情可原。其实我也挺好奇。幸好你在婚礼上被你哥抢走了,否则现在你就是嫌犯家属,还要跟着被隔离审查。连家都保不住。对了,你知道吗?季浩扬让人把常骐的那个城堡炸了。为这事儿,警察局那班人,气得跳脚,他们还没搜完,窝赃的地方就成一座石头山了。呵!呵!好笑吧!……”
      刘意知道安童有时爱啰嗦,今天觉得他的废话特别多。睁开眼睛,凝眉,干巴巴地问:
      “你到底要说什么?”
      安童被剪着头发,不能扭头,望着镜子里刘意的侧脸,抿了下唇,沉声说:
      “常骐现在怎么样,你知道吗?”
      “不知道。”
      刘意回答得太干脆,安童不由得一哽,咽下要说的话。
      刘意确实不知道。现在她连地方新闻都不看,更不要说网上铺天盖地的小道消息。青城发生什么新闻大事都和她没有关系。
      “常骐要被判了。”
      安童目不斜视,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平仄地说了一句。
      “意儿,爸爸有事问你。”
      刘意正在怔忪,身后传来爸爸的声音。
      “爸爸,我来了!”
      她听出爸爸口气里的异样,忙跳起来,跑过去。
      刘世同坐在按摩床上,扬手指着吊在斜上方的液晶电视屏幕,手指微微颤抖,
      “那里面说的常骐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常先生吗?”
      刘意心中暗惊,抬头,里面的男主持人字正腔圆,在历数罪行,屏幕下方一行小字:““涉黑大案告破,□□大佬伏罪。”
      “爸爸……”
      她肩膀一沉,千算万算,没想到会在这里出了差错。
      她和季浩扬每天陪着刘爸爸,电视节目都是事先调好,不让他听到关于常骐的一切消息。他们骗爸爸说常先生临时有事去了国外,所以失约了,不能来见他。
      在爸爸心目中,常先生是个大好人,是帮助过他们父女的人,是恩人。
      她不想让爸爸本就一片漆黑的世界再失去那一抹宝贵的亮色,所以她和哥哥选择隐瞒。可是现在……她要如何解释?
      喉咙里好像堵了一团郁气,她闭上眼睛,长吸一口气,对旁边不知所措的按摩师说:
      “麻烦你关掉电视,回避一下。”
      电视关了,人走了。
      刘世同带着墨镜的脸紧绷着,微仰着头,下颌的轮廓倔强而冷厉。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爸爸生气,对她发脾气。她害怕了,不知会发生什么。坦白?还是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谁来替她选择?
      “爸爸!”
      她想去拉爸爸的手,望着爸爸撑在床上,满是皱纹、骨节突兀的大手,她的手抖了一下,慢慢收回。泪水流下来,无声地流,她紧咬着唇,直到疼得忘了胆怯。
      爸爸,原谅我,我不得不骗你,就像你七年前骗我一样。
      她再伸出双手,抱着爸爸的胳膊,轻轻地摇,怯怯地说:
      “爸爸,对不起,我也是才知道。没想到他是□□,我都不敢相信,更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所以才扯了谎。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刘世同脸颊僵硬的脸,松弛下来,唇角抽动了两下,
      “唉!”
      深叹一声,低下头,拍了两下刘意的手,褪去恼怒,神情沧桑而无奈,
      “意儿,我知道你是为了不让我操心,才不肯告诉我实话。爸爸是老了,但还没糊涂。现在他被抓了就十恶不赦了?难道□□的人就不是人了?谁没个错处?再恶的人也有行善的时候。这个常先生,当初帮过我们,不能人家走了厄运,我们就不忘了人家的恩情,和着别人一起作践他。做人不应该这样。你从小身体不好,爸爸怕委屈了你,也没教你什么为人处世的道理,现在不同了,你以后日子还长呢,自己要知道自己还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爸爸。”
      刘意乖顺地答应着,远远看见安童走过来,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走远些。
      刘世同又叹了口气,“看”着刘意,
      “意儿,我们今天下午就去看看人家,多带些吃的。他身体弱,听说里面伙食不大好。”
      刘意没想到爸爸还要去看常骐,一时急得不知如何推脱,
      “爸爸,我们就不要去了吧。他现在是罪人,杀人犯!听说他害了很多人还……”
      “意儿!”
      刘世同忽然大声打断刘意,脸色骤变,气得嘴唇哆嗦,手指着刘意的脸,声音凄厉而颤抖,
      “你怎么能这么说?这世上的人都可以骂他,唯独你不能!你也不想想,没有他,你早在七年前就死了!人家可是拼了性命救活你的,你的身体里现在还装着人家的肝脏,你怎么能这样骂他!……”
      人家的肝脏?刘意觉得眼前一黑,下意识地抱紧了爸爸的胳膊,瘫软的身体慢慢矮下去,跪倒在床边。
      轰!轰!耳膜被自己鲜血奔涌的巨响震得头疼欲裂,恍惚间她仿佛又听见那一声声砰!砰!如拖曳着死尸般走下木梯的钝响。
      嘴巴好像不是自己的,因为她没有感觉,只听见一个虚弱而呆板的声音:
      “你说,什么?谁的肝脏?是他的。”
      她听见她在自问自答。
      “意儿,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手,还有你的脸,为什么这么冷?你哪里不舒服?……”
      爸爸的大手不安地在她的脸上,身上,手上摩挲,周围人声嘈杂,有人要抱她起来。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一把推开,
      “放开我!”
      她大叫一声。其实没有多大动静,不过在她来说已是竭尽全力。
      刘意抓住爸爸的大手,搭着他的胳膊,慢慢站起来,靠上爸爸的肩膀。
      “意儿,我们去医院看看好不好?让你哥哥来一趟?”
      刘世同焦急地询问。手扶着女儿靠坐在按摩床上。
      刘意摇了下头,头靠在爸爸肩头,一动不动,歇了一会儿,她问:
      “爸爸,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肝脏是他给的?”
      刘世同懊悔地揉着女儿的头,
      “爸爸以为你知道。常先生一直没有告诉你吗?他……唉!”
      “爸爸,我现在就去看他,你剪完头发一个人回家行吗?司机就在门口。我让他进来接你。”
      刘意平静地安排好一切,甚至没有忘记在服务台签单,然后一步步走出美发店。
      她一直走,一直走,好像看准了一个地方。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常骐被关在哪里。
      “刘意!”
      身后的安童试着喊她。
      她没有反应,因为听不见。
      安童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打电话通知了季浩扬后就紧紧跟在刘意身后。
      这个女人一定又疯了,怎么叫也不回头,不知要去哪里。
      眼前就是十字路口,刘意毫不停步,跨下台阶。
      “刘意!”
      安童低咒一声,冲过去抱紧她的腰,拖回人行道上,摇撼着她的肩膀,大声叫喊:
      “刘意,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又不想活了?”
      又不想活了!
      刘意失魂的眼,恍动一下,眼前出现一个人的脸,她认识,是安童。
      她张了张嘴巴,没有声音。
      安童见她终于清醒了,长出一口气,握着她的肩头,问:
      “你要说什么?”
      “带我去找常骐。”
      她一字一顿地说。声音沙哑得像久未开口说话的老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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