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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身为人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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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俊然觉得身为人犯的青衫女子比他这个军师活的还舒服。
第一天,她成功跟送饭的小士兵搞好了关系,让人家姐姐姐姐的叫着。
第二天,她在帐外溜达,然后跟演练的士兵练了两招,直接收服一大票铁杆兄弟。
第三天,连副将都跑来跟她聊天,两个人有说有笑喝酒吃肉的。
宋俊然扶额,今天才第四天,他们连这女子是哪儿来的都不知道,对方却几乎已经知道自己阵营里的副将家里有多少头猪了······
于是,当华安明说出带人犯的时候,宋俊然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也就十六七岁的少女款款立在帐中,姿态随意,笑容轻松。
宋俊然愣了片刻,当初惊鸿一瞥就知道这女子好看,却没想到是这般的······恣意风流。
回转过来,摆好温文尔雅的姿势,走上前去自以为十分轻柔的开口。
“不知这位姑娘······”
这位姑娘瞥了他一眼,然后自顾自说开了。
“宁长平,家父宁岐山,老哥宁朗,你看着办吧。”
宁氏一族这代的女霸王?
宋俊然登时呆住,华安明深深看了眼前的青衫女子一眼,没出声。
此时正值两国合作的时候,他们直接扣了对方主帅的女儿,不知道······
“放心吧,”宁长平嘿嘿一笑,“他们俩成天忙着练兵,看见我丢了都不会记得找的,只要回家能看到我就可以了。”
这说法······宋俊然无语了。
“南荒巫蛊之术你从何得知?”
小宋松了一口气,好吧,这种麻烦的人物还是交给更麻烦的人物来审吧。
宁长平眨眨眼,看着上方。
“唉,都怪我好奇心太强,什么都想知道点儿,无意中看到一本书,介绍了巫蛊之术,觉得很奇特啊,就这么记住了呗。”
“最后那只苍鹰是什么来历?那女人又被带到了哪里?”
宁长平:“哦,你说那只鹰啊,那是南荒巫族这一代的守护兽,估计是巫族的长老看不过去央格很久了,所以趁她孤身一人的时候要来收拾她了呗,可能带回了巫族,下场么······应该不会多好。”
“最后一个问题,”华安明嗓音低沉,“那日可是你来了并州偷听?”
“哦?”宁长平歪着脑袋一脸惊诧,“偷听什么?这里又没有桂花糕又没有花茶,有什么还需要我偷听的么?”
宋俊然哭笑不得。
这做派活脱脱就是个街头无赖,哪里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更何况还是宁氏百年将门,居然出了这么一个活宝。
华安明不说话了,一双黑眸只是直盯着宁长平看,后者松松垮垮的站着,好像全然没有感受到压力一般。
半晌,华安明下了结论。
“胆子不小。”
宁长平呲牙一笑。
“那当然。”
宋俊然开始担心两国接下来的交往了,万一这丫头让主子一生气给处死了,可怎么跟人家交代呢?
让他在下令之前去劝?开玩笑,依主子的性子连他自己的小命儿都不保了。
事实却没在他预想的范围内发展。
华安明发话了。
“宁姑娘这几日看来也闲得很,不如就留在我军中逛逛,就当散心了。”
宁长平欣然应允。
“王爷盛情相邀那自然好,本姑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少女蹦蹦跳跳的走出营帐,宋俊然对着自家主子万年如一日的冰冷表情,不知道主子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宁长平的生活一如既往的滋润,而且既然成为了景国太子邀来观赏的,自然生活得更加的悠闲。
于是景国军营中就出现了一个奇景:少女叽叽喳喳的穿梭在一堆大汉中间,时不时还跑到营帐上头望望天看看地。
景国军队有华安明在的地方从来都治军严谨,什么时候军队里来过这样个活宝,更何况还是个长相不输于所谓第一美女的美女,还丝毫没有架子,于是众位兵士演练起来更加的卖力。
宋俊然开始思考主子把她留下的目的是不是就是这个了······
巫族巫女央格已经不知所踪,南荒出师不捷几乎折损了一半兵马,现在只等降书一到,两军就可以开动回国。
边城的傍晚似乎比往常来得快了一些,血色的夕阳躲在层层叠叠的红霞之后,映红半边江山的红日偶尔冒个头,偶尔又不见了踪影。远处重重叠叠的远山披着一抹青黛的绸缎,甚至有些发亮。此时无论是两国营帐还是南荒部落,都在休养生息。
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宁长平吃过了晚饭就坐在帐上,甩着两只脚远远的望向南荒一方。
三王子,你是不是快来了呢?
蓦然间,南荒帐处袅袅升起炊烟来,那烟似有颜色,带着浅紫的雾气升腾上天,若非仔细看并不能看到。
宁长平静静地看着那浅紫色的雾气升起又消散,眼中微光明明暗暗,不知几重。
华安明见到猛然求见的宁长平时,并没有表现得多讶异。倒是宋俊然,从来没见过这女人这么严肃的时候,半天没有缓过来心情。
她依旧是一身藏青色的衣衫,脸上却不复前几天的嬉笑,而是换上了严峻的脸色,身形不再散漫,站着便是苍松翠柏万年不倒的挺直,眼中似是无波古井,幽暗深沉。
这女人,不动,已散发出压力万重。
华安明似乎没有感受到这份凝重。
“有事?”
“的确,”宁长平看向眼前似乎浓墨一般风华无二的景国太子,“今晚南荒三王子会来此偷袭,信不信由你。”
华安明沉默半晌,忽而勾唇一笑。
“好啊,宋俊然,去准备吧。”
宋军师呆呆的看着自家主子百年难得一遇的笑脸,在接触到冷冷的目光之后惊醒,侧身退下。
他没问她从何得知,却是直接下令准备。
宁长平摸不准对面这个冷峻男人的意思,静了静心绪。
她只知道,一场关乎多年前回忆的战争,马上就要打起。
如果可以,她本来希望这一天不要到来的。
帐外此刻,星月升起,漫天云色。
今夜会有偷袭的消息很快秘密传到宁家父子的营帐中。
两人对望一眼,同样没有异议的吩咐下去,秘密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偷袭
行军在外,毕竟谨慎为先。
当夜,篝火噼啪作响,巡逻的军士一如既往穿梭在营帐之中。
营帐外悄无声息,只有偶尔的风吹草动在栏外作响,草木哗哗啦啦的一会儿倒向一边,在夜色的映衬下并没有什么不同。
没人注意的灌木角落,一只灰鼠蹦跳到林中,刚一进入某个区域,登时倒地,全身泛青,抽搐不止。
丛中黑亮的眼睛望过来,似乎冷笑了一下。
今夜与三王子里应外合,无论怎样都要大振他南荒声威。
错开的眼收回,便映入了漆黑的凉薄的眸子中。
夜色里,那人背对篝火让他看不清容貌,只听得见冷漠的声音似乎从远方传来,又好像近在耳边。
“仓木,还是措斯?”
仓木,南荒第一勇士。措斯,南荒三王子麾下第一谋臣。
这声音是如此的独特,以至于丛中听清了的黑衣人目露惊诧。
那个近宁身边的跟屁虫,倒是命大。
眼见身形已经暴漏,黑衣人也不慌不忙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蔑视一笑。
“正是仓木。”
说话间,仓木转手甩出身后筐子,本来用布料紧紧包裹着的筐子散开,黑暗中仿佛空无一物,然而宁长平知道,那是蛊虫,救了无数人也害了无数人的南荒巫蛊之术的源头。
宁长平抬脚向着仓木走来,脚下一丝停顿也无。
紧跟着仓木的死士看到仓木暴漏本来也已经窜出草丛,自信满满的站在仓木周围,等着看她们南荒的圣物一显身手,却没料到还有人无所畏惧,最可怕的是,蛊虫不能伤她分毫!
黑色蛊虫一只只原地不动,仔细看,会发现每一只都瑟瑟发颤。
仓木只惊讶的一瞬间,随后便是阴冷一笑。
“南荒的勇士们,杀了她!”
四十死士,同时出动。
与南荒其他人的体格壮硕不同,这些死士多身材单薄,瘦如纸片。
所谓死士,尽心竭力保卫主上,不惜以身赴死之意。可这些南荒死士,其实早已经死了。
南荒巫蛊死士,以身养蛊,全身带毒,活不过三十岁便要传到下一任死士身上,代代受蛊虫折磨。
这四十个,更是巫蛊死士中的佼佼者,可谓浑身是毒,且是无药可医只毒,唯有南荒蛊毒之母方能治愈。
“天母”却早已随着央格的消失而不知所踪。
四十人此刻放开手脚,一心要让眼前这个阻碍计划的女人消失。
可是疾行到眼前,心口便疼了起来。
翻江倒海,跗骨之痛。
仓木看着眼前的一幕,诧异开口。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杀了她!”
四十死士早已疼的半跪在地,说不出话来。
俯首之处,宁长平平静开口。
“想必仓木勇士身上,并没有蛊虫。”
仓木这回倒也不再出声,恨恨的看着眼前的死士,不知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万蛊之母,如何受不得子孙朝拜?”
仓木愣住半晌,而后惊得倒退一步。
“不可能。。。。。。央格明明。。。。。。”
“‘天母’数年前就不是你们南荒的了啊。。。。。。”
似是惋惜的声音在冷风中传来,霎时间冷了仓木的心。
“我都在这里了,你还在挣扎什么呢?”
仓木高大的身躯倒下,眉心正中一点红痕。
冷风吹过,四野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