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得与否》白字大侠

36、孤独收场2

　　到了14岁那年，父王派给了我一万精骑，要我跟随他打下偏关东北的所有城池。说不紧张是扯淡，临行那一晚，我在榻上辗转反侧时，赫离突然带着一坛佳酿过来。
　　我问他哪里来的，他轻描淡写道，偷的。我哭笑不得，看着他眸子中淡淡的笑意我倒也不那么紧张了。
　　就这样在昏暗的帐中，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我听着他讲云中县的种种，什么张家的烧饼最香他偷过好几个，李家的牛肉面最黑心肉碎得像是葱花儿一样，寨中的人待他如同亲生儿子一般……他还要我保证进关时不动云中县一土。
　　我从未入过关，从小听娘讲的也只有关于吴侬水乡的只言片语，但此时此刻我却通过他的声音看到了层层黄土中掩映的座座关隘，牛马踱步期间；关城的石砌路上有一道道的深辙和被骆驼踩出的深深浅浅；还有老人口中的多少将帅干尽最后一碗壮行酒……
　　带着黄土般厚重的故事，就像他的人一般，外表孤寂凌厉不易亲近，实则平朴温厚重情重义。
　　我看着他被昏黄烛光勾勒出的帅气侧面，一时有些醉意：啊，如果我能顺利打下偏关东北，就一定要让他带我去看看。我恨不得把他说的都经历一遍。
　　结果我做到了。当他带着我去看三连台的戏的时候，我一直有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站在我保下的县城内，和他握着手一起站在人群中看戏，我觉得这真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刻了！或许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
　　有好几度我都想放下刀放下军旅生涯，和赫离一起仗剑天涯。我想去南边看看，看看那里的山、那里的海，我想和赫离一起快意江湖，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然而我还是放不下母亲的期盼，我甚至还异想天开，等以后我族打下江山，自有广阔的天地够我们驰骋。赫离仍跟着我征战，可谁知就是这样一次次在取舍中的为难，我在入关之战中失去了赫离，那一仗我损失惨重，手下几乎折损大半，我自己都被乱箭射穿了护心镜。虽然我攻下关隘，但我输得彻底。
　　舍了赫离，得了江山。这无非是完成了娘的遗愿，可是从此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我终日恍恍，直到我得到消息赫离没有死，而是被顾彦风救下，并收归其幕中。
　　听完消息我就一刀劈断了几案，然后是椅子、书架。我不敢相信！！比起伤心我更多的是愤怒。赫离没死，这纵然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是我仍然是失去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那顾彦风可以平白将其收入幕府？！中原人狡诈无比，一定是他用了什么法子骗走了赫离！！我要他好看！！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我意料，一个月后，赫离又回来了，和我道别。一月不见，他变了许多，我看着穿上汉服的他，嫉妒得发疯。明明是我先遇见的，他顾彦风凭什么带走他！！这身衣裳要穿，也应该是打下中原后由我替他穿！
　　接下去他的话更是让我呼吸一滞。
　　他说，其实在有一场战役中他和顾彦风不慎双双坠崖，在这期间受其多般照顾方才保住了性命。
　　他说，此番宋金交战，他怕顾彦风不敌，所以事先告诉了他逃走的方向，谁知顾彦风从此推测出了我军的路线，有备而来。
　　他说，他愿按军法廷杖八十,并自断右臂.
　　他说，此番别过他要和顾彦风辞官去江南，恐怕再无相见之日了。
　　后来我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觉得两眼发黑。这个白眼狼！他记得顾彦风对他的好，那么我的呢？！我有何曾亏待于他？！
　　我虽然表面仍是平常的样子，但只有我知道我快失去理智了！我不能放他走！
　　军法就免了，我对他说，这要你留下来，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他却是淡淡地拒绝了，他说他一定要走。
　　要这么做，可以，只要你喝了这杯绿矾油，我深吸了一口气，说。这几日我正好在研究火药，所以集了许多矿石和药材。这东西有什么作用我们都很清楚。
　　好。他举杯喝尽。
　　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喝。早知道、早知道他执意要走我就不拦了，如果他真的想要那样的生活就由着他去吧，只要他能开心，我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急忙招来军医，又派人快马加鞭回府上去取钦赐的雪莲和灵芝。
　　所幸杯中的绿矾油不浓，再加上灵药的辅佐和精心的照顾，赫离最后还是痊愈了，只是那嗓子算是彻底废了。
　　我再无颜面去见他，只是悄悄派人去探了他宅子的具体位置，准备等事情都定下了去瞧瞧，仅仅是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