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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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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无法想象,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秦都背着顾清河回来时的情景,秦都何许人也?那可是堂堂魔教左护法!恶名远扬着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可现在大堂里那个浑身是泥比酒楼门口的乞儿还要狼狈的“血人”又是谁?伤口下的骨头都露出来了!堂堂魔教左护法竟然就那样坐在门口低低地喘着气,全身看不出一块好肉,可即便如此,他的双眼还是如荒原狼一般凛冽,于是这下轮到堂里一干长老慌了啊——这秦都不是早千儿八百年就给教主赶出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这些慌里带着阴森森的揣摩和恶毒,每个人都在盘算着如何把尊臀下的位置护好了,可他们的盘算还没展开呢,就看到了秦都背上的顾清河——
咄!丧家之犬就是丧家之犬!一个武功被废了大半的瘸鬼能掀起什么风波!
还不是拿教主的心上人当令牌才能过了教里七十二重的防卫!
可左护法,不,是前左护法一点表情也没搁脸上,他的目光穿过一片不怀好意的熟悉面目还有帷幔珠帘直接望向坐在最高处的那个人,这目光的意思十分明显了然了:你看,千里大好河山,百万秘宝秘笈,数不清的死士和数不清的佃农都给你接管了,你也是时候该把你心心念念的顾清河一并接管了去,我知道你在他面前就喜欢装,树立起一副翩翩佳公子的美好形象,我这不就唱白脸配合你把人给送过来了吗......
然后他果然看到那人的目光飞过珠帘和他的碰撞了半刻——只是半刻,或许连半刻都没有,是他太自作多情——那目光绕到他背后去了,绕到顾清河身上去了。顾清河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是泥是草,原本干干净净的白衣衫也变成了破破烂烂——就那么煞风景的破烂着大敞着,竟然也不能阻止他要拆吃入腹的“看”。
秦都啊秦都,你这又是何苦呢?人家根本不稀罕你,连个斜眼也懒得施舍给你,拿你当条狗而已!你又何苦把自己的那片地儿一点一点的切割,割成一个走不出去的孤岛呢!喜欢一个人就像做生意,别人是一文钱变十文钱,你是把袍子变成袄,再把袄变成马甲,后来马甲也丢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约莫过了很长时间,前左护法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然后又直通通跪了下去,他的嘴角流着血,像一条蜿蜒的小蛇,嘀嗒嘀嗒地就钻入地砖的缝隙里去了——这样的情景在九年前好像也是有过的,那一年他正是刚坐上左护法这个位置,好鲜衣好怒马,傲气得很!可那傲气在某一天全丢在一个回廊里了,他以为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实际上他不过是那“一人”的狗,他记不清那天老教主是如何用一种无所谓的口气告诉现在的座上人好好利用秦都这条好狗,他只记得大殿上的歌女们从琵琶到羌笛到绿腰,自己足足跪了三个时辰——九年前的记忆里被完整切割下来的只有墙角一蓬细小的蓝菊苣,老教主的脚步声慢慢远去,个略带青涩的少年声音在头顶响起:“左护法,父亲说话就是那样,莫要见怪。我心中一直是......十分敬重着您的。”
他被那把声音的主人扶了起来,抬头的瞬间恰好遇上一对弯弯的眉眼。
唉,都多少年的陈谷子烂芝麻了,竟成了今日他跪在这儿的前因。看来很多事情是命运早早谋划好的。
“恳请君上让秦某带走舍弟,那个不成器的东西留在教中也是浪费口粮!”秦都一个响头磕下去,他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带走他在教中当暗卫的弟弟,以那个人心心念念的顾清河作筹码,赶在那些中原正派杀到西域来之前。
秦都流了太多的血,又吃穿堂风一灌,忍不住是昏了过去。他合上眼睛前用尽力气去捕捉,终是捕捉到了条游丝般的陈年老残像,那个残像在走过那条回廊后不断分化,可是不管是真是假是缺是全都没有一个是属于他秦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