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烨旧事 宁安》墨鸢_墨墨

6、杀意

　　谢鸿衣疾步走进昭阳殿，一言不发就先是一头拜倒在地。宁安王整个人精神一震，眼里闪着期许的光芒，脸上的憔悴病容此刻似乎都好了些。
　　“谢大人，快起来……”说罢竟似要去亲自扶谢鸿衣起身。起身却又站立不稳，连案几上的茶杯都撞翻了。宫人连忙上前扶住高允摇摇欲坠的身子，一面手忙脚乱地收拾狼藉的案几。高允却视若无睹，挣扎着想要走下去。谢鸿衣此时抬起头来，说道：“王爷，请王爷保重身体。”说罢对那年长的宫人说道：“快扶王爷回到座上。”
　　“王爷……”宫人也劝道。宁安王只得又坐回到了座上，迫不及待地说道：“谢大人，快说，可有阿竟的下落了？你带他回来了没有？”说罢还不住地朝殿外张望。
　　“王爷……请王爷一定要保重身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他……”
　　宁安王的眼神呆了一呆，难以置信地将目光移到了谢鸿衣脸上。
　　“他……他怎么了？阿竟怎么了？”
　　“回王爷……微臣找到太子殿下的时候，太子殿下已经宾天了……”谢鸿衣低下头低声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宁安王睁大了眼睛，面部开始不自主地抽动起来。一旁的宫人盯着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分明地看到刹那间，宁安王原本有着喜色的脸上竟然蒙上了一层死灰一样的颜色。
　　“王爷……”宫人的声音中透着哭腔。
　　“不，不可能……”宁安王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滑去，在宫人的搀扶下才勉强地支持没有滑下去。
　　谢鸿衣皱着眉，不忍去看王座上委顿的身影，把头低了下去。
　　“不！我不相信！”宁安王突然大叫一声，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连一旁的老宫人也给吓了一跳。只见高允稳住身形，几步走下台阶。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突然伸出手揪住了谢鸿衣的衣领，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本王凭什么相信你？你有什么证据？恩？”宁安王目眦欲裂，面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手上的力气没有一丝减少，大声地质问谢鸿衣。
　　谢鸿衣从没见过一向温文尔雅的宁安王如此暴怒的样子。他更没有想到病殃殃的宁安王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竟然让他这个猊鳞指挥使一时间难以挣脱。他定了定神，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巧玲珑的象牙纽扣。常年把玩让这枚纽扣的表面闪动着温润的光泽。宁安王一把放开谢鸿衣，猛地夺过那枚纽扣，双手捧着几乎贴到鼻尖上看起来，仿佛高竟就在那枚纽扣里一样。呆看了半晌，眼里竟然泛起了泪光。宁安王一边看，一边不住地后退，口中喃喃地叫高竟的乳名着：“阿竟……阿竟……”竟似着魔了一般。
　　老宫人急了，“王爷……”
　　宁安王浑然不觉，被身后的台阶绊住，摔倒在地。
　　“王爷……王爷您这是怎么了……”老宫人赶紧去扶。没想到，刚刚将宁安王扶起来，宁安王突然发了狂一般，一下子掀掉了身上的大氅，抬手就抽出了壁上挂着的宝剑向谢鸿衣劈去。
　　谢鸿衣见状先是一惊，只是他心中早有打算。于是硬是跪在原地，纹丝未动。所幸两人间尚有一段距离，宁安王那一剑并未劈中。可他却不肯罢手，发了疯地舞着手中的长剑，宫人和侍卫们赶紧上前，有的抱腰有的扯衣袖，拦着狂暴异常的宁安王。
　　“谢鸿衣！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宁安王嘶吼着，声音都变了调。
　　“王爷……王爷……息怒啊……”老宫人使劲浑身的力气拦腰抱住发了狂的宁安王。
　　“微臣罪该万死。”谢鸿衣低头沉声说道，仿佛抱着必死的决心。
　　“谢大人！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快别添乱了呀……”老宫人一面嗔怪谢鸿衣一面吩咐吓傻了的小太监：“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王妃娘娘。宣太医！快宣太医啊！”
　　“该死的混蛋！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你为什么没有保护他？为什么？我杀了你……”
　　宁安王手脚并用，一副要吃人的摸样，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这幅单薄的身躯竟然要四五个人合力才能勉强拉住。
　　宁安王惊天动地的喊声也惊动了前殿的大臣们。太傅匆匆忙忙赶来，一进殿门就看见宁安王手持宝剑，红着眼睛，披头散发，状似癫狂。浑身的衣服都快给扯破了。而谢鸿衣则低垂着头跪在殿内一言不发。
　　“还不快宣太医！”太傅命随从出去传话一面又宣了更多的侍卫进来。太傅给侍卫递了个眼色，侍卫会意，唰唰两声两把明晃晃的钢刀就架在了谢鸿衣的脖子上。
　　宁安王见了，宝剑也丢在了地上，嘶哑地叫道：“杀了他！给我杀了他……”话音还未落，粘稠的鲜血已从嘴角涌了出来，顷刻间衣襟前一片血红。
　　“太医！太医在哪？”众人见了，一齐惊叫起来。老宫人握着宁安王的手只觉得那双纤细的手忽然用力攥了两下，忽地就软了下去。老宫人连忙扶住宁安王单薄的身子，只觉得触手一片冰凉，高允周身已被冷汗浸透。
　　“快！快抬进去……”太傅赶紧指挥宫人手忙脚乱地将高允抬了进去。人们清晰地听到宁安王失去意识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