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迦南有鱼

6、隐路

　　那两个侍卫惨死在我手中的一幕，丝丝缕缕地缠绕得我脱不开身。我不停地劝慰自己，其实没什么，在这个年头死人是常有的事，人命轻贱得不值一提。可他们是死在我的手中啊，我亲手剥夺了两个无辜的生命，我有什么权力去剥夺别人的生命，他们的家人，他们还有子女、有妻子，我的恶行让孩子没了父亲，让妻子没了丈夫，让母亲失去儿子，我……真是罪孽深重。
　　我跑出了子婴的王府，我跑出了街市，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跑的，就来到这一处僻静的多年没人居住的旧庙里，外面从天而降的瓢泼大雨，打在地上，路更加泥泞了，我想我现在只能待在这里了。
　　山间清脆的鸟叫，枝头莹莹滚动的露水，山从雾气中渐渐显现出一片翠色清秀，雨停后的景象就如这场雨一样来得突然，微妙。
　　我想我的身体有问题，应该是一种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疾病。我细细看着自己的这双手，它们随着我的动作而运动，白皙纤长的手指……
　　我绝不可以让它们再染上鲜血。
　　千年前的天空依旧凭空如洗，淡淡的青蓝色绵延万里望不到尽头，雨后的微风像一双清凉的手轻轻地拂过我，我踏在这松软的土地上，每走一步，不同花的芬芳就扑面而来，伴随着湿湿的泥土的气息灌入我的鼻腔，无比清凉舒爽。
　　一切像梦一样意外，却又真实的触手可得，可我知道我再也醒不过来了，就算是要回到那么残酷的现实，现在也如此难同登天。
　　既无奈又苦涩，我也只好笑笑。沿着山路下山，顺便走马观花。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
　　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远远传来清脆婉转的歌喉，如同山上的雾气，空濛。不知是那家的女子踏着微雨过后的清香来着山上采药，女子的歌声飘荡着淡淡的忧愁，如同等不到心怡的情郎，小小的失落似乎装点了山间姹紫嫣红的景色。
　　我驻足，回头望。
　　身后走过的山路已隐于雾气看不清了，歌声也渐飘渐远。我的路就是这样，过去模糊不清，成为恍然一梦，而未来……
　　我转过身，望着眼前这条迷失在雾气中青翠的小路，而未来……似乎也是看不清呢。
　　摇摇晃晃地下了山，摇摇晃晃地在街上瞎晃悠，心里说不出的轻松。不知道这秦朝有什么好吃的呢？或者有什么美人可以一饱眼福？
　　本想在咸阳城中探究的我，突然被人莫名其妙的拉进了小巷的胡同里。
　　正想着怎么对付来人，没想到头一抬，原来是他。
　　子婴看着我，却什么也不说。他死死攥着我的手腕，我怎么挣，也挣不脱。
　　这家伙是哪根筋不合适了，今天又来招惹我？
　　“你去了哪里？”还没等我先开口，这家伙就像谁欠他几百万一样，摆着一张后父脸。
　　“喂，我说秦子婴，你今天又是那根筋不对称了？是不是吃了枪子？你……”
　　“回答我！”他低沉的声音隐隐含着无尽的怒火，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他还是直直的盯着我，如果目光可以杀死人的话，我现在估计已经尸骨无存了。
　　“我……我今天出去游玩了，我去了一座山上观景，可是却下起了雨，我就在那个破庙里睡了一觉。”
　　准备问问他这是怎么了，可是伸手触到他的衣袖，却是一片湿濡。才注意到他的头发也是微湿的，他难道一直在大雨中……
　　“你……”想到这儿，又看见他满是关心的眼神，我心里满是愧疚。可是，他又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你没事，那就回府吧。”他淡淡地道，眼睛移开，飘向别处，只是攥着我的手，依旧没有放开。
　　街上刮过微凉的风，我紧拢衣裳，只是手腕却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