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年手冢生贺》召音

1、中村和汐

　　○中村公平○

　　我喜欢羽鸟蔷薇。

　　她是个和雅的女生，爱看书，且文静。我喜欢看她拼命的样子，也喜欢看她在听见我那句“班长大人”后脸红的样子。我喜欢过她，而且我确信，我的喜欢，不是同学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而是男女间的喜欢。

　　但是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

　　后来羽鸟和汐闹翻了，我去找渚了解情况，才知道，羽鸟和汐都喜欢一个前辈——手冢国光。为了他，两人闹翻了，先闹起来的，是副班长铃木汐。她甩了羽鸟一巴掌。渚说，她俩决定再也不理羽鸟了。

　　我生气了：“铃木渚，你不觉得你们很过分吗？她只是没说而已，再者，你们也从未问过她啊！”

　　渚也生气了：“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啊？你还喜欢羽鸟蔷薇不成？”

　　我愣了。

　　然后我发现，我喜欢她。

　　看着坐在我后头的羽鸟故作坚强的样子，我觉得心疼。可是她有喜欢的人了，我清楚，能让她再展欢颜的，不是我，是手冢前辈。我能做的，只是尽力去开导她。

　　“孕妇效应”指的是当一位女性成为孕妇后，她会突然发现大街上多了许多孕妇，因为她的关注点改变了。自打坐在羽鸟前面，我感受到了孕妇效应的威力。我发现，汐总是偷偷回头看羽鸟，一脸懊悔。

　　她还有脸了。

　　在爱情中，没有对错，汐的做法本来就是错的。我曾觉得她不被前辈喜欢是活该，我一定是个混蛋。

　　我一直以为手冢前辈不喜欢羽鸟，所以他任由她郁闷而不去开导她。“那就让我守护她吧。”我自大地想。我曾天真地以为我能替代手冢前辈，成为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得很离谱。

　　因为让她重新振作的不是我，让她笑得灿烂的也不是我。

　　她心中只有那一个人——手冢国光。

　　说句实话，我得知这个事实的时候，心里确实挺落寞的。这些事，连汐都不知道。

　　有些事，还是不说的好。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的。我只是因为一时好奇才跟踪汐，才会知道其实她很内疚，才会知道她为了羽鸟而跑去与一个后辈理论。原来，我一直只看到了汐的一个面，却忘了人是有多面的。我承认我曾对汐有偏见，我也曾像那位后辈一般认为汐：“你不是和羽鸟蔷薇决裂了吗？怎么现在又屁颠屁颠跑来帮别人说话？不管他是不是喜欢羽鸟蔷薇，你上去扇人一巴掌又算怎么回事？说到底你也只是和我一样而已！被我说中了吧？承认了吧？卑鄙小人！”

　　但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所以我出面维护汐，我替她说话，我在弥补我犯下的错。

　　我和汐都知道我们在一起的原因并不单纯，她想借我忘了前辈，我想借她忘了一个女生。她只是不知道，那个女生是羽鸟蔷薇而已。

　　许多年后的一天，我们整理房子的时候，理出了一大堆文稿，泛黄的纸张上，是汐青涩的字体。汐告诉我，这是她高中以来写的文稿，拼命写下的文稿。我大概能猜到为什么她要保存这些纸这么多年，因为这是她为了手冢前辈而努力的证明。她拿着那些纸，朝纸篓走去，我拦了她：“留着吧。”

　　“为什么？”

　　“回忆最珍贵。”

　　没错，回忆最珍贵。

　　我们在大一的时候分手了，因为我在东京大学读法律，她去了北海道读文学。我们都无法接受异地恋，所以分手了。之后我也曾找过女朋友，但最长的那个才半年。她们说我对她们不温柔，总是冷淡的口吻，我一笑置之。

　　我全部的耐心，已经给了汐，我再也没有心境像对她一样去对别的女生。

　　其实我是爱汐的，我想。

　　可惜我总是那么迟钝。对羽鸟也是，对汐也是。

　　所以活该的那个，是我。

　　大学毕业后，我进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当时事务所接的官司太多，不得已让我这个新人接手了一件较大的案子。我拼尽全力，把官司打赢了，而且打得挺精彩。我的名气越来越大，以至于26岁那年，我被老板压着出了一本书。当时担任我的责编的，是羽鸟。

　　我问她：“你和前辈怎样了？前些日子看新闻，说他是没有参加大满贯赛事却拿了积分榜第一名。”

　　她笑：“原来中村大律师也关心职网啊。”

　　每天的新闻头条都是关于手冢前辈那群人的报道，不知道才怪。

　　之后我俩拼了老命把书出版了，我这才知道编辑部到底有多恐怖，居然能把温和的羽鸟蔷薇弄成一个超级催稿轰炸机，一天N回“把稿子给我交出来”，应付她比打官司还累。

　　27岁那年，我和汐重逢了。当时她是一个颇有名气的作家，身陷抄袭事件，弄得身心俱疲。汐是不希望麻烦我的，渚才不这么想，她还想我律师费打八折呢。

　　我严肃地对渚说：“你等我有了自己的事务所再来，我给你免费。”

　　她啐我一脸唾沫。

　　汐尴尬地笑笑，把手帕递给了我：“抱歉，姐她开玩笑的。”

　　尽管律师费一点没少，汐还是找我做她的律师了。抄袭这种玩意儿还真是挺难找证据的，原被告各执一词，谁也说不清道理。但是最后，我找到个关键性证据，我帮汐打赢了那场官司。

　　庆功会那天，我俩都喝大了。我把汐睡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吓哭了。我心一揪，伸出手，轻轻抱着她，就像高中那会儿一般。“我会负责的。”

　　她用力捶我，我抱得更紧。

　　她好不容易抬起头：“你骗人！”

　　我把我俩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认真地看着她，“我中村公平对天发誓，我会负责，否则冤魂缠身活活饿死！”

　　她愣了许久，然后低下了头。我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她的意思，是觉得我发的誓是假的吗？不过也是，誓言从来都没有法律效力，不被信任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正努力思索着应该如何证明我说到做到，她却把头靠在了我胸前，轻声细语却不乏埋怨，“你那么用力，就是存心要闷死我，就不用负责了。”

　　“……”

　　兜兜转转，原来我们的心从未改变。

　　她告诉我，她以为她只是为了忘记手冢前辈才和我在一起，却在和我分手之后哭了好久，甚至酗酒，把她的朋友吓得够呛。我并没有告诉她，我和她分手后每日埋头学习，不这么做的话，我满脑子都会被她充满。

　　同年，我们结婚了，没有办婚礼。

　　一年后，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是女孩，起名为圆。中村圆。

　　就像我和汐，绕了一个圈，才发现我们回到了起点。兜兜转转，还是爱上了最初的人。

　　后来为了给汐和圆更好的生活条件，我开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很乱来，真的很乱来，毕竟那时我才28岁。但是为了她们母女，再累也是值得的。

　　29岁那年，汐怀了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就在我下定决心再多挣钱的时候，羽鸟蔷薇那个混蛋找上门了。她和手冢国光前辈要结婚了，希望我去参与。没错，她最初只是叫我参加婚礼而已，谁会知道她要我办理结婚登记的事啊！白白被她宰了一笔律师费。

　　她还理直气壮：“他出书时我亦帮了不少忙，这也是应该的吧。”

　　我还要养家的啊……

　　不过……算了。

　　我和汐只是手冢国光和手冢蔷薇人生路上的过客，然而我们有我们自己的人生。中村汐，是我此生唯一的女主角。所以汐，“不要哭，我只是……”

　　只是先一步去天国而已。

　　我看着她扯出的微笑，伸手擦了她的泪。

　　然后，痛苦得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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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村汐○

　　我和公平的第二个孩子，是个男孩，起名为续。

　　意味着我与公平的续写。

　　续和他爸一样油嘴滑舌，总是喜欢和姐姐圆吵架，这让我俩颇为头疼，所以总是拿蔷薇的俩孩子做比较。续不忿，每回遇见国雅都要挑战别人。傻孩子，我拜托你，就算要挑战国雅，也请你好好掂掂自己的分量。比什么不好，非要拣国雅的强项——网球来比。

　　你爸妈都是运动白痴，你以为你能好到哪儿去？

　　国爱长得特别像她爸，重点是特别爱笑，笑起来倾国倾城啊……我甚至可以想像前辈笑起来得多美。我对7岁的续说：“你以后要是娶不到像国爱这么美的人，我就不认你做儿子。”

　　于是续对国爱说：“妈妈要我娶像你一样的人，我找了一圈，除了你爸爸和你哥哥，就剩你了。”

　　谁知国爱回：“我不要嫁你，我要嫁爸爸。”

　　蔷薇笑岔气：“国光，你女儿说要嫁你。”

　　手冢前辈黑了脸。

　　国爱幽幽道：“续，你可以嫁给哥哥的。”

　　我和蔷薇同时喷茶，前辈和国雅再次黑脸。

　　傻孩子们渐渐长大，我们也渐渐老去。公平是个要强的人，每日早出晚归只是为了让我们母子三人过得更好。其实他不需要这么拼命的，钱什么的多了有多了的活法，少了也有少了的日子。只是他不肯。

　　他总和我道歉：“抱歉要你一个人带着圆和续。”

　　我抱着他：“你不要那么拼命，就不用道歉了。”

　　在我们53岁这年，有一天，公平在我眼前倒下了。

　　是胃癌，癌细胞已经扩散了。

　　我坐在他床前，抓着他的手，泪如雨下。蠢蛋公平，叫了你别这么拼命了，你现在要我怎么办？可是他苍白的脸上却挂着笑容：“这下可以不用道歉了。”

　　公平说他想环游世界。

　　于是我们踏上旅程。

　　两年前，我和公平一起出门；两年后，回来的只有我一个。

　　以及他的骨灰盒。

　　他的葬礼上，我没有哭，因为公平希望我能笑着和他送别。

　　圆和续曾问我，公平和我之间是不是真的相爱，我笑着摇头，又点头。

　　最初我们都是别有用心，最后我们交付真心。

　　我躺在床上，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子孙，笑着摇摇头：“傻孩子，我只是……要去……找你们的……父……亲。他一个……人，太……孤单了……”

　　对，我只是去陪他而已。

　　—END—

作者有话说

　　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