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迫渡双魂》沉熏

6、幽闭断相思

　　幽闭之境，不只是将人封锁在幽闭之所，还要将心蒙上阴影，以此支配人身做到不看，不听，不感，方能达到离魂之境界。
　　裴翊玄静坐在一处幽闭的暗房之中，思索着暗天离魂术第二层的含义。此处的确是幽静的密室，没有一丝光亮。并且给人一种错觉，时而觉得空间无限扩大，自己是那样渺小，时而又觉得自己被狭小的空间困住，周身不能动弹。裴翊玄并未觉得害怕，娘从前教过他，这一切的感觉不过是来源于内心的恐惧，恐惧越多，压迫也就越多。
　　他深吸一口气，让思绪平稳，闭上眼睛，又睁开。此时在他眼前出现的场景让他的心无端瑟缩了一下。他似是走进了一个虚无的空间，眼前的场景他觉得陌生，却又牵扯着心脉，让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阴云密布预示着骤雨即将来临，他的眼前所呈现的地方似乎是虞城边郊的某个角落。裴翊玄觉得奇怪，明明自己身处其中，却未觉得有外面的冷意。他又向前了几步，蓦然发现前面显现出了几个人影，他定睛一看，放松的手忽然紧握成拳。
　　那是裴远毅，身后跟着几个随从。裴将军穿了一件不显眼的黑色长衫，带着一个遮挡严密的黑色斗笠，然而当风拂过的时候，裴翊玄还是看到了他眼神中不同与以往的狠戾，在暗色的云的掩映下更添几分阴沉。他正低声对身边最信任的随从说：“还是没找到吗？”
　　随从低着头迟疑地回答：“将军，还未找到二少爷，只是，我们怀疑……”
　　“怀疑什么！？”裴远毅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随从扑通一声跪在泥土铺就的地上，紧张却没有反抗地回答：“怀疑二少爷可能是被寒绍族的人带走了。在一处隐秘的山洞中发现了寒绍族遗落的东西。”
　　裴远毅听后许久未说话，只是那冷笑的声音更加尖利了几分，带着无法隐藏的愤怒。他咬牙切齿：“这个孽子……”他顿了顿，一甩长衫的袖子，吩咐道：“不用将那个贱妾的尸首带回去了，就在这里埋了吧。另外，加大力度去寻找那个孽子的下落。”
　　“遵命，将军。”
　　裴翊玄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直到那些画面早已隐去，他还是愣愣地望着，手指冰凉，却不遗余力地攥着，是为了阻挡住内心快奔涌而出的苦痛。“将娘的尸首抛弃在荒野之外……他们居然怀疑自己跟寒绍族的人走……应该是寒绍族的人故意陷害他……”
　　他忽然感觉背部一阵撕扯般的疼痛，仿佛快浸入到骨头里。他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内心的愤怒让他一拳一拳狠狠砸向地面，眼前是一片模糊的泪意，他哑声叫道：“娘，娘，我对不起您……”
　　斑斑的淤血，从他嘴角处落下，他疼得五脏六腑都在颤动一般，意识越来越涣散……
　　“真是没出息的家伙。”他抬头，看到老者就站在他面前，低头望着他的神情充满鄙夷和蔑视。只是他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他用尽力气拽住老者低垂的长袍衣角，气息奄奄地问他：“这些，都是真的吗？你快告诉我……”
　　老者见他神情不对，俯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把了把他的脉，眉宇间顿时沉重了几分，自语道：“你这是中了寒绍族的暗器，暗魅针。一部分嵌入体内，过不了三个月便会全身腐化，不治身亡啊。”他再俯身一看，裴翊玄已经昏了过去，脸色呈现暗灰色，衣领处染上了斑斑血迹。老者踢了踢他的肩膀，见他没什么反应，气道：“唉，真是没用，我的暗天离魂术都被他给耽误了。”老者本想置手不再管他，可又想到刚才通过幽闭之境让他看到的东西，终究是不忍，长叹了一声：“唉，阿舜，把他抬出去吧。”

　　“师父，我看他面部呈暗灰色，四肢冰冷僵硬，莫不是中了寒绍族的暗魅针？”阿舜略带担忧神色，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裴翊玄，又转过头问老者。
　　“你倒是有点眼力。”老者气哼哼地说。
　　“那，师父，你打算怎么办？不会是要放弃他吧？”阿舜小心翼翼地问他。
　　老者这才扫了一眼身边的阿舜，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对这小子有点同情？是，我是没打算放弃他，虽说我们暗天宫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也不至于如此。”老者又换了一副严肃的语气说：“但是，得先把他体内的暗器之毒去除干净才行，否则两者相冲很容易走火入魔。”
　　“那怎样才能去除这毒？似乎这是寒绍族独有的暗器啊。”阿舜迟疑地问道。
　　“哼，”老者愤愤不平地一跺脚，惊起了一地灰尘，说：“你知道离曜宫那个小宫主有个养女吧？”
　　阿舜吓得咳嗽连连，说道：“离曜宫宫主只有十八岁吧？怎么会有养女？”
　　“哼，他那个人就是随意惯了，天生一副骄傲的模样，看见他我就气，居然把我的暗天宫给炸了……”
　　“好了好了，师父，您还是说说那个养女吧。”阿舜连忙打断老者赔笑道。
　　老者收敛了愤怒的神情，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那女童现在不过十一岁，关于她的传言却有很多。众人纷纷猜测离曜宫宫主为什么要收养她。我倒是听说，那个女童来自天寂城，会使一身毒术，医术也了得，似乎是与常人有所异同。”
　　“天寂城？！”阿舜结结巴巴地重复道，转念一想，又慌张地问老者：“天寂城不是那个妖孽众多，不太平的地方？荆王，不是早就下令封城了吗？”
　　“你别忘了，”老者的微微一笑，神色越发冷冽，说：“越是不太平的地方才越出神人，传说中的那两柄宝剑中的露华剑不就是在那里丢失的？至今也未有下落。”
　　“可是，师父，”阿舜心里越发糊涂，问道：“这些跟裴翊玄有什么关系？”
　　“哼，笨蛋，”老者敲了敲阿舜的脑门，无奈地说道：“听说前一阵子离曜宫宫主曾带着那女童去了一趟寒绍国，那女童是个善施毒术的厉害角色，保不准从那学到了什么……”
　　“有施毒就有治毒，”阿舜喃喃地重复着，随后面露喜色：“这么说裴翊玄的暗器之毒有救了？”
　　“你别忘了，”老者暗暗思索着，又提醒道：“我们让裴翊玄修炼暗天离魂术的目的除了重振暗天宫之外，还有就是，要让他找到失踪已久的露华剑。幽昙剑被我封存依旧，只有让这两柄剑复合，才能让暗天离魂术真正修炼到顶级。”
　　“您打算让裴翊玄使用幽昙剑？怕是不妥吧……”阿舜扫了一眼躺在床上被毒症折磨得冷汗连连的裴翊玄，担忧地说：“幽昙剑是两柄剑中的邪恶之剑，裴翊玄他终究是至善之人，性格有些优柔寡断，且牵念过多。他真能用好这邪恶之剑？不会被剑中的恶灵吞噬？”
　　“我看好的人是不会有错的，”老者冷冷地扫了一眼阿舜，低声说：“我不只看重他天资聪颖，还有……”
　　“算了，”老者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子，说道：“一切还是从长计议吧。后天我要邀请离曜宫宫主来访。你去下帖子，另外再让他把那个女童带着，就说是我这个老头看看，他不能不给我这个面子。还是先把裴翊玄体内的毒治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