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迫渡双魂》沉熏

4、暗天造离魂

　　黑暗之处并非是悬崖，而是一处从草掩映的隐秘通道。似乎是很久以前搭建的，许久未用了。周围长了许多不知名的藤蔓，荆棘，在黑暗的境地中不知疲倦地生长着，伪装成更加深不可测模样。裴翊玄感觉身体不由控制地滑进狭窄的通道，越到深处越有无数杂草枝蔓阻拦，稍不注意就有锋利的韧草划伤他的衣服和脸颊。他却毫不在意，闭上眼睛，只感受到耳边呼啸的风声，带着莫名的阴沉。
　　终于感觉快要坠地了，他忽然睁开眼睛，稍一抬头左手紧紧抓住一处藤草，手掌心顿时被划破渗出血来。他飞快地转身，双脚立住形成一个支点，然后低下头看准了出口的位置，沉下心松手一跃，终于出了隐秘通道，跳到了坚实的地面上。
　　他看向远处已泛白的天空，这里又是另一番景象。刚刚松了口气，就感觉到头顶上黑暗压至下来。他猛然抬头，却已经来不及闪躲，沉重的用铁链制成的密网将他紧紧拷制住，越挣扎就越紧，到最后将他紧紧压制在地上，周身无法动弹。他的脸贴在地面上，灰头蓬面，沾染着血迹，几处划痕，已辨认不出本来清秀少年的模样。他的气息渐渐平复，不知心里是慌乱还是已然绝望。
　　蓦然之间，他忽然听到某种声音，仿佛近在耳边，又继而消失在风里，又像是在很遥远的地方，模模糊糊地听不清楚。他深吸一口气，眼神警惕向四周张望，空无一人的深山之地，却笼罩着层层化不开的浓重的阴气。天已经大亮，却寻不到太阳的踪迹，越仔细瞧那天空的颜色，越觉得沉寂发暗，找不到一丝明亮的地方，乌云笼罩着越聚越多，不知是快要下雨，还是这地方过于阴暗偏僻。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裴翊玄甚至感觉到有股冷冷的气息吹在他的脖子上，似乎是老者的笑声，苍老浑厚却未带一丝和蔼之意，而是越发的诡异阴毒，莫名让他觉得心下发冷，不禁有些胆颤地瑟缩着。
　　终于那个声音说话了，笑着带着癫狂豪迈之意，充斥着他的耳朵：“许久了，终于来了一个。”
　　随后裴翊玄突然感觉意识模糊，眼皮沉重地快要坠下，眼前的一切景象都似是蒙了层纱，耳边的声音却越发冷冽，冷到骨头里，让周围的一切和心里的意识全部涣散。

　　裴翊玄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滚烫的火焰中，徐徐的热气集中在内脏中，膨胀着快要炸裂开来，像是有星星点点的火蒙蔽了自己的双目双耳和嘴巴，并伴随着烧炙的疼痛渗入骨髓之中，让他快无法呼吸了。过了片刻，在骨头快要融化之时，又忽然有丝丝冷气挨着皮肤，并马上化成水结成冰，浑身冰冷而僵硬，而刚才火烧的炙痛还在，冰火两重的磨折之苦，快要将他的灵魂撕裂成两半，同时感受两种极限的考验。
　　他却在这一刻慢慢睁开了眼睛，眼底映着火焰，却同时冒着丝丝寒气，仿佛是冷透的冰置身于烈火中，二者相互抵抗，将他当做中介，即便难耐，却要一直忍受着。
　　裴翊玄渐渐恢复了意识，感觉身上的疼痛感骤然减少了许多，身上的体温慢慢恢复了正常，呼吸很是微弱，感觉疲惫到了极点。
　　“耐力，抵抗力都不错，在这样的冰火泉下未昏死过去，资质算是不错了。”似乎有一个人在他面前说话。
　　裴翊玄抬起头，发现自己只穿着身单衣，置身于一汪泉水中，泉水竟是暗红色的，细细的波纹带着隐约的倒影。再看眼前的人，是一位衣着破烂，不修边幅的老者。他的眉宇间带有癫狂之意，却像是极傲慢自负的人到了最低谷的时候，胡子一半焦黑一半参差不齐，皮肤松弛，看起来老态龙钟的让人可怜。
　　裴翊玄却注意到了老者的眼神，望着他的样子带着审视的意味，复杂而深沉，包裹着世间所有危险的源头。这样的神情让他觉得莫名害怕，仿佛老者并未将他看做一个人，而是一个可以随意处置的玩物。
　　裴翊玄感觉喉咙嘶哑，像是有丝丝火焰烧着，他忍着疼努力发出声音：“这是哪里？”
　　老者挑了一下快掉光的眉毛，略带玩味地说：“还能说话呀？”
　　“这是哪？”裴翊玄咬着牙，忍住心头的愤怒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老者讥诮的笑听起来很是刺耳，扫了裴翊玄一眼，继而慢条斯理地说：“暗天宫，没听过啊？不知道什么地方都敢往下跳？对自己倒是挺狠，还是被逼到绝境啦？”
　　裴翊玄避开老者的眼神，感觉他像是什么都可以轻易猜中。
　　“正好，如果你了无牵挂，正好给我当炼魂者，省的我还得去抓。我看你的资质也是够了。”老者斜睨了他一眼说道。
　　“什么是炼魂者？”裴翊玄沉声问道。
　　“哼，是哪个府里娇生惯养的阔少爷吧？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阿舜，你跟他说。”老者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
　　“是，师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个身材矮小的小侍童，看起来毕恭毕敬的样子，抬起头眼睛却极为灵活，对着裴翊玄露出不怀好意地笑。他又清了清嗓子，故意板着脸说：“暗天宫本来名叫暗天阁，同离曜阁一起归属于月迫楼。但自从月迫楼覆亡后，两个分支独立互相争斗好几十年，只是，”小侍童偷偷看了一眼老者的反应，说：“只是三年前，离曜宫的新任宫主太……太阴险，把我们整个暗天宫都给炸了，又会许多奇异的毒术，所以我们暂时无法抵抗。”
　　“但是他们一直没有让暗天宫真正走向灭亡，就是因为他们想得到暗天宫传说之中的独门法术，暗天离魂术！”小侍童挺了挺身板，又故意低声说：“这本是绝禁的法术，江湖人都只是听说，我们暗天宫的人也未修习过，因为实在是无法控制。但如今成了暗天宫的末路招数，师父便打算仔细研究，用它来打败离曜宫。”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裴翊玄皱着眉发问。
　　小侍童笑得越发诡异，漫声道：“因为暗天离魂术太难以控制，所以需要炼魂者以身试险，师父才能把握好程度。在这之中，炼魂者很容易走火入魔，半身瘫痪，或心脉俱裂。”
　　裴翊玄身处水里的手慢慢握拳，脸色渐渐发白，他也并非是害怕，只是想，也许这会是自己最后的解脱吧？什么暗天宫，一个快要衰败的门派拿他做试验品吗怪不得那个老者那样看他。他竟然身份卑落至此，有一刹那，他自己都很同情自己。
　　老者紧紧盯着他的表情变化，却未看出半点害怕胆怯，有些嘲讽之意流露而只是一闪而过，没有留下半点端倪。
　　裴翊玄望着老者问：“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老者面露遗憾地摇了摇头，说：“暗天宫的所有通道都在我的掌控之下，想要逃出去几乎比登天都难，虽然三年前整个暗天宫被炸开，但必要的关口都设有埋伏，如果你不想早点死，就最好别去挑战。”
　　裴翊玄沉默了一会儿，抬眸问道：“如果我练完之后没有死，可以离开吗？”
　　老者淡淡地说：“虽然这几乎不可能，但如果你成功了，我会让你离开的。”
　　裴翊玄点头，仔细思考了一下，问：“要怎么试炼？”
　　老者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袖，表情变得认真了许多，沉声说道：“暗天离魂术修炼总共有九级，可以说有九种煎熬，刚才你在冰火泉中体会到的就是冰火重合之苦，而这只是感官层面，是最初级的。只有灵魂得到历练，才能真正凌驾于现实之上”
　　“刚才只是试验吧？看看我能不能抵得过？”裴翊玄冷意的笑流露，极力掩饰住心里的忐忑。对于未知的恐惧磨练着他的意志，况且他不知道何时或者他能不能抵得过这样的痛苦？
　　“第一级冰火重合需要在密不透风的地方里在冰火泉里受冰火冲击长达三天三夜，肤热而骨寒，火热痛冰彻骨，我找了许多人在第一层时已经无救了。”
　　裴翊玄眼底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他知晓面前只有一条路，周围是透彻的黑暗，面前的道路恍恍惚惚的灯火照耀着一点点路的方向，让他可以有融脚之地，心里可以抱有一份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