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朵桃花一树生

10、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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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造一个人力驱动的机械船能费什么事呢？
　　但尼克看着他开始动手时，眉头则皱得几乎象座小山一样。
　　“我说……”尼克迟疑了一下，“你从来弄来的这种古董？”
　　“矿场下浮上来的。”
　　尼克露出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开玩笑的，其实镇上就有，”泰利略感羞愧，立刻纠正道，“之前我跟你说我们这里没那么古老的东西，……我是骗你的。”
　　尼克眯起了眼睛，“哈”了一声，然后在他面前弯下了腰来，捏着下巴，一言不发的盯着他动手。
　　过了好一阵儿，尼克突然小声嘟囔着，“我还以为只有大都市的人才在意这个呢。”
　　泰利禁不住翻了翻眼睛，心中仅有的一丝窘意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泰利和尼克便准备动身前去大都市了。

　　其实并非如泰利开始所说，他们是先驾驶飞行船牵引机械船到达监测站附近，然后再由人力驱动，前去大都市。
　　虽然觉得拉上尼克做这种事情也让泰利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他的确没有多余的钱来支付昂贵的通行费了。

　　因为考虑到具体到了大都市的安排，两个人半夜就动身了。

　　尼克被泰利从沙发上弄醒时，虽然老实的翻身起来，但大概还是忍不住，于是就低声抱怨了一句，“我猜自从禁止令下达之后，就没什么人去大都市了，对不对？”
　　“没错。”泰利微笑了起来，“醒了吗？”
　　尼克坐在那里，拼命的忍着哈欠，猛地摇了摇头，然后这才站起身来跟着他走了出去。

　　而在看到飞行船之后，尼克好像突然就清醒了，说，“原来是这样，噢，万幸。”
　　“如果真的一路划去大都市的话，”尼克咧嘴一笑，指着夜色之中的水面，认真的说，“我宁愿现在就从这儿跳下去。”
　　“跳下去洗澡吗？”泰利忍不住也露出了笑意。
　　尼克挑了挑眉，说，“不，游回去。”

　　尼克上了船之后就裹着毯子继续倒头睡。
　　而泰利则根据尼克所画的航道图，在飞行船上一直将机械船牵引前置接近大都市的监测站，然后这才将飞行船停在岸边，和尼克两人乘机械船前去大都市的港口。
　　所以在快到港口时，则都是尼克在指路了。

　　泰利只不过在年幼时来过一次，而尼克似乎对航道图和地图都无比的熟悉。
　　也许是因为尼克是在逃跑的缘故吧，泰利这么想。
　　“说你不是领航员，我还真是吃惊，”在看到大都市港口边的塔楼时，泰利如此的说道，“尤其是亲眼目睹你的领航能力之后。”
　　“……那你看到真正的领航员之后，就可以嘲笑我了。”尼克不在意的说道。

　　那时晨雾已尽然散去了，整个大都市的轮廓在很远的地方就清晰的映在了泰利的眼中。
　　晨光之中的大都市就犹如斜插进平静水面的钢铁之花，在澄清的天空之下熠熠生辉。

　　当他们将船泊在港口时，泰利心中禁不住生出了一丝感动。

　　“希望我们回来的时候它还在，”临走时尼克忍不住频频回头去看，眼里有了一丝担忧。
　　“没人会偷这种没用的老古董，”泰利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让他朝前看。
　　“你上一次来大都市是什么时候？”尼克略显好奇的问道。
　　“九岁。”
　　“……”尼克一脸很头痛的表情，“你干吗不早说，这样我就可以好好回忆一下地图了。”
　　“不用，我记得。”泰利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了怀念的微笑，“或许其他的我都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去博物馆的路。”
　　“噢……”尼克看着他笑了一笑。“九岁的泰利？就是那个时候决定将来要做博物馆解说员的？”
　　泰利没有回答，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尼克舔了舔嘴唇，跟着泰利朝前走去，“噢，这么多年的梦想，一定沉甸甸的，对吧。”
　　“不，我早就不想了，只不过……”泰利想了一下，然后似乎不太好意思的解释道，“只不过是想来看一看。毕竟在我小时候，男孩子想去博物馆，就好像女孩们梦想着去大剧院看演出一样。”
　　尼克了然的笑笑，“哈，我明白。我小时候经常陪我妈妈去剧院。”
　　这是头一次尼克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亲人，泰利不禁想听他多说一点，但是尼克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泰利的确记得那条如何前往博物馆的那条路。
　　所以尼克跟着他走了一阵儿之后果然看到了大都市那座久负盛名的博物馆，于是他半开玩笑的说，“喔，我忍不住想见见那个九岁的泰利了。”
　　“这条路我记得很清楚，”泰利瞧着远处的博物馆，喃喃的说道，“有时候在梦里我还会梦到。”

　　尼克便没出声了。
　　看到了博物馆之后，泰利就走得越发得快了，也不管尼克跟没跟上来。
　　“嘿，”尼克抓着他的手腕，有点好笑的问道，“你难得来一次，干吗不慢慢走。”
　　泰利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微微的烫了起来，说，“抱歉，我只是有点迫不及待，我想快点进去看看。”
　　尼克却仍旧握着他的手腕，慢慢说道，“慢点来，行吗？”
　　他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肩并肩的走进了博物馆的大厅，和图书馆一样，这里也有着巨大的，圆形的拱顶，而阳光透过那些透明的纹路落在了大厅的地面之上，而大厅一周则是通往各个展厅的门。
　　“喔，”尼克微笑时眼睛里闪动着愉快的光芒，“我们先进哪一个？”
　　“星图。”泰利停都不停，就直接朝着星图的展厅走去了。
　　“噢……”尼克立刻紧跟着他进去，“我以前可从来没仔细看过这些东西，我是说，有解说吧？……”

　　踏入那扇高大而又透光的门之后，展厅里面则是暗蓝色的，犹如深海之下的星辰宇宙。
　　而随着泰利伸手拂过，就好像瞬间穿行在宇宙之间似的，小小的星系和星云一个个的滑过他们的身边。

　　尼克怔了一下，然后突然拽住了他，指着一颗小小的星星说道，“嘿，等等，这里，这里是花星吗？”
　　泰利伸出手去，缓缓的划过，然后他划过的地方显出了银色的痕迹来，泛着淡淡的光芒。
　　“从这里到这里，”泰利低声的说道，“就是去花星的路。”
　　尼克安静的瞧了那条银色的光迹，过了好一阵儿之后，他才轻声的说，“噢，和我记得的差不多。”

　　泰利看着尼克，他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迹象来，但是他只看到了尼克眼睛里的犹豫和迟疑。
　　他甚至觉得尼克好像变得有点焦躁了。
　　泰利读不懂尼克的眼神，所以他等了好一会儿，这才问，“怎么，还想去吗？”
　　尼克摇摇头。
　　“还是以后再说吧。”尼克朝他笑了笑，“再等等吧，再等等。”
　　泰利没说话。

　　“你要看多久？”尼克站在那里，仰望着头顶暗蓝色的宇宙，其实那里不过是拱顶的位置。“我在外面等你吧。”
　　“……三十年？”泰利微笑了起来，“四十年？得看我还能活多久呢？”
　　尼克斜着眼睛瞧着他，会心一笑的说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啊。”
　　“说说而已。”泰利又环视了一周这个浓缩的宇宙，然后才说，“走吧。”
　　“不看了？”尼克有些吃惊。
　　“只是个心愿而已，”泰利淡淡的说，“和我小时候来的那一次差不多。”
　　“那就不奇怪了。”尼克自鸣得意的说出了自己的结论，“为什么人会这么少。”

　　泰利买了两杯樱桃刨冰，递给了尼克一杯。
　　尼克眨了眨眼，朝他说着谢谢，然后接了过来。
　　他们两个一块儿坐在了公园的长椅上，一同看着公园中央下陷的喷水池，还有不一会儿就落下去掠过水面再飞起的水鸟。
　　“你来大都市是什么时候？”泰利问道。
　　尼克单手举着杯子，舔着浇在上面的樱桃汁儿，然后回答他，“啊，半年前？”
　　尼克的动作让泰利有点心烦意乱，虽然想要挪开眼神，但又觉得其实看着也不会怎么样吧。
　　“你从哪里来的？”泰利瞧着尼克有点心不在焉的问道，但当他问出口之后，又突然觉得似乎不妥，便匆忙摆摆手，“你不想说就算了。”
　　尼克耸耸肩，笑嘻嘻的解释说，“离这里很远了，总之，我搞坏了一打以上的飞行船，这么说你明白了？”
　　泰利颇无奈的回答说，“……明白了。”

　　两个人安静的坐在长椅上，泰利是在想着方才所看的星图，而尼克则只是瞧着水池上的影子，一边吃着杯子里的刨冰，奇怪的也一言不发。
　　吃完了那杯刨冰之后，尼克从口袋里拿出了烟来，问他，“可以抽吗？”
　　泰利表示不介意之后，尼克点起了烟，沉默的抽着。

　　“我真羡慕你，”尼克突然说，“小时候的梦想到现在还记得。”
　　泰利奇怪尼克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尼克则不等他开口，就自己解释了原因，“我都不记得我小时候想要什么了。”
　　说完之后，尼克笑出了声。
　　泰利发觉他的神情里有点悲伤似的。
　　尼克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拿出了烟来，问他，“抽吗？”
　　泰利本来想拒绝，但还是算了。
　　他们两个人，都拿着烟，静静的坐在几乎无人的公园里。

　　抽着烟的尼克则仰望着港口方向那高高的塔楼，怀念般的说道，“我出生的城市里，也有这样的塔楼。”
　　尼克用手指着塔楼的顶端，笑着说道，“恐怕比这个还高，我小时候总喜欢去那里带着。我有年票，但一个人看总觉得没什么意思……”
　　“你父母不带你出去吗？”但话一出口，泰利也觉得自己冒犯了。
　　尼克怔了怔，然后笑着含混的噢了一声，泰利安慰般的拍拍了他的肩膀。
　　尼克耸耸肩，露出了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
　　“……我以前曾发誓，”尼克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咽了下去，然后说，“如果我有了孩子，我一定要他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泰利瞅了他一眼，虽然心里不大相信，但还是为这男人的心愿而觉得微微心痛了。

　　有几只天鹅落了下来，收拢着翅膀，在水池里安详的游动着。
　　他们两个相互看了一眼，露出了会意的微笑，然后便一同起身，沿着台阶一级级的走了下去，水池里细细的波纹在风里荡漾开来，那涟漪一圈圈的变大，直到碰到了台阶，然后它便折了回去。
　　水面的波纹扰乱了泰利和尼克的影子，也扰乱了落在水池里的另一个大都市。

　　尼克突然笑了起来，夹着烟的手推了泰利一下，说，“小心。小心我把你推下去啊？”
　　泰利立刻伸手抓出了尼克的手腕，带着安静的微笑说道，“好啊，你有本事就试试看。”
　　两个人扭着手腕，烟灰在风里抖落了下来，扯成了一条条斜斜的线。

　　他们两个贴进了，尼克的呼吸落在了他的脸上，他怔住了，直到手里的烟烫到了他的手背。
　　他回过了神来。

　　泰利仍旧握着尼克的手腕，他只觉得手中的温度让他想要靠近，但他知道不应该。
　　于是他松开了尼克的手，把已经弯折的香烟丢进了垃圾桶。
　　尼克也若无其事的的松开了他的手。

　　他们离开了公园，朝港口走去。

　　经过空空的长椅时，泰利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天鹅安静的在水面上滑动着，他看着它们都是那么优雅，那么高贵，连影子都仿佛一尊尊的雕塑。
　　他想，可惜我知道，在水面之下，它要如何的辛苦才能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