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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清明·捐毒·兄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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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脸上有道伤疤,浑身四溢着戾气的异族人骑着骆驼冲到两人跟前,然后从骆驼上潇洒跳落,展开双臂抱住乐无异。
乐无异早就展臂迎接,兄弟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他开心的喊了声:“哥。”
安尼瓦尔用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部,声音高兴得有些哑:“好弟弟,你可算记起捐毒还有我这个哥哥。”
青年被他说得有些哭笑不得,拥抱过后退开来,用拳撞了一下狼王的肩膀道:“又不是没给你传信汇报近况,大哥你这般说是为何?”
“你去年和前年过来都没跟我见上一面就走,可见在你心里,我这哥哥怕是占不了多少分量。”语气到最后还稍带些埋怨,狼王抬起双臂环在胸前,扬起下巴。
乐无异连忙摆手解释道:“那几次明明就是因为我有急事啊,都跟你解释过了的。”
安尼瓦尔也不是真要责怪他,乐无异肯解释他就怒气散去大半,接着又听自家弟弟好言好语的说他心中兄长当然是很重要的,他就心下一软不再摆脸色。伸手拍拍青年的肩膀,狼王展眉道:“那你这回就在这里多呆些日子,我暂时也不出远门了。”
跟在后面的随从也很快的赶上来,帮安尼瓦尔牵走坐骑。安尼瓦尔回头跟屠休交待一番,便将此次的买卖全权交由他负责。
他们一行人服装风格与中原迥异,引得谢衣伸着脖子好奇的上下打量。目光四扫时正好对上安尼瓦尔的视线,狼王有些吃惊的瞪着他,脸上的凶悍之气因着神色的变化而消散,谢衣也没回避,反而冲他眨了眨眼睛。
乐无异便给他们互相介绍认识。安尼瓦尔被告知小孩儿是自家弟弟的徒弟时,便带着些遗憾道:“我还以为你总算想通了结亲有孩子了。”
说完又摇摇头,老生常谈的劝说他早点成家。
乐无异在长安被傅清姣催着相亲,来捐毒竟还要被老哥念着成家,头疼之余连忙转移了话题。
这里离小城没多远距离。乐无异一手牵着谢衣,一边跟安尼瓦尔聊着近况,一行三人步行抵达捐毒城。师徒俩在一间大庭院里住下。那庭院本是安尼瓦尔早年赠与乐无异的,这么些年没人住却依旧干净整洁,可见庭院一直有人照料。
安尼瓦尔吩咐随从准备午饭,他和弟弟聊得差不多了才开始关注谢衣。
大人们一路谈话,谢衣也不觉被冷落了,路上一直在好奇的四下张望,此时正坐在乐无异旁边逗馋鸡玩儿。只是小手一刻不离的攥着青年的手,对方也乖乖任他抓着。
“这么说,你这徒弟你刚认下没几天。”狼王摸了摸下巴,然后看着谢衣道,“听闻你们中原人拜师都要送拜师礼,无异你要是没来得及送我这个做大哥的就代你送吧……”
“别!咳,不用了,我前些天送过了。”担心狼王一开口又是送西域小城,乐无异连忙打断了对方的话。
“既然这样那拜师礼就算了,不过我是你哥哥,你带着徒弟来,见面礼我还是要给的。”
安尼瓦尔在送礼物方面总是莫名的很坚持,话说完就吩咐随从抬了一箱子珠宝上来。
乐无异正要开口推辞,安尼瓦尔就抢先道:“这是送给小孩儿的,收不收可不是你说了算。”
一直默默听他们讲话的谢衣观察了一下两人间的气氛,然后望向乐无异投以询问目光。
青年扶额哀叹,心知自家哥哥出手阔绰惯了,拒绝肯定会让他不快。而且这趟出来没带多少银钱,思虑片刻,乐无异才示意小孩儿收下。
谢衣便乖乖的收了,狼王绷着的脸上这才露出些笑意。
午饭时安尼瓦尔命人备了好酒,拉着乐无异说要喝个痛快。乐无异记挂着还要去父母坟前祭拜便出言推辞,安尼瓦尔知他酒量不好,也没再劝,只道晚间要喝个尽兴。
谢衣坐在一边,闻着香醇的酒味对那碗中的酒水愈发好奇。又见安尼瓦尔好几碗下肚一脸畅快,心想这东西喝了好像也不是都会跟妖怪们那样一睡不醒啊。
安尼瓦尔的警觉性一向很高,早就注意到小孩儿对自己喝的酒有兴趣。瞧着觉得颇为有趣,就趁乐无异没注意,用筷子蘸了点儿酒水伸到谢衣唇边,小声道:“要不要尝尝?”
谢衣抓了抓手指,没忍住诱惑,张嘴舔了舔筷子。
西域的特产是葡萄酒,而安尼瓦尔偏好烈酒,所以这桌子上的酒水都是陈年白酒。闻着香醇诱人,入口却辛辣无比,谢衣被这股子滋味狠狠刺激到味蕾,整张脸痛苦的皱成一团。
乐无异注意到后连忙给夹了块肉片给他去去味,抬眸有些无奈的对自家大哥道:“哥,小衣年纪还小,不能吃的东西别偷偷给他尝。”
狼王抬起拳头挨到嘴边掩饰性的轻咳一声,点头称是。
午饭后过了一阵兄弟俩要去祭拜父母,这种场合不好带小孩儿去,乐无异就想让谢衣呆在庭院里等。
谢衣的回应则是揪着青年的衣服不放,沉默的抗议着。在长安时他呆在傅清姣身边不觉不安,而此时在这个陌生的西域小城里,乐无异要把他丢给陌生人,自己跟他的亲人离开。
小孩儿还记着纪山那次差点就被抛弃的事情。
乐无异深觉这是当初在纪山自作孽的恶果,迟疑不定之际,安尼瓦尔忽然开口安抚小孩儿道:“我记得你们中原人有句话说‘小别胜新婚’,意思就是老是黏在一起感情好是好,不过稍微有分开的时候感情能更好,而且我弟弟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好歹也算个男子汉,跟女儿家似的黏黏糊糊做什么?”
乐无异目瞪口呆的看着安尼瓦尔,见他有些笨拙的说着劝解的话语,最后还拍了拍小孩儿的头。
最可怕的是谢衣居然犹豫一阵后被他说服了。狼王一脸得意的望向自家弟弟,却见他呆呆的模样,便出口询问。
青年为他说的话震惊了许久,张张口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扶额哀叹:“大哥你真的该去好好学学中原语言了!乱用词语就算了……”还瞎教导我徒弟!
安尼瓦尔摸摸下巴,满目茫然。乐无异摇摇头将他拉走,打算出门后再解释。
谢衣不安的在庭院里等待着,安尼瓦尔留下的照顾他的侍从们想带他出去玩儿,都被他礼貌的拒绝了。馋鸡蹭着他的掌心,发出啾啾啾的轻唤声安慰他。
所幸那两人没出去太久,约莫一个半时辰就赶回来了。
到了夜间,安尼瓦尔果然大摆酒席,准备好酒将乐无异灌得大醉。师徒两个,狼王轻松放倒了大的,看到小的乖乖坐在一边又想去灌小的。
谢衣日间吃了亏,这回任凭对方把酒的滋味夸得天花乱坠也不去瞧一眼。
安尼瓦尔见状就没再逗他,伸手摸摸小孩儿的头,带着点儿笑意对他说:“小孩儿不错,不过在我这里不用这么拘束,等你以后能喝酒了再陪我多喝几杯吧。”
然后就把乐无异扶回卧房,这时节的大漠夜里还很冷,他极为心细的帮弟弟盖好棉被。起身时瞧见谢衣在一边等着。
房里燃着油灯,昏黄的光线罩小孩儿衣那张瞧着可爱机灵的脸上,安尼瓦尔不由得设想了一下乐无异这个年纪时候该是何种模样。大抵会跟这孩子一般,脸有点儿圆,手脚短短的,健健康康的过得平安。
想着便颇有些感慨,他蹲下来,视线与谢衣持平,对他叮嘱道:“夜里你师父要是踢被子就帮他盖好,你年纪小别的干不了,这点活儿没问题吧?”
谢衣有点不满他话语中的些微轻视,点点头就不再说话。
安尼瓦尔只觉得小孩子很乖巧,便满意的起身离开房间。
谢衣去洗漱一番后也躺到了床上,青年身上都是酒气,先前还颇为浓烈,现在已经消散了大半。躺下好一会儿他还记着乐无异会踢被子的事情,结果等他挨不住睡意要睡过去时,狼王说的话还没得到验证。
小孩儿并不知道这些年他们兄弟俩聚少离多,乐无异一人行走世间数载,在兄长看不到的地方已将年少时的习性褪去不少。
他能想到的只是在睡过去的前一瞬喃喃轻语:师父……不要踢被子……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