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兽人世界摸鱼养崽》桃灼夭华

18、山中岁月不静好1

　　巨狼庞大的身躯堪堪挤过山洞入口，敫南把天焰以前给他治伤的果子拿了一些给它用，至于那两只怪兽则只能暂时堆在洞外。他如今已经知道头一次斗蛇时天焰挤破的刺激性浆果是用来掩盖气味的，刚想找些来，天焰同学已经带着心宝小朋友行在先了。
　　那匹勉强敷完药果就沉沉卧在地上的巨狼，显然刚才的战斗已经耗尽了它所有的力气，敫南站在一丈开外，用第一次参观大熊猫的心态慢慢向它靠近。
　　长着翅膀会飞的狼啊，这要是能弄到二十一世纪去，那还不得……
　　敫南丧气地蹲在地上画圈，自己能不能回去还是个未知数，捎纪念品这种事，还是容后再说吧。
　　巨狼仿佛听到了某人的不良心声，双耳猛地立起，假寐的眼微微掀起一道缝，透出一丝摄人的碧光，吓得敫南行着不伦不类的军礼打了个哈哈，非常小人地躲在了还是兽形的天焰身后。他发誓，天焰的兽形真是高大威猛无比可靠，让人可以忽略他的本来面貌，如果他是人形，他敫南堂堂男子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下意识中做出这种没出息的事的。
　　“天焰，你又要去哪儿？”敫南差点忘记自家的内部纠纷还没化解，闹别扭的天焰见外患已除，立即拍拍翅膀走人。没有了天焰坐镇，卧着一匹巨狼的山洞里安全系数忽然变得不稳定起来，不是他小人，野兽毕竟是野兽，思维不受控制，刚才还是战略同盟关系，转眼就可能变成弱肉强食。
　　敫南忘记了自己才是这个山洞的责任主人，立即拉着心宝跑了出。顺着被惊飞的丛林鸟群的踪迹，他们一直追到那条他们经常捕鱼的小河边，今天没有活鱼在岸上跳舞，却有个红头发的小天使。
　　小家伙正坐在石头上对着水面抹眼泪，听到他们的脚步，立即转了个向，用屁股来招呼他们。
　　“天焰！”心宝显然还不懂得看眼色这种复杂又深奥的学问，像看到香喷喷的烤肉在向他招手似的欢呼着扑了上去。天焰不知几时又成了带翼的人形，被小炮弹冲得差点滚下石头，扑棱着翅膀坐稳了，红肿的小眼泡银光闪闪，忽然滑下石头蹲在地上撒了泡童子尿，亮出还在滴答水的小龙头，委屈地望着敫南：“你不喜欢我，这是我的地方，不能赶我走呜……”
　　心宝不知道着了什么疯魔，居然也不甘其后地蹲在地上捏着自己的花生米，飙了个超远的抛物线，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心宝远，爸爸，天焰不走！”
　　“嗬，这算干嘛？”敫南被两个小家伙的样子逗笑了，“撒尿分疆啊，可惜哥刚才放过水，要不然，哪有你们两个小豆芽嚣张的份儿！特别是你，天焰！你个臭小子，不但莫名其妙离家出走，现在还带坏弟弟随地大小便搞分家，说吧，你是左边屁股欠揍，还是右边屁股欠揍？”
　　“我还没有伴侣，我才没有要分家！”天焰的脸忽然涨得通红，眼泪都急干了，“明明是你不喜欢我，我有翅膀，我知道大家都不喜欢我，要赶我走……”
　　“谁什么时候不喜欢你，要赶你走了？有翅膀了不起了？心宝也有！他老爸我还有条大尾巴，你有吗？”敫南不知道这小子脑袋时都装了些什么，跟小孩子沟通简直比上刑还纠结，他都有点佩服自己的老爸了，想当年是怎么分分秒秒应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自己的？
　　“我现在都已经比以前在部落里好很多很多了，可是你还会用眼睛看我、我的翅膀，”天焰年纪虽小，却在翅膀这件事上固执无比，“看我就是讨厌我，让我走，部落里的叔叔们就是这样，虽然你们都不说，可是我就是知道。”
　　“看你就是讨厌你？就是让你走？那我天天看心宝，心宝也天天看我，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都讨厌，都走？”敫南气笑了，不知道这小家伙哪儿来的这种胡搅逻辑，不过一个词却引起了他的注意，“‘部落’？你说你有部落？有叔叔？他们在哪儿？”想必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也不过如此兴奋，敫南仿佛看到黎明将来，鲜花盛开。
　　“没有了，岩洞忽然倒了，部落里死了很多人，附近都找不食物，雨季就要来了，都走了，什么都没有了……”天焰连连摇头，眼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大把大把洒在胸前。
　　“你是说，你的部落因为发生意外迁走了”敫南宛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大失所望，不禁疑惑地追问，“那你呢？你怎么会来到这里？你一定知道出去的路对不对？”
　　“阿爹死了，爸爸也死了，我经常突然变身，还有翅膀，”天焰泪汪汪地扑了扑自己火红的双翼，沉寂在自己的悲伤里，“冬天快要来了，部落里只有很少的食物，就把我留在了‘夜之森’的边上，我肚子饿想找吃的，后来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他们是不是嫌你变身，所以才把你扔——咳，留在这里的？”敫南猜想，这个孩子大概是因为身上发生了这么奇怪的事，所以才被冬季断粮的亲人遗弃了。
　　“他们不要我了，说我变来变去不会捕猎还拖康大叔的后腿呜……其实我是会捕猎的，不信你可以问心宝，”天焰像被抛弃的小兽样耷拉着火红的脑袋，声音越来越低，“虽然猎物很少，也很少，可是我会像阿爹一样，变得越来越强大的，而且，维西他们撒谎，我从来没有拖过康大叔的后腿！每次都是康大叔拉着我跑的，康大叔跑得很快，真的，我根本就追不上他！”
　　“那你是不知道怎么出去了？”敫南暂时没空对天焰进行语言教育，能不能出去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不知道，那天下大雨，后来又下雪，我太饿了，到处找吃的，最后就闻不到气味，也找不到路了。”天焰忽然抬起了头，火红的翅膀倏然展开，银褐色的眼睛闪闪发亮，“等我长大了，可以飞得很高很远，就可以找到路了。”
　　心宝这会儿没有翅膀，却拍着巴掌抬起头凑热闹：“爸爸，心宝也长大，飞远路。”
　　“好，心宝也长大，也飞远……”敫南很奇怪的是，天焰说什么阿爹死了，爸爸也死了，估计是小孩子不会说话，不过，这也是个可怜孩子，“你妈妈呢？”
　　“妈妈？我没有。”天焰茫然摇了摇头，但立即自信满满地说，“不过，父亲说，有什么也不如有勇气重要。我有勇气，很多很多勇气！”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敫南简直无语了，不过他心里早有个想法，这时便说了出来，“既然你没有家人，不如就以后当心宝的哥哥吧，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们俩也好做个伴儿。”
　　“心宝，哥哥，”心宝半懂不懂地重复着，只知道这是很亲近的意思，蓝眸的瞳孔中流过一丝淡金色的光芒，昭示着他的兴奋，“哥哥，天焰不走。”
　　“那你呢？”天焰是懂得的，但却有点不敢相信，银褐色的眼睛眨巴着，等待确认。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叫我爸爸。”敫南笑了笑，虽然爸爸这两个字责任重大，但，他有种吃亏就是占便宜的感觉，才一眨眼的工夫，自己就又白捡一半大儿子，这种机会可不是天天在的。人是群居动物，敫南自然也不例外，在他心里，家越大，异世里孤独寂寞的冲击也就越小。
　　“可是，你说你要去哪里？”天焰还记得敫南刚刚说过的话，他不懂如果得到是为了失去，那便宁愿从未得到的决绝，只是在有疑惑的情况下，“爸爸”这两个字却怎么也喊不出口。
　　“我？”敫南笑得很文艺，很苍凉，四十五度角望天，“可能回家，也可能，去一个大家最终都会去的地方。不过，你们既然做了兄弟就一定要有兄弟义气，谁要是不听话敢欺负兄弟，小心老子把他的屁股揍出朵花来！”敫南握了握自己的拳头，话说当年也算是强健有力的，现在这里一看，竟然沦落到了花拳绣腿之流。不是他变弱了，只是参照物不同了而已，低头长叹，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等把小别扭天焰带回家的时候，天已经不早了，敫南从天焰的话里得到不少讯息和提示，首当其冲当然是季节变幻将来会带来的食物紧缺，也就是说，他们从现在开始，就要为未来的生活做储备了。
　　虽然这里没有学业，没有人际，没有竞争，生活的压力貌似不存在了，但是迎接他们的，是比生活更基本的生存的危机。如果连基本温饱都解决不了，那么所谓的山中岁月，田园生活就只能是个诗般的美丽陷阱。
　　有天焰这个活生生的淘汰例子在前，摒弃了之前过一天算一天，也许奇迹就在明天的幻想，敫南今天捕鱼特别卖力，甚至开始努力回忆原来的一些生活点滴，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比如，工具的改进，食物的保质储藏，资源的可持续利用等等。
　　像当初的天焰一样，留在山洞里的巨狼已经把两只怪兽剥皮分割，甚至连骨头都剔了出来，并理所当然地食用着较大的那一份儿。看到他们回来，巨狼停下进食，点了点头，用爪子把较小的那一份往他们跟前推了推。
　　那两座小山似的怪兽要解剖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看着巨狼隐隐沾着血丝的爪子，敫南心里的那点小算计忽然散开了，能者多得，人家出力都出到这份儿上了，自己再计较就显得不够男人了。
　　心宝和天焰却已经跑到了属于他们的那块兽皮跟前，敫南也跟过去摸了摸，血糊糊的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肯定厚实保暖却是真的，还是那句话，可惜自己不会糅制兽皮，白瞎了一块好料啊。
　　晚上生火烤肉煮汤，巨狼被那阵奇怪的辛香刺激了嗅觉，盯着他们看了好一阵，终于忍不住从自己那份肉里捡出最肥最嫩的一块衔到敫南面前，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响动着。
　　“狼兄弟，您这是……”敫南硬是笑出一张苦瓜脸来，最好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爸爸，肉肉。”心宝欢喜的瞪着流金的蓝眼睛，咽了咽口水。
　　“爸爸，他是想让咱们帮他烤肉。”天焰已经叫“爸爸”叫和很顺溜了，看着巨狼的脸上有几分自豪，“我爸爸烤的肉很好吃很好吃，连会做蜂蜜甜肉的熊部落也比不上，你真幸运。”看不懂自家老爸脸色的单纯娃们，立即兄弟双双把肉抬，只等自家老爸大显身手，一鸣惊人——哦，是一鸣惊“狼”。
　　敫南被两个儿子的表现欲逼得嘴角直抽，那么大一块肉，先不说费柴柴时，最重要的是费力啊。
　　一顿饭就在敫南的幽怨、孩子们的得瑟和巨狼的狼吞虎咽中消磨完了，晚上的时候，天焰的翅膀居然首次在敫南眼皮子底下慢慢收缩了回去，三个人头一次一起睡在了内洞的石床上。心宝和天焰兴奋地叽叽喳喳睡不着，敫南南是不敢睡，毕竟，大厅里还有位风险型“客人”，也许半夜会听到“咔嚓咔嚓”块，睁眼一看，自己的脚指头就少了一根两根……
　　一切潜在的风险都没有发生，甚至在第二天早上，敫南和俩儿子商量着要去深涧边洗兽皮时，那只巨狼还十分鄙夷地伸出大爪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