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兽人世界摸鱼养崽》桃灼夭华

12、山中骸骨

　　距离第一次离洞探路已经过去了五天，因为有小怪物的药果外敷，敫南身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手脚也渐渐恢复了力气，砍柴捉鱼基本都没什么问题。洞里面缺少光照，他点了几堆火把之前水洗的痕迹烘干，又新割了些草晾晒后铺在内洞的石床上，夜里就和小黑豆包睡在上面，小怪物则自觉地卧在中厅一角，专门为它垫出来的圆形草窝里。至于那些肉，多半烤着吃了，还剩了些挂在通风的地方看能不能多放几天。
　　这段时间里，敫南一边养伤，一边借着吃食和小怪物“培养感情”。小家伙每天早上都会衔些野果回来，敫南知道动物有识别能力，屁颠屁颠地把自己捡的果子拿出来，看似献宝十分有爱，实则一脸奸笑把人家当实验的小白鼠喂养，他在旁边注意观察它的择食情况，发现能吃的就留下，被嫌弃的统统丢掉。小怪物可钻不到他心眼儿里去，还以为丫是个果子控，于是不但每天定时衔野果给他当早餐，还几次用那个质检不过关的藤筐驮着满满的战利品凯旋而归，很快，这个荒凉的小山洞便殷实了起来。
　　当然，敫南和小豆包对小怪物的感情也像山洞里的食物一样，一点点累积，充实。
　　这天早上喝过野菜咸肉汤之后，敫南满足地跳了几下，甩了甩胳膊，踢了踢腿，边活动筋骨，边看着小黑豆包和小怪物呼呼喝喝地扭在一起，像摔跤似的滚成了团儿。他之前是不放心小黑豆包一个人在山洞里才带着他的，要不然出门探险拽个拖油瓶又不是脑壳烧坏了，现在看小家伙已经和小怪物混得很熟了，便想着让小怪物看家带孩子，自己一个人轻装出阵，这样要干什么也方便，就算真遇上危险了，一个人逃总比两个人得容易。
　　“小黑豆包，我出去给咱们找好吃的，你在家跟小怪物好好玩儿，可不许乱跑……”敫南拿起一根削尖的木刺，把扭成团儿的小家伙分开，摸了摸小黑豆包的头，指着早上多做的吃食说，“中午饿了就吃罐子里的饭，记得喂小怪物。”
　　“爸爸？走……”小黑豆包满头热汗，运动后的兴奋劲还没过去，蓝眼睛湿漉鹿的，听了敫南的许愿事开心地拍了拍小手，瘸着腿从柴垛上抽了一根树枝，拉着他就要一起往外走。之所以是瘸着而不是像平常一样跛着是因为，敫南用一根齐膝高的扁骨头和一根树枝的“V”弄分权部位用兽皮裹了垂直固定在他的小腿和脚踝处，帮助他校正内撇的跛脚，虽然行动起来比以前更不方便，但为了小家伙将来打算，也只能坚持了。
　　小怪物显然也听到了敫南说的话，低低地吼了一声，骨碌一下爬了起来，摇着尾巴抖了抖身子，叼起藤筐跑到他身后立定，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哎，就我一个人出去，你俩添什么乱啊！”敫南还没走出山洞就发现独行侠计划演变成了三人小分队，看着两个自认为武装到位的小尾巴有点哭笑不得，“快回去，晚上回来有好吃的哈……”
　　敫南不管对孩子还是宠物都有点语言贫乏，两者他一个年轻小伙子也没什么耐心，见他们亦步亦趋地跟着就有些不耐烦，扔掉木刺一把把小黑豆包抱回洞里放到了地上。想了想，又拎小鸡似的抓着小黑豆包的肩膀把他贴墙放好，刮了下小家伙的鼻头，怕他不听话，收起笑脸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我现在要出门做事，你呢，也有任务，就是在家里站军姿！争取早点把小脚丫摆正，免得又像那天似的拖哥后腿，跑也跑不快，被大灰狼叼走了可没人来救你”说着还绷紧中指在那条裹成兽皮木桩样的细腿上弹了一下。
　　“爸爸……”小黑豆包这一点非常值得夸奖，就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敫南一说起，或者表示出对他的跛脚很在意的时候他就会变得异常安静乖巧，像只迷途的小兽，睁着那双水汪汪的蓝眼睛，无辜地望着敫南，让敫南恨不得马上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小怪物在敫南抱起小黑豆包的时候也小跑着跟了进来，敫南安抚好小黑豆包后回身拍拍它的大脑袋，小怪物得意地冲小黑豆包一吼，谁知刚抬起一只前爪还未及着地就被敫南用提起的木刺冷不丁敲了一下，虽然不疼，却不亚于在把一大盆凉水泼在热情的小火苗上，打了个激灵，委委屈屈地收回了爪子，喉咙里低低的呜咽了几声。
　　敫南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把小怪物定位在宠物加猎犬，当然也想带它出去，不过这样一来小黑豆包这个毛娃娃没人照顾，又成了个麻烦事儿，所以也只能把它留在家里。他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木刺朝站得笔直的小黑豆包一指：“好好看家，回来有肉吃。”他出门的时候还是不太放心，又弄了些杂石和树枝权桠什么的掩盖住洞口，这才慢慢悠悠走了。
　　敫南这回不打算走远，只是想看看自己暂住的地方大体是个什么样的环境，他居住的那个洞穴不论是里面的器具还是洞穴本身都有很强的人工痕迹，希望不是偶然吧！之前他一门心思想走出丛林，也是因为刚从城市里过来的原因，心理思维还圈定在那个三步一楼，五步一城的地方，以为靠双脚就能马上找到人群。这时仔细想想，这片林子究竟有多大，里面有怎样的野兽，自己甚至连方向都没清楚，何况，这里的野兽可不是动物园里人工驯养出来的善茬儿，只一条大蛇就差点要了他们的命，再这样到处乱闯，还不知道有没有命看到明天的红太阳？
　　敫南一边想着一边往山上爬，他想找一个制高点，会当凌绝顶，希望到时候真是众山皆脚下，小小一目了啊！说实施，山上的植被很丰厚，只是落叶层层积腐，有地方平坦，有的地方一脚踩下去还是软乎乎的，有种探不到底的感觉，他没走多久就发现远处有条沿着山势斜斜上去的路。有路就有人啊，可惜那条路越往上树枝越多，看不到尽头。
　　看着近，其实很远，敫南下了一个草坡，走过一片长满带细刺秧蔓的洼地才攀上了那边的山腰，到跟前却有点大失所望。面前的根本不是什么路，大大小小的石头零乱的拼成一条石带起起伏伏地一路向山上飘去，他走进石头间细看，有河泥干涸的痕迹，有的石缝间甚至还有碎裂的蚌壳，看来这里以前应该有条小溪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没水了。
　　抬头往上看，上游那些那些高大突兀的溪石被风吹得苍白，巍巍倾斜着，好像随时都会滚下来似的，敫南突然想起近年频发的泥石流什么的，心里毛毛的，觉得此地危险，实在不宜久留。但是他又觉得有溪流就该有路，与其漫无目的地走，倒不如沿着干涸的溪岸走走看。
　　这一路上除了偶尔有几只鸟飞过，再就只有风吹树枝的沙沙声和敫南自己的脚步声，他的心情很矛盾，既希望有生物出现，又怕有危险，自己独自行走虽然证明很安全，但却孤独得可怕。他沿着溪岸蜿蜒上行，居然在一个坡度较缓的地段发现了两个相距山洞。离他最近的那个已经塌陷了，残余的部分裸露在阳光下，只有隐约看出拱形的烟熏侧壁，还有地上烧灼过的地坑和不知名的兽骨。
　　敫南猜想这里就算有人住，那也是过去时了，看看没什么特别之处，就走向了下一个山洞。这个山洞就比较完整了，口大里小，里面的情景也是一目了然。他用木刺挑了洞口的蛛网，里面有一大一小两具风干的兽骨，白森森的扭曲着四肢，大的那副侧躺在靠洞壁的石台上，头骨上空洞的双眼，直面着陌生的闯入者，不知想要透过时空诉说些什么。
　　小饭桌样大的头骨啊，敫南被那两个空空的黑洞盯得后脊梁一凉，不由地后退了一步，忽然又觉得可笑，自己一个大活人难道还怕个只剩骨头架子的野兽？不过，这里的原住民看起来用度简陋，没想到还挺本事，居然能猎到这么大个儿的野兽，还是整只的摆在家里！他的目光飘向扒在前者肚子上的那副小骨架，虽然叫不出名字，但从体征上看明显是一个品种，小的的那只兽头仰起，翻转的骨骼和张大的口腔，剑一般直刺着的尾骨，即使不知过了多少岁月，依然掩不去它临去时痛苦的一瞬。洞很大，除了这些外，一无所有。
　　古老的残破的山洞，秋日午后凉凉的风，独自面对两具无言白骨，敫南忽然觉得无比压抑，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厚厚的尘垢昭示着这里已经不知多久没有人来过，他只好拖着木刺沮丧地出了山洞。山洞附近有些高大的乔木，上面结的果子有几种居然是小怪物摘给他吃过的，他看到熟悉的东西时，紧张的心情才舒缓了些，走着走着就偏离了那条溪岸，他分不清路途，只能看着天空的太阳一气朝上爬。
　　又过了一段时间，木树开始密集起来，头顶在枝叶交错中渐渐暗了下来，敫南嫌地上脏，就着一条垂挂在树干间的老藤坐了下去，谁知手上一粘，再看时，是藤上流出的透明粘液，屁股上好像也不大舒服。“TMD！”敫南一下子蹦了起来，咬着牙问候了下某母。可怜他的衣服啊，那天和大蛇搏斗就撕坏了不少，今天要再粘上这不知道什么东西，还不知道能洗掉不！
　　敫南也没心情休息了，摘了片大叶子擦了擦手和裤子，一边喘气一边重新踏上征程。他才走了几步就被一阵“唰啦唰啦”声音惊得头皮发麻，静下来仔细一听又没了，再走几步，又有了，疑神疑鬼地弄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裤腿摩擦的声音。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杂草又多又硬，行动起来声响比较大，再往前地势一陡，他使出吃奶的劲头四肢并用才爬了上去，这一上去，横在面前居然是一条平缓的带状平坡，坡上依着山壁居然也有几个洞穴。
　　这几个洞虽然也很简陋，但却比刚才那两个大，有一个还分了里外间，几乎每个洞里都有一两具庞大的兽骨，只有相较最大的那个洞里有副小小的骨架。
　　巴掌大的小小头骨，竹苗样细细的肢骨，在那副巨大的长尾兽骨笼罩下显得那么无力而又渺小，却偏偏是这无力而又渺小的苍白骨架使敫南流下了在这个陌生时空里的第一滴眼泪，因为那是一具人的骸骨——孩子的骸骨。
　　敫南说不出来自己看清楚那具被环缚在兽骨中的小骨架是人骨时到底是种什么感觉，他甚至没有发觉自己流了眼泪，直到他发疯样拔了一大堆荒草把它完全掩盖，直到他脸上的泪痕在风中干涸，直到他茫然走出山洞，憋在心里的那口气才慢慢缓了过来。
　　看着自己被野草划伤的双手，敫南苦苦地笑了起来，这几天里他幻想过无数次自己回到人群的情景，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在这片丛林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具冰冷的骸骨。他突然无比地想念小黑豆包，恨不能现在那孩子就在眼前，可以让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触着他的体温，告诉自己在这个蛮荒的世界上，他并不孤单，还有另一个鲜活的生命和他相互依靠。
　　起先还以为那些庞大的兽骨都是居住在山洞里的人狩猎来的，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山洞里只有一具人骨？为什么那孩子的骸骨会被吞噬于庞大的兽骨中？整个天空似乎笼上一层恐怖的厚厚疑云，敫南什么勘察的心情都没有了，拄着木刺急切地往回逃，漫山遍野除了他好像就没有一个活物，那些庞大的白骨仿佛是一个个追命的符咒，催逼着他凌乱的脚步，他要靠一遍遍想着小黑豆包，甚至小怪物的样子才能使自己的双腿不至于抖得成不了步子。
　　山！山！山！还是山！在不远的地方，敫南又发现了不少山洞，洞里的骨骸有人有兽，有大有小，虽然残酷，却实实在在地告诉敫南一件事，这里确实曾经有人群居住过，但，也仅仅是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