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宫思弥

4、 明亮的星

　　“好！为了展现我这个万能助理的厉害之处，我就先做饭给主人你尝尝吧吧！看好了哦！”
　　比利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锅勺站在厨房正中央，自信满满地抬着头，雄赳赳地向坐在餐桌前的丹尼尔保证着。
　　“就算围裙上写着‘万能助理’，你也不可能真的变成万能啊……”丹尼尔嘴角抽搐地看着比利身上用胶带歪歪斜斜贴着的“万能助理”四个字的一次性围裙，觉得头更痛了，“还有，‘主人’这种奇怪的称谓，到底是什么羞耻play啊。”
　　“不是羞耻play，是女仆之神！只要学习女仆之神的常用语，女仆之神的光芒会永远照耀着你的哦！”比利在冰箱里翻找着可以用到的食材。
　　“不需要，女仆之神什么的，感觉很恶心。”
　　“啊！丹尼尔你竟然不相信御宅族的女神！”
　　“怎么样都好啦，那种神……话说比利你会做菜倒是让我比较惊奇。”
　　丹尼尔无奈地撑着头叹了口气，带些怀疑的口吻问比利。
　　“那当然咯，我姐姐可是一级厨师，专家出厂的！”
　　“哦，听上去还是蛮靠谱的嘛。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吧，一级厨师的弟弟大人。”
　　“哦！”
　　丹尼尔将水杯拿在手中缓慢地转着，看着水里因震动而出现的的波纹，有些出神。话说，比利认识他，也认识路卡，基本是跟家里两个人都很熟捻了嘛。但是自己对他的事好像从没想过要去了解。是不是有些太过冷淡了呢？人家都帮忙把戒指送到他家来了。但是现在挑起话题问关于他家人的问题会不会有些突兀啊。奇怪，为什么他要因为这种问题烦恼啊！不问也没什么问题吧。但是，好想知道啊，关于比利的事……等等等等，为什么他会想要了解比利啊，怎么回事啊，这诡异的心情。
　　哎？
　　丹尼尔眼睛定定盯着比利放在餐厅椅背上的外套，口袋里的一张照片正摇摇欲坠得挂在那里，几乎快要飘落下来。丹尼尔伸手取来那张照片，发现正是他在比利晕倒后，翻找他的口袋时发现的那张像是全家福的照片。
　　丹尼尔拿着照片走到正在炒菜的比利身边，举给他看，“呐，比利，这是你的家人么？”
　　比利随意瞟了一眼，“是啊。”
　　“嗯，那这是你说的一级厨师姐姐么？看起来好小好可爱，真的是你姐姐？”
　　丹尼尔指着照片中站在比利身边的娃娃头女孩子。
　　“嗯，是啊，虽然她是个娃娃脸但很彪悍的哦。啊…..”不知想起什么，比利转过身严肃地看着丹尼尔说：“丹尼尔，虽然我姐姐很可爱是没错了，但是你不要打她的主意哦，她不是你这种人征服得了的。”
　　“谁要打她主意了，我只是单纯想要夸奖一下你的家庭成员而已，我喜欢的是不管是心灵还是外表都很成熟的女性！还有，什么叫我这种人！”丹尼尔气急败坏地喊道。
　　“啊！莫非丹尼尔喜欢□□？还是姐姐类型的人？话说阿姨也很有可能啊……啊！”比利一把扯回丹尼尔手中的照片，放在怀中护得死紧，脸上一片防备：“你可不要打人家妈妈的主意哦！虽然我妈妈的确成熟美丽，风韵犹存，温柔善良，但你不可以打她的主意，她可是有丈夫的！”
　　“我对你妈妈没兴趣了，还有，不要拿着锅铲乱晃，笨蛋！”
　　“对我妈妈没兴趣……莫非是对我爸爸有兴趣！或者是我！你可真危险啊，丹尼尔。”
　　“为什么我喜欢的人一定是你的家族成员啊！笨蛋！啊喂，糊了糊了，菜糊了！”

　　站在便利店里的丹尼尔看着兴致勃勃在速食晚餐前左翻右看的比利，再想到家里厨房的一片惨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第几次了，从比利出现在他家直到现在他一共叹了多少气自己都数不清了吧……这个比利还真是让人心累，
　　“好了，选完了就快点付账走了！”丹尼尔走到比利的身后不耐地催促道。
　　比利听到声音愁容满面地转过身，“我知道了。但是啊，丹尼尔，虽然我已经选好了晚餐，可是回去路上会饿的啊。可如果买了甜的豆沙包，就会想要吃咸的肉包；但如果买了咸的肉包，又会想念甜的豆沙包。如果两个都买，晚餐就会剩下，很浪费；如果不买，又会觉得很可惜……怎么办啊，好纠结......”
　　早知道路上会饿，为什么不让我开车出来啊笨蛋！
　　丹尼尔忍不住腹诽，揉揉胀痛的太阳穴，又一次体会到和这个男孩成为朋友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不幸。明明是个男孩子，为什么会像个女孩子一样婆婆妈妈的啊，受不了。丹尼尔走过去，从钱包里掏出钱递给销售员，“一个肉包，一个豆沙包。”
　　“都说了两个都吃会吃不完晚餐……”
　　“闭嘴。”
　　丹尼尔拿过装包子的袋子，从里面拿出肉包，撕了一半递给比利。将另一半刁在口中，拿出豆沙包又撕了一半递给比利。拿下刁在口中的肉包，语气平淡地说：“这样总行了吧，快吃。”然后抬步走出便利店。
　　比利看了看手中各半的包子，又看看隔着便利店玻璃门的丹尼尔，脸上的笑容越扩越大。
　　“喂！你快点！”遥遥传来丹尼尔的喊声。
　　“来了！”比利眉开眼笑地追上去。
　　小步跑到丹尼尔身边，与他并肩行走着，比利脸上还留着明媚的笑容，一口豆沙包一口肉包地吃着。
　　丹尼尔缓慢地吞食着豆沙包，奇怪地看着比利，咽下最后一口，不禁开口问道：“做什么这么开心？”
　　比利不答反问：“丹尼尔怎么想到这么聪明的办法，我都没想出来。”
　　丹尼尔挑挑眉，“这聪明么？很平常吧。以前我就经常和路卡分吃东西啊，路卡那时候小，虽然喜欢吃这些东西却也吃不了多少，再说如果他吃太多，晚上就吃不下饭了。所以，每次他馋嘴的时候，我都是和他一起吃的。”
　　丹尼尔刚说完，就发现比利正以一种不满的表情望着他。
　　“干嘛？”
　　“没什么……”比利有些气鼓鼓地咬着包子，像是在泄愤似的。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内心莫名浮上的焦躁和不爽闷闷地囤积在胸口。偷瞄一眼身旁的男人，洗得洁净的衬衫极为伏帖的穿在身上，漆黑的西装裤显出直挺的腿，看起来简洁大气，明显透露出淡漠平和的性格。轮廓分明的脸，一双靛青色的双眸目不斜视地平视前方，似乎绝不会被身边的任何所困扰而停下脚步，鼻梁上的黑色细框眼镜恰到好处遮住略为凌厉的眼神，平添了一份书卷气。
　　啊啊，像这样完美无缺的人，造物主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太不公平了。高富帅就算了，又沉稳又温柔，完全是女性心中男人NO.1嘛。
　　——如果这样的人会因为自己而停下来，该是何等的幸福啊。
　　就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比利，蓦然发现身旁的男人停了下来。心陡然顿了一下，难道心里想的被听到了？紧张地抬眸，却发现丹尼尔并没有看向他，而是直直盯往斜前方某处，放松下来的同时又感觉到一丝寂寞。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摇摇头，甩掉不明的情绪，比利看向丹尼尔注目的地方——是一所学校的拐角处，从那个方位正好可以看清学校大门，但如果站在学校大门却反而看不到拐角处，似乎是个视觉死角。
　　“那里怎么了么？”比利疑惑地问
　　丹尼尔嘴角突然牵起愉悦的笑容，好像很怀念地说：“这里是我上高中的地方。”
　　上高中的地方？哎，S高中啊，全市第一的高中，啧啧，果然是优等生。
　　“以前上高三的时候，因为学习忙，经常在学校自习到很晚，大概九点才会和同学一起离开。所以路卡总会在7点多的时候给我送晚餐到门房。”
　　“高三生果然很忙啊。”
　　“在这边的拐角处，有学生说总是可以看见一个小男孩呆在那，但是一被人发现很快就不见了。”
　　“咦？为什么莫名变成怪谈故事了！”
　　“后来我跟同学去那里看，然后发现——”丹尼尔笑着转头，“是路卡啊。”
　　比利一愣。
　　“虽然嘴上不说，但实际上一个人呆在家里的路卡很寂寞吧，所以才会在送完晚餐后再拐角处等我，但是却因为别扭不愿意现身。”丹尼尔眼睛缓缓眯起，流露出淡淡的心疼。
　　“后来，被我发现的路卡就不再遮掩，两个人一起回家。”丹尼尔重新往前走，那是一条十分僻静的路，大概是因为暑假学校附近没有车辆通过也没有人。街旁的行道树被晚风拂过传来阵阵沙响，蝉鸣声时隐时现，空气中有一丝不知道什么花的清香。
　　“已经没有了啊。”丹尼尔抬头看着天空很可惜地叹息。
　　“什么”比利疑惑地问。
　　“星星。现在似乎只能看到北极星之类的格外明亮的了。”丹尼尔漫不经心地回答。
　　比利也跟着抬头，的确，因为空气污染，天上的星星已经没有以往那么显眼明亮，但还是可以看到稀稀疏疏的一些。
　　丹尼尔注视着天空，回想起以前的时光。那时候每天都在为高考做着准备，虽然充实却也很疲累，和路卡一起走回家变成了他唯一可以休息放松的时间。当时的他牵着小小的路卡，教他认天上的星星，路卡只有在那时候才有同龄人应有的天真无邪。
　　“我那时候只知道北极星和猎人座，北极星虽然找到了，猎人座那三颗星却怎么也找不到，后来查书才知道，那是冬天的星座啊。不过，现在污染这么严重，想看也看不到了。”
　　丹尼尔脸上落寞的神情一闪而过，被一直盯着他的比利收入眼中。
　　沉吟一下，比利握住丹尼尔的手臂。
　　“跟我来。”
　　扔下这句话，比利就拉着丹尼尔擅自跑了起来。
　　“喂，怎么了？”不顾身后丹尼尔有些惊慌的叫喊，比利只顾着往前跑。
　　跑出学校旁僻静的路直到大街上，人逐渐多了起来，两人就这么在人与人的缝隙中穿梭着，停在一个便利店前。
　　丹尼尔双手撑着膝盖靠在墙边喘气，一边斜眼看同样跑得气喘吁吁的比利，“做什么啊？突然跑起来。”
　　比利没有回答，只是站在一个机器前，投入一个硬币，点了一下开关，然后一脸兴奋地招呼丹尼尔，“快来，有了有了！”
　　“什么有了……”丹尼尔无奈地走过去，却在看见机器的下一秒瞳孔倏然放大。
　　星星。
　　成千上万，散发着明亮温暖的光芒的星星。
　　在眼前闪耀着，宇宙中最美的东西。
　　“天上看不到，这里还能看到啊！”比利嘻嘻笑着转头看丹尼尔，脸上的笑容一如丹尼尔第一次见到他。
　　璀璨，明亮。
　　“原来不是太阳……”
　　是啊，不是太阳，比起闪耀到足以灼伤他人的太阳，他的笑容，分明是黑夜里最温暖的星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