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尼罗河女儿的传说（上）》怎么舍得

35、角斗（中）

　　这次上场的是一个中等个子的男子，皮肤黝黑，身材瘦削，不过肌肉却很结实。他拿着一把普通的长剑和一个不大的小圆盾牌，走进场中，只是静静一站，一种凌厉的气势就自然而然的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看的出来只有身经百战的斗士才会有这样的气质。

　　而他的对手这时也从他对面的另一条甬道的大门里走了出来，那家伙脖粗颈厚，肩宽背阔，一双丑恶的三角眼中，绿豆大小的两只黑眼珠那么轻轻一转，被他眼光触过的人都不由得一阵胆寒，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充满了只有猛兽才有的，残忍、嗜血、疯狂和暴戾。

　　“尼罗河女儿、艾梅小姐，有没有兴趣赌上一把，看看这两位斗士，最后哪一位将会活着走出赛场！”伊兹密王子饶有兴趣的提议道。

　　凯罗尔此时的心思显然还深陷在自己是战争祸首的泥潭里不能自拔，对伊兹密的邀请充耳不闻。我微笑着淡淡的扫了伊兹密一眼，平静的接道，“赌什么？”

　　“一个要求。输了的人必须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微笑着向我看过来，目光中的挑战显而易见。

　　“好吧！”我一口答应，随即又补充道，“不过，赢得人不能让输的人做一些他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比如要他去杀某人或自杀等。”

　　“当然，我怎么可能让两位柔弱的小姐去做那么血腥的事呢？” 伊兹密的语气中隐隐透出势在必得的意味。

　　“那好吧，你叫人拿纸和笔来，我们把各自的答案写在纸上，免得到时候有人食言抵赖。”我意有所指的对伊兹密暗讽道。

　　伊兹密不以为忤，只是一笑，转身吩咐一旁服侍的侍女。不一会儿，几张上好的羊皮纸和两支外面包裹着象牙的炭笔，就摆放在了我和伊兹密的面前。其实这时，古埃及人已经发明了纸莎草纸，他们把状似芦苇的纸莎草切成小段剖开压平，拼排并连接成片然后再用大石磨压，干后即成著名的‘纸莎草纸’。同时他们还用芦苇杆作笔，蘸上由菜汁和黑烟末调制成的墨，用于书写和记录。不过由于纸莎草纸不易保存，且使用墨汁书写很容易弄脏衣服和皮肤。所以一般各国的贵族阶级还是使用羊皮纸和炭笔来书写。

　　我拿起一张洁白细密的羊皮纸仔细的看了半天，又抓起那枝雕刻的非常精美的象牙炭笔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笔放了下来。转身附在凯罗尔的耳边用小到可以让对面的伊兹密王子恰好听到的声音，对凯罗尔道：“喂！傻丫头，别在那儿瞎想了，快来帮我拿个主意，只要我们这次赌赢了，我们就自由了。到时候只要我们离开比泰多，那么埃及和比泰多之间的战争不就打不成了吗？”

　　凯罗尔听了我的话，蓝宝石般的大眼睛顿时一亮，抓着我的手高兴道：“艾梅姐姐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主意。只要战争打不起来，我们还可以找机会，偷偷返回埃及，寻找回家的路。可是……”她听了我和伊兹密的赌约，再看看台下两个严阵以待的角斗士，两条秀眉轻轻的蹙在了一起，为难道，“可是我不愿意用人的生命来做赌注，那样岂不是太残忍了吗？”

　　我看了伊兹密一眼，他虽然貌似在和身边的米拉讨论台下的那两个人选，但是我看的出他的眉梢眼角隐含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想必他早已知道了凯罗尔会有这样的反应，正在心里乐着呢！因为我已经答应了和他赌这一局，如果选择一人很可能有一半的机会赢，如果不选那就等于认输，那么到时候……

　　到时候，不但如太阳般美貌善良的尼罗河女儿会归我所有，就连那个拥有黑夜般神秘智慧的艾梅也得乖乖任我驱使。拥有了这一黑一白，一光一暗的两个绝世罕见的女子，相信未来比泰多国将会在我伊兹密手中更加辉煌，步上荣耀的巅峰，成为人人敬仰的大国。伊兹密勉强抑制住心中的狂喜，将目光投向场中那两个各有优势的战士，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呢？

　　听着那个艾梅不停的用各种理由，中间还夹杂着一些他听不懂的‘神语’，终于说服尼罗河女儿答应参加这场赌博，伊兹密微笑不语。而坐在一旁的米拉却显得尤为在意，她到是非常想让对面那两个几乎抢去了她的心上人全部注意力的埃及女人赢得这场赌局。因为如果她们赢了，她们就会离开比泰多，离开她一直恋慕伊兹密王子身边，这样不但比泰多和埃及之间不会发生战争，而且伊兹密王子又将是她一个人的了。这样对大家都好，米拉心中是如此认定的。因此，她不但极为热心的主动给她们介绍下面那两个非常出名的角斗士的来历，还暗暗在心里打定主意，如果有可能的话，一定要帮那两个埃及女人赢得这场赌博的胜利。

　　凯罗尔一边拿着象牙炭笔在一张羊皮纸上随意的画上几笔，一边提心吊胆的在艾梅的掩护下，在最底层的羊皮纸上给曼菲士写求救信。当然间或她还要应艾梅的要求，假装拿不定主意，把上面写坏了的羊皮纸揉成一团，扔在一边。看着艾梅一会儿用古埃及语说一些下面那两个角斗士谁看上去比较强壮，有可能获胜；一会儿用美语跟她讲述与奴隶想要起义反抗比泰多人奴役的事情，截然不同的两种对话，在艾梅的语言切换间显得那么流利自如，她的表情也始终如一，好像自始自终都在讲述一个话题。

　　说实在的连凯罗尔现在都好奇她这个艾梅姐姐在来古埃及以前是干什么的，伊兹密也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她，她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实话实说艾梅是她母亲一个朋友的女儿。现在看来伊兹密恐怕是误会艾梅也是什么神的女儿了吧！要不然他干吗今天早上故意让人给艾梅送一件依秀塔儿女神神殿祭司的服饰来试探她。想起刚才艾梅气乎乎的发誓要伊兹密王子付出代价的事，凯罗尔就笑不出来。因为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如果真得实现了，估计对面现在笑的一脸春风的伊兹密王子到时候恐怕要气的吐血。不过这写给曼菲士的信……，凯罗尔还是迟迟难以下笔。

　　可是刚才艾梅的一番话始终不断的在她的耳边回响，
　　“凯罗尔，想想埃及哥仙村的那些奴隶吧！想想帮过你的谢吉和她的母亲谢弗拉吧！想想埃及采石场那些奴隶过的日子吧！在比泰多，在这个瓦伦城外，有数以万计的奴隶过的还不如埃及的那些奴隶呢！他们中的男子还勉强能够支持，那些孩子和女人每时每刻都在面临着死亡……，”
　　“……凯罗尔！我知道你不希望埃及和比泰多之间发生战争，可是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在你这个埃及人民的信仰支柱尼罗河女儿被人劫走之后，在米达文公主不明不白的死在德贝城的王宫里之后，以比泰多目前不断向外扩张的趋势，埃及和比泰多之间势必要有一战。以我们两个弱女子的能力根本就无法阻止战争的来临，既然如此，那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减轻战争带来的伤害，给那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们以生的机会和希望……”
　　“……凯罗尔，难道你忍心看着那么多人在被剥夺了信仰和自由后，还被活活凌虐至死吗？……”凯罗尔紧了紧手中的笔，心里暗暗下了决定，艾梅姐姐说得对，历史在我们这些二十世纪的人来到以后，就已经发生了改变，与其坐看那些人无辜送死，不如尽我们的力量去帮助他们……

　　象牙包裹的炭笔‘唰唰刷’的在细白的羊皮纸上飞舞起来。

　　“尼罗河女儿写好了没有？”伊兹密忽然走过来含笑问道。凯罗尔一惊，差点抓不稳手中的笔。不过很快就有一道人墙阻在了她和伊兹密王子之间。

　　“伊兹密王子，既然是打赌，就要遵守规则。”我端着杯甜麦酒笑意盈盈的挡住伊兹密的视线，给凯罗尔留出销赃的时间。

　　伊兹密见状知道我们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他，可是当着米拉的面，他又要保持他君子的风度，只好装作不经意的道：“我是想问问你们选好了没有，如果选好了，我就吩咐让他们开始了。对了，”他挥手让侍女端出一兰一红两个的嵌宝镶金的象牙小盒子到我们面前，“让我们把各自的答案都放在这盒子中，等到结果出来后，可任意指定对方一人打开宣读本方盒子中的内容，这样岂不更加公平。”

　　我拿起一只兰色的小盒子，递给身后的凯罗尔，让她把早已准备好的写上答案的羊皮纸折叠好塞入盒中，然后将小盒子细心盖好又交回我手中。我将那个蓝色的盒子轻轻放回侍女的托盘中后，斜了伊兹密一眼，笑道，“王子想的真是周到啊！”
　　当两个颜色各异的盒子并排放置在包厢内的雪花石砌成的桌案上时，台下的两个角斗士已经厮杀在一起了。

　　“当当当……”角斗场内不断传出兵刃撞击的响声，那个中等个子被成为‘不败’的角斗士，被那个身材高大长相凶狠的绰号‘野兽’的家伙打的节节败退，好几次都险些伤在那个野兽的剑下。不过那个‘不败’在面对如此劣势的情况下，脸上依然保持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他的眼睛中似乎掠过一丝笑意，就在那个野兽高举长剑当头向他劈下时，他把握住长剑临头的一霎那，以一种快到极点的速度，闪离对手的攻击路线，从侧面一剑刺向‘野兽’的心脏。眼见‘野兽’就要死在‘不败’的剑下，可是意外发生了，那柄刺向野兽心脏的长剑，竟然硬生生的压在了‘野兽’心脏的部位，连那处的皮肤都没有划破。高手！他是真正的高手，只有一个真正的高手，才能做到收发遂心，生死如意。显然，那名叫‘野兽’的角斗士的性命此刻已经完全掌握在‘不败’的手中，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刚才我们在打赌时，米拉小姐曾向我们介绍过比泰多角斗场的规则，当一位角斗士被他的对手击败后，他的生死将由胜利者和在场的观众们决定。

　　此刻，“放过他，放过他！”狂暴的呼喊声从四面的看台上响起，在角斗场上空盘旋回荡。那名叫‘野兽’的角斗士也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难看的三角眼中居然流露出祈求的目光。整场决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要不是事先了解过比泰多角斗的规则，我都以为这些好战野蛮的比泰多人的素质快要超过几千年后的现代人了。就是在几千年后的地下黑市拳坛上，如果出现同样的情况，四周的观众绝对不会喊出‘放过他’的口号，只有杀戮才能激发人体内代表阴暗面的兽性，也才更让人们觉得疯狂和刺激。

　　然而此时此刻在比泰多瓦伦城的角斗场上，叫喊着放过‘野兽’的口号此起彼伏。这到不是说，‘野兽’这人的人品有多好，而是比泰多角斗场的角斗规则：单人对战赛的胜利者遇到这种情况通常有两个选择，一是夺取失败者的生命，那么他接下来的两场决斗将会面临和两位其他的角斗士的生死之战；二是保留失败者的生命，那么胜利者将和失败者共同面临两场与猛兽的对决，沙漠狐狼和高地雄狮。能从这两种猛兽的扑击下活下来的角斗士，不但身价会翻上一番，而且还有获得自由的可能，当然出现这个可能的前提条件是，有足够身份的贵族到场观看比赛。比如比泰多的国王和王后，以及真正掌握比泰多实权的——伊兹密王子。更重要的是，这是上场对决的两位角斗士唯一同时活着走出角斗场的机会。

　　选择！人生总是面临着无数痛苦而无奈的选择！除了命运之神，谁也不知道你的选择是对还是错。现在那名叫‘不败’的角斗士就面临着这样的选择，而满场的观众都在叫嚣着要‘不败’放过‘野兽’。因为比泰多国连年的征战以及奴隶生命的低贱，使得人与人之间的生死角斗已经无法再满足观众们嗜血的欲望，更何况武技高超的角斗士往往几个照面就能结束一场战斗，死人他们见得多了，已经不希罕了；只有人兽之间那种原始而纯粹的生命物种的对决，那种智慧与力量的碰撞，那种兽性、野性和人性的交锋，才能给予他们感官更大的刺激和快感。

　　而此时比泰多国王也下令，如果‘不败’选择兽战，那么只要他能够和‘野兽’共同战胜那些猛兽，活着走出角斗场，他就将获得自由。

　　‘不败’苦笑着放下了指在‘野兽’胸口的长剑，一双平静无波的黑眸此刻却显得有些黯淡。他知道他此刻没有了选择的权力。因为，国王的那道命令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