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苍天》杀也销魂

2、序.夜之章(下)

　　“月照，你在这里干什么。”威严的声音从走道尽头响起。
　　“爹！”
　　“父亲。”
　　看着慢慢走近的中年人，沈月照手足无措地想把馒头藏在身后，不小心却掉落下来，直接滚落到中年人的脚边。
　　“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沈月照慌乱地转头去看跪在一旁，不发一言的哥哥。沈风鸣仍是很平静，若无其事地向中年人行了礼，“父亲安好。”
　　沈千城来回看了看两人，最后把目光转向了小儿子，“月照，你回房去。”
　　“爹，你原谅哥吧……”
　　“回房！”
　　“……”

　　听着耳边月照走远的脚步声，风鸣低下头沉默着准备承受父亲的怒火，却在很久的沉寂之后，才听到沈千城冷漠的声音，“抬起头来。”
　　“……风鸣不敢。”
　　“我叫你抬起头来！”沈千城原本精光内敛的眸子瞬间瞪大，爆发出强烈的气势。
　　“……”风鸣慢慢抬起头，澄静若水的眼眸对上沈千城利如冰箭的目光，没有一丝动摇退缩。许久，沈千城的眼中露出一丝赞赏，收回了凛冽的目光。

　　“你知道为父为什么罚你？”语气依旧冷漠，但已少了分骇人的气势。
　　“风鸣不该带着弟妹擅自离家。”知道自己通过了考验，沈风鸣重新低下头。
　　“那你是否觉得为父罚错了？”
　　“风鸣不敢。”
　　“不敢！还是不想！”
　　“……请父亲责罚。”咬咬牙，沈风鸣伏下身子。

　　预想中的责打没有降临，风鸣一向澄澈的眸中也不由显出一丝疑惑。
　　“哎……你若一点也没有这么想，才是怪事了。”沈千城重重的叹息，眼中流露出些许疲惫，“自先祖沈燕青开始，我们沈家数百年来，守在这凌寒雪山下，只是为了阻隔魔教势力染指中原。虽没有什么大建树，但冲着先祖的余威和江湖上朋友还卖几分薄面，魔教对我们到底是有些顾忌。只是……唉……我不说你也该知道，这几十年来，沈家势力渐渐单薄，一日不如一日，传到为父这一代，早已是人脉凋零。现在的沈家外表光鲜，其实只是靠为父一人勉力撑起的空架子罢了。但再过三十年，为父不在这世上了，沈家又该何去何从？更不用说沈家一垮，魔教妖人没了顾及，势必入侵中原，搅得天下大乱。”说到这，他转头看了看沈风鸣，发现他已直起上身听他讲述。
　　“你大哥雪见勾结妖人，做出……做出那种污秽不伦的丑事，早已不容于世。月照虽是聪敏伶俐，但先天不足，孱弱多病。梅华是个女孩子，更是难当大任。纵观你们四兄妹，也只有你能担当起沈家的未来。”
　　“……”
　　“兄弟姐妹里，你天赋最高，为父也自小待你最是严格。你弟妹不爱读书习武，总是顽皮闯祸，我也由得他们。但你犯了一点过失，为父就会加倍处罚。你每日十二个时辰，四个时辰读书，四个时辰练武，四个时辰休息，为父给你请了最好的师傅，甚至送你去锁冰谷拜剑圣飞离为师，一年只让你回家一次，为父的苦心，你是否明白？”
　　“风鸣明白。”
　　“若你真的明白，就不该让为父失望！这次你时隔一年从锁冰谷回来，不过是和弟妹出去玩了几个时辰，为父就加以处罚，你心中即使有委屈也不奇怪。但你身上背负的不仅是沈家的未来，还有整个中原武林的安危，为父想让你明白，你不可有一刻的松懈。”
　　“……风鸣愚钝，辜负了父亲的期望。”

　　“算了，站起来吧。”良久，沈千城说道。看着从地上站起的儿子，虽然脸色苍白，全身湿透，狼狈不堪，但背脊挺拔，目光沉静，心下也不由喜欢，“这次要在家里住多久？”
　　“师父闭关疗伤，要半年左右，风鸣愿在这期间留在家里侍奉父亲。”
　　“嗯，不了，最近南疆的妖人蠢蠢欲动，鼎武盟已发出武林帖平乱，你就跟着你二叔，一道去看看吧。”
　　“是。”
　　“早些回房吧，明日早起，为父要考教你的武功，看你这一年是否有长进。”
　　“是。恭送父亲。”

　　看着沈千城的背影消失在走道拐角，风鸣虚软颤抖的双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颓然倒地。

　　“真是狼狈。”苦笑了一阵，风鸣努力地扶着栏杆想站起来，试了几次都徒劳无功后，终于认命地倚着廊沿坐下。感受着胃部因饥饿而不住痉挛，他想了想，终于捡起了之前落在地上的馒头放进嘴里。馒头已冷透了，上面还留着月照小小的手印和在地上沾染的泥尘，不过为了防止自己这个“中原武林未来的希望”因饥寒交迫死在自家院子里，他还是努力地咀嚼吞咽着，一日未进水的喉咙干得冒烟，根本无法咽下东西，于是顺手抓了一把积雪塞进嘴里，雪水污秽冰冷，但他已无力顾及这些。只希望能快些恢复体力，至少得靠自己的力量走回房间。

　　院里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寂静和黑暗也逐渐淹没了这个十二岁的孩子。

　　又开始下雪了，洁白轻软的雪花仿佛飞扬而下白色蝴蝶，张开翅膀掩盖了这漆黑的夜，也掩盖了这一片漆黑的院落中响起的一声模糊的呜咽。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