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初代]天空の花嫁》淼邈

62、失控

　　缩在被子里，黑暗的环境像是与外界脱轨，她暂时享受着这种像是在妈妈腹中的安全感，将身子像猫一样蜷成一团，抓紧身下的床单。

　　艾琳娜已经敲过很久的门一直没人回应，这才推开了虚掩着的门，里屋一片漆黑，只有走廊中的灯光照射进来可以看清床上隆起的一座“小山”，她放轻脚步慢慢走进来，小心的坐在她床边，伸手伏在隆起的被子上，声音极力的温柔，生怕哪个不经意间的动作或话语会吓到这姑娘“奈尔...？”

　　“————！”

　　事实上再轻柔的动作还是让包裹在被子里的人一抖“谁——？”

　　“是我——！”艾琳娜半伏在她身上抱住被子中的女孩，带些水音的声线想把更多的温暖透过自己的身体传递过去“我是艾琳娜！奈尔，你怎么了？”

　　“艾琳娜？”她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和面前的女人对视上，一咬下唇扑了上去“艾琳娜...我看到凯里了，他也看到我了，你说...他会不会告诉别人？”

　　艾琳娜蹙眉抱紧怀中的姑娘，一手不停抚顺她柔软的长发安慰着“不会的，他什么都没说，没人会知道的，奈尔...你别怕！”

　　“是吗....”下半脸藏在手臂之间，带着水渍的眼睛轻轻眨动“没人知道...即使今天不会...那天想必也不会遥远了吧？”

　　“你在说什么——”

　　慢慢松开艾琳娜的身体，奈尔低着头抵在她肩膀，一字一句的说“我好累艾琳娜，我隐瞒的好累...如果被拆穿了，反而会比现在轻松的多吧？”

　　艾琳娜抓住她肩膀迫使对方正视自己“你傻了吗，啊？之前的努力都只是儿戏吗？奈尔，你别怕好不好，我们都会帮你的。”

　　“我想去看看他....”

　　艾琳娜闻言动了动眉间“什么？”

　　视线渐渐落到对方碧色的瞳仁上，语气并无太大变化，可在语句上重复间又加上了肯定词“凯里。我必须去看看他。”

　　艾琳娜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启动双唇半天吐出一句“见他...你见他做什么？”

　　“叙旧，总之，能为我安排吗？不让别人知道的情况下？”

　　艾琳娜咬了咬下唇沉默许久，握着她肩膀的手指收紧，半响后抬起头“好吧，其实boss并没有将他视为犯人，尽管这引起了一些成员的不满，可大家却也不敢在明面上反抗。所以，他暂时是在Giotto安排的地方，很安全，名义上，是招待。”

　　“招待吗？也只有Giotto会想要招待出自那个地方的人...”

　　虽然Giotto有心保护，可对象被推上风口浪尖上的人，总不好做的太明显，明着力保，会犯了众怒不说，还可能失了boss的威信，顺其发展又不是Giotto的做法，保持中立也不是长远办法，真所谓条条路都是死胡同，只是看死的方法和快慢的区别。

　　又是这样，有千百双眼睛在盯着他看，看他的做法，等着加以评论，或是出口抗议反驳。
　　Giotto费了翻功夫才说服众人将囚禁改为软禁，尽管这样对Giotto来说依然勉强，可毕竟是突发事件也只好暂时委屈了凯里。

　　软禁的地方在远离办公区的客房，和后园的家属住地也有段安全距离，被夹在中间的位置正像是这陷入两难境地的状况。她和艾琳娜并肩走在装有声控灯的走廊中，前方的黑暗因为两人的对话而被一盏盏亮起的灯照亮。

　　“凯里怎么在意大利？”

　　“这个...我也不知道，这事开始就有点蹊跷，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就已经被抓住了，而且还惊动了所有成员，所以....这事现在不好办了。”

　　“...的确不好办。”她挑眉看着房门前明显是身为监视的驻足人。

　　艾琳娜看了看她，上前和那人说了几句，看他们说话时的表情，那人似乎很不乐意也极是为难，可在艾琳娜正色说了几句后，还是犹豫着离开，走时还不忘提醒着两位要快一点。

　　艾琳娜将手中的铜质钥匙递过去“我在外面等你。”

　　她并未说话，投给对方一个感谢的目光，默默接过钥匙握在手中，“我进去了。”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在这安静的走廊中被无限放大，轻轻一转，门锁里的勾环换来被弹开的声音，她动作一怔，抬头望向立于旁边的艾琳娜，暗暗咬牙推门进去。

　　她和这个人其实并不熟悉，只是在前几年和骸有关的任务中为她带过路，两人的交流也只局限于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的几句话。印象中他的样子早就淹没在记忆的海洋中了，不过今天再看到倒是勾起一点点回忆。

　　好像老了好多...

　　她站在门口，将钥匙放在旁边的鞋柜上，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可看到坐在床上一脸平静与她对视的人后，就再也说不出口。

　　男人的双眼洼陷，骨瘦如柴的身体有些渗人，严重的黑眼圈像是长久没有得到好的睡眠，交叠的双手泛黑，一动不动的身体像是在床边雕刻的一座蜡像，一双漆黑的瞳仁没焦点的看着她的脸。

　　她的呼吸开始凌乱，尽管对方看起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又身体孱弱的中年男子，可那人在岁月中被磨练出来的一双深邃的眼眸，此时没有友善和忠厚，甚至像是有无数双黑手探出来搜遍她的全身，麻酥的不适感让人浑身颤抖。

　　奈尔用力咬住下唇，感觉到左胳膊有一个拉扯力，慌神中还以为是对面男人身后探出来的触手，神色更是慌张，张口刚想大叫就被一只手掌捂住，之后身体一个旋转，视野从光亮的房间变为只有柔和暖黄色光线的走廊。

　　“别傻了——！！”原来是身旁的艾琳娜将自己从那房间里拽了出来，她低着头扯着艾琳娜的手臂用力呼吸，耳边传来一句低语“有人来了，你站在我身边别说话就行。”

　　紧闭着双唇拼命点头，用力阖上眼睛好从刚刚噩梦一样的画面中逃脱出来。

　　海拉背着灯光站着，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一片阴影中“两位姐姐在这里做什么？看守的人呢？”

　　艾琳娜笑了笑说道“那孩子说怕黑，让我们顶一回自己回去找替班了。”

　　“哦...”海拉半信半疑的应了声，也没再追究，目光反落到艾琳娜身后的门上，里面的灯光从虚掩的门缝中透出来一点，他的眉梢一动，视线再次落到站在门口说是在顶替的两位姐姐身上，满脸的质疑与不信任和往日那个乖巧乐观的孩子完全对不上号，倒像是他曾经说着憎恨驱魔师时的那个样子“替班...还用打开门确定里面的人在没在？”

　　艾琳娜勾了勾嘴角指着身后的奈尔“只是这孩子白天的时候没看见，晚上这才嚷嚷着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会让大家如此激动。”

　　海拉歪了歪头看着缩在艾琳娜身后的奈尔“怎么了？一定是那人凶残的样子把姐姐吓到了吧？”

　　“没有...”虽然不熟悉，但她记得凯里是个极温和的人，以前站在几位年纪小的驱魔师面前，大家虽然会很任性和自大，他却也像是位父亲一样极尽关心和满足他们的任何要求，嘴上话不多却总是在背后帮驱魔师们料理好一切力所能及的，时常憨厚的笑着，总是愿意吃亏，也很少计较事情。

　　她慢慢抬起头对向海拉“他什么坏事都没做，你们又何必要为难他？”

　　海拉皱紧眉头握起拳头，恶狠狠的说“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我可是...亲身经历过他们的暴行...才有资格站在这里说话的...”

　　她听着男孩咬牙清楚的吐字“就算...你憎恨驱魔师，憎恨那个已经毁灭的地方，但是坐在里面的人，并没有任何过错，我请你....理智对待。”

　　男孩仰头不屑的哼笑“理智？如果这个词当时哪怕只经过他们的脑中一个瞬间，我也不至于做到今天这种地步。”他说着推开挡在门口的两个人，推门而入。

　　艾琳娜只顾着奈尔，没料到男孩会如此麻利，刚想说话时对方已经站在了门里，面容冷峻的盯着坐在床上依然没有动作的凯里。

　　“也许你和我父亲的死没有任何关系，但都是出自那个地方也别指望把自己洗白。”少年挑高了眉说道，声音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居高临下的对坐着的人说着“我只是想问，五年前，大概10月左右，是哪一位驱魔师来到过西西里，你如果还记得的话？这个人，死了没有？”

　　奈尔站在艾琳娜后面，后者握着她的手抖动的越发严重，艾琳娜离近些甚至可以听到些类似哭腔的喘息声。她侧头看向奈尔，女孩泛着水光的双眼抖动的厉害，双唇微张，眼神像是再看什么鬼魅，眼中的水滴渐渐变大，聚成一滴在脸上滑落。

　　害怕...巨大的恐惧铺天盖地，将她整个人包裹，她克服着心中所有的恐慌，盯着凯里脸上的任何表情，她害怕对方伸手一指指向自己，可男人就和那时一样，木讷的坐在原地没有一点反应，哭红的双眼没办法再直视过去，她贴近艾琳娜的肩膀，没过一会那里就湿了一片。

　　“快回答我——！！”海拉冲动的上前一挥手，本想先给对方一拳然后揪住他的衣领，可没想到坐在床上的身体在受了他一击后，僵硬的依然保持着坐姿，向后倒去，海拉自己也吓了一跳，向后一闪。

　　倒在床上的身体，那双眼睛依然看向原来的方向，奈尔看过去，视线再次与他的重合。
　　她再也忍受不住的失控抱头大喊“啊——————！”拼命跑走。

　　“奈尔————！”艾琳娜急忙追上去，可远比不上对方失控的速度，前面一个黑影慢慢走过来，轻松的将女孩一把拦下，扬起手用力向下打下去。

　　艾琳娜跑过去接住昏了的女孩，抬头看到黑了半张脸的戴蒙。

　　戴蒙皱了皱眉，有些烦躁“大老远就听到这里还真是热闹，真是个只会给人添麻烦的主...”

　　艾琳娜看了看走廊中唯一亮着的那个房间，轻声叫了句“戴蒙...”

　　“我知道了...”他走过去，周围的布景全部变得虚化，并有些青色的烟雾，刚刚还回荡着少年的叫喊声很快消失，等戴蒙拎着他的领子走出来时，男孩已经熟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