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七年》沈绎

1、楔子

　　深夜，万籁俱寂。
　　此时的萤莲宫确实突兀地灯火通明，婢女奴才们不是端着东西进进出出，脸上尽是凝重和难掩的惊慌。
　　一身白衣的黎衍负手站在寝室门前守着，脸色貌似平静，但紧抿的嘴角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陛下！”
　　守在黎衍身后的男子终于不耐，轻声打断了黎衍的思路。他一袭黑衣，眉眼清冷，比黎衍稍矮，窄窄的肩膀一如女子般瘦弱，只是嗓音依然低沉。
　　“王后不会有事的！刺客那一剑刺得并不深。”
　　“宁荇，那不该由她来承受的！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那么，所有的痛，所有的后果就该由我来承受！”
　　被唤作宁荇的男子不知该如何安慰，因为他比谁都要清楚，黎衍是如何度过过去的四年的。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数着日子，等着那一天的到来。想要忘记那些残酷的事实，但眼前所眷恋的脸孔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偷来的，时间一到，终须归还。
　　这是一场如履薄冰的幸福。
　　“伊萦不会有事的，我知道。”黎衍微微上翘的嘴角盛满了讥讽和悲哀，“因为我换来的时候还未到，现在的所有，我还能握在手里。”
　　这时，一名身穿戎装的高大男子走了进来，向黎衍恭敬地行了礼。
　　黎衍抬头望向他，声音略带沙哑问道：“凛，刺客呢？”
　　“臣率人追捕刺客至崖边，刺客叫无路可逃，都跳崖自尽了。”
　　“是吗？”黎衍微颔首，交握于身后的双手蓦然用力握紧，“你——”
　　“陛下！”
　　原本在房中为伊萦诊治的医官们皆站在了黎衍身后，一脸的惊慌、踌躇。
　　“她怎样了？”黎衍浅舒了一口气，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回陛下，这……王后她……”
　　“说。”黎衍抬起头，脸上一片清朗。
　　“是！刺客那一剑并没有伤及要害，王后并无大碍，只是……”医官停了停，思虑再三，“王后腹中的胎儿保不住了。”
　　空气中酝酿着令人窒息的沉默，每个人都不敢作声，屏着呼吸，似乎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良久，黎衍缓缓说道：“全都给我下去吧。”
　　守着躺在床上的脸色惨白的女子，黎衍的脸色煞白得吓人，握着伊萦发凉的手，只有他自己才能察觉其中的颤抖：“对不起，对不起……小萦。”
　　手中紧握的手突然回握自己的手。
　　“小萦！”
　　床上的女子脸色依然苍白孱弱，眼神清澈如水，隐隐藏着丝丝的伤痛和倔强，“衍，我没事。我知道孩子没了，不过没关系的，我们还有一辈子，不是吗？”
　　“嗯，我们还会有一辈子。”黎衍的声音笃定而有力。
　　守着再次沉睡的伊萦，黎衍没有了本来的笃定，只剩下甚少出现的无措。遥远的东方渐渐露出晨曦，一夜就这样匆忙而缓慢地过去，一如过去的四年。
　　是啊，就这样过去了四年，时间匆忙得让人如此畏惧，在还来不及准备接受新的一天时，以为的新的一天竟然已成昨日，在还小心翼翼地数着七年该如何过去时，四年的时光就如一瞬，稍纵即逝，连缅怀都赶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