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亡人》ogonek

1、第 1 章

　　我推开海因斯坦城的大门走出去，看到满地狼藉。拉达曼提斯像雕塑一般站在中间。
　　我走到他面前，行礼。我用余光向上打量着拉达曼提斯，他的表情严肃、一丝不苟，身姿像一棵树那样挺拔。我猜测他在觉醒之前是个军官。
　　“巴连达因，”他开口，“我刚才在这里打倒了三个黄金圣斗士。”
　　我低下头，等待他接下来给我分配的任务。
　　“我已经把他们都扔进了冰地狱。所以，你去检查一下他们是否已经死亡，不能让他们从那里逃走。”
　　“是，”我点头，准备去执行任务。
　　冥界的路途很遥远，我必须靠自己的双脚行动，才能到达第八狱。
　　无边的粗糙地面上结着冰，大小各异的头颅镶嵌其中，张大嘴，显出恐惧的神情，数百年的阴风吹过，把他们都风化成了骷髅。这是真正的地狱。
　　这场景我目睹了好几个月，早已习惯了。我小心地绕过他们，防止自己被绊倒。现在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寻找三个刚被扔进来的黄金圣斗士。
　　他们并不难找，在远处发出粼粼金光的就是他们的黄金圣衣。我走过去，果然发现了三个战士，他们看上去仍然鲜活而有生命力，面色红润，双目紧闭，脸上还有战斗时留下的血痕，发丝随着阴风飘动，就像每一个战场上的新亡人。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圣斗士。
　　而在几个月前，我连冥斗士是什么都一无所知。那时我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为功课和社团而心力交瘁。初来冥界的时候我仍然满脑子想着成绩和女友，但很快我便放弃了那些事情，因为我发觉这段人生被扳到了一条新的轨道上，此生再也回不去了，只能在这个世界老死，病死，或者被杀死。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无力去改变它，那就去适应它。
　　这就是我为什么崇敬拉达曼提斯。他如山峰一般沉默，从未对自己的命运发表怨言，准确无误地履行着职责。他以这样的方式生存着，比任何形式的埋怨或怀疑都更加有力。
　　我蹲下身去端详这三个刚刚死去的圣斗士，他们看上去和我年龄相仿。其中有两个长着希腊式的相貌，头发卷翘，面目俊朗。我抬头看了看昏黑的天空，想起了沐浴在地中海阳光之下的家乡。在这两名圣斗士身上，我居然看到了故乡的影子。
　　另外一个五官像是东方人，没有眉毛，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圆形的印记。中国和日本的区别我至今都不清楚，对我来说，东方是个神秘而辽远的意象，然而它隐约之间吸引着我，像是一座梦中的家园。
　　他们的人生不一样。他们自小知道自己长大后会参加圣战，会战死沙场，于是自小便接受严苛的斯巴达式训练。我们毫无预兆地接受牺牲，他们则是一早就知道自己牺牲的命运，很难说哪一种更可怜。
　　我突然生出了一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如果能和他们聊聊天，无关圣战，无关立场……我又看到了他们紧闭的双眼。他们已经没有鼻息和脉搏了。
　　他们如今只是可怜的亡者……不，他们是敌人。
　　即使他们能使我想到阳光、故土和憧憬的事物，即使那样的聊天存在，立场也是无法消除的。这场战争的哪一方正义，哪一方邪恶，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我只要尽到我作为一个冥斗士的责任，我便是正义的。我站起身来，转身离开。再过几个小时，那三名圣斗士的脸大概就会像这冰冻的顽石一样变得灰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