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8章 ...
-
迦夜没有理会他,只是在喘气吁吁,平复自己的呼吸。
梨江耐心地继续对迦夜说:“这样的一个晚上,我们都同时遇到鬼了,而你遇鬼的时候急急忙忙地跑,看来你确实很正常呢……”
迦夜冷淡地哼了一声,缓缓直起腰,片刻,忽然说话:“头一次有大夫说我正常。”
梨江微笑:“我给你把过脉,那时虽是失礼,但是脉象很正常。”
迦夜仍是对他冷淡,但毕竟肯张口说话,答道:“我本来就是正常人!”
梨江抓住这个机会,问他:“你身体很正常,但是为什么讨厌生人?为什么不愿意再与男孩子做朋友?”
迦夜低头,沉默了片刻,才道:“是他们彼此异常好,撇下我,怪不得我……”
梨江愣住了,这样的回答令他出乎意料。
接下来,迦夜没有再说话,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有说,一起步,直接走了。
说话声停止了,容芮迈步走了上去,他追上梨江的时候,离梨江几米的地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生怕破坏了气氛,他一直立在几米之外的地方,一直不敢贸然过去。
如今迦夜离开了,他拍了一下梨江的肩头,恭喜他道:“终于跟目标搭上话了,真是出乎意料的转机!”
梨江只是抿唇一笑,没有回答,缓步一直往前走。
后边,拐角处,有人影立着,不易被发觉——那是一个长相美丽的青年,一声不吭,只是紧紧握着拳头,只是恨恨咬牙。
传说,邪灵的也是有占有欲的,邪灵一旦有占有欲,便是比平凡人的占有欲更强,为了自身的占有欲,将会比平凡人更不择手段……
翌日,那条街上,人们在那无头焦尸躺在的地方一米之外,围着它看着,低声议论,却没有胆子大的人走上去带走,尸体的家属也没有人敢出来接它回去,原因是——这具尸体昨晚诈尸了,已经被吓坏一次,担心诈尸的事情再度发生。
不久,昭明寺的大喇嘛来了,盘坐在地上,围着那具尸体,当街念诵经文,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大喇嘛一齐起身,用担子将尸体搬走了,后来的事交由昭明寺处理。
迦夜因为这次晚上遇鬼,一整晚都睡不着,余悸一直到白天才缓过来,吃饭的时候,灵金忍不住在桌前唠嗑着诈尸的事情,他听着,却是不说话,也没有告诉她那晚上那具焦尸追着他跑的事。
碗里的酥油茶,一如既往的那样好喝,他捧着碗饮了一口又一口,才伸手去抓盘子里的块状烧牦牛肉。
三天以后,梨江一个人前来造访,迦夜自上一回晚上对他有了点印象,对他没有以前那样凶恶和嫌弃,至少再见到他时,眼里的寒光收敛了一些。
“你想跟我谈什么?”他一声问话起,些许冷淡习惯性地夹带着。
“当然不是劝你去接受陌生人。”梨江回答。与以前不同,这次他采用了顺应他心理的对策,打算一步一步地让面前的年轻人放弃对自己的敌意。
迦夜抿唇,不动。
梨江主动发话,有意无意道:“这里附近有谁会弹琵琶么?火曜日那晚上的琵琶声可真是好听极了。”
迦夜虽然是微微低头,却是在听到这句话以后瞪大眼睛,手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起来,只是没有发怒。
端清茶进来的灵金正好听到这句话,放下茶壶和杯子时,有些担忧地对梨江轻轻唤了一声,“大夫……”似乎有意提醒他。
梨江自若,平静地盯着迦夜的神情。
片刻,迦夜启唇,竟然愿意成全他的目的,老实回答:“我只是……觉得很冷,那个声音和旋律,你们觉得很美,可是对我而言……就像魔鬼的召唤,让我浑身发冷……”
梨江听罢,沉思起来,片刻才道:“是诅咒么?……这附近,谁会弹琵琶?”
灵金唉叹了一声,满口无奈:“没有人。刚开始传来琵琶声时,我就到附近去问过了,根本没有人会弹琵琶,也没有卖艺的人在这附近……”
梨江微微皱眉,猜测道:“不是这附近,那会不会是在远处?声音可以在风中快递,会不会是风把声音带到这里来?”
灵金果断否定:“不可能的,昭明寺的钟声传到我家,我家也只能听到小小声,这琵琶声这样清楚,不可能是从远处传来。”
梨江想不出其他可能,只道:“那我也只能说:看来也许是有人下了诅咒。”侧头,又对迦夜说道:“若是诅咒,也只能去昭明寺请大师来,用经文除咒。”
迦夜顾虑着,一脱口,突然态度凶狠了起来:“我听到那个声音只是觉得很冷!!!并没有什么!!!!!”
灵金一听,不由担忧,说了一句:“迦夜……你冷静一点,大夫没有别的意思……”
迦夜的情绪变化不稳定,梨江是明白的,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即便是突然遇到他大发脾气或者大吼一声,也似习以为常般,表现得很镇定。
“大师念诵的经文,可以让灵魂超度,同样也可以平咒,甚至是让人心神平静,怎样也比没病乱吃药的好。”他这样说。
迦夜冷静下来,垂眸,抿唇,不言语。
梨江道:“我带你去昭明寺,找住持谈一谈。”
灵金想了一想,转身走了,片刻后回来,手拿一条黑布带,用它蒙住迦夜的眼睛:“这样就不会见到生人发脾气了……”
梨江起身,轻轻抓着迦夜的手腕,带他缓缓走出客厅。灵金看了看案上的杯子,回头,唤了他一声:“大夫,这茶……!”
梨江的声音传回来:“谢谢你了,我不渴。”
穿过人们往来的街,迦夜跟在梨江的身后走着,一只手被梨江抓着,被牵着走,他也只能在他的牵引下跟着走。
沿着街的方向,到了昭明寺,跨过大门,穿过内院,在年轻喇嘛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了住持的禅院。
年轻的喇嘛走进一间屋,与住持打好了招呼,住持随他一起走出来,见了梨江和被蒙住双眼的迦夜以后,住持启唇:“你们是来……?”
梨江答道:“我这位朋友似乎中了邪,我想求住持安排几个修行高深的喇嘛诵经为他去一去邪。”
住持仔细瞧了瞧迦夜,二话不说,亲自引他们二人到了一间屋,叫人掩上门,在垫子上坐下来以后,便对梨江说:“听说村里有人发生了很奇怪的事,并且已经好几年了,难道是这位年轻人?”
梨江道:“原来住持一直知道这件事?那为什么不派几位修行高深的喇嘛来为他诵经,除去他的祸根呢?”
住持无奈一叹,实话道:“我起先也以为是邪气所造成的,但村里并没有什么邪气的来源,仔细找遍了原因也没有答案,恐怕为他念诵经文也不奏效。”
顿了一下,又道:“不妨找个大夫给他看一看,也许是病根在作怪?”
梨江答道:“我就是大夫,也给他号脉过,但是他的脉象却是很正常,身体并没有疾病的症状,至于精神方面……这里的条件无法办到,所以无法检查。”
住持愣了一下:“你是雪域外面来的人?”
梨江如实告知:“不是的,我生在雪域长在雪域,只是我现任的‘妻子’是外来的,我在他的家乡生活过一阵子。”
住持了然,微微点了点头。
重叠的纱帐、珠帘和蜡染之后,极为隐蔽的地方,有一个金色瀑布般长发的西藏青年静静窥听着,眼眸因为含着怒火而由冰冷的银色转变为琥珀与橘红之间的颜色。
屋中面对面的三人,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存在,被蒙着眼睛的迦夜忽然启唇,插嘴淡然的吭了一声:“我没有病。灵魂更不可能会生病,不是么?”
梨江瞥了他一眼,有些话藏在心里头,没有说出来,一说,只怕是破坏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迦夜对自己的信任。
面对着住持,梨江只问:“真的没有办法让发生在他身上的奇怪事消失么?”
住持启唇,欲言又止,沉吟了片刻,只说:“本寺会想办法找出原因来的,你们暂且放心好了。”
一缕神香烟雾飘了过来,绕在了迦夜身上,随后散去,只是一刹那,迦夜隐约听到了叮咛,倏地立起身,鬼使神差地往外走。
梨江惊奇回头,问:“你要去哪里?”
迦夜只道:“我想出去走一走,一定会回来……”蒙在眼睛上的布带始终没有摘下。
梨江想着他只要没有把布带摘下就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便点了一下头,轻轻应了一声‘嗯’,随他的意。
迦夜缓步走出去,在内廊里缓缓移步,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右手,牵着他一直往前走。
布带蒙着眼睛,迦夜看不到是谁在牵着他往前走,但被人这模样牵着走,他心里也很慌张,慌张着急忙脱口:“什么人?你是谁?快放开我!”
几经挣扎也没有用,身体像是被控制了一样,很轻易的跟着往前走。迦夜心里更加慌张了,只是对方始终是抿唇,没有回答任何一句话,迦夜不由又道:“喂!你是不是哑巴,不能说话?!我叫你放手!”
话音刚落,忽然步伐停止了,那只手没有再牵着他往前走,过了片刻,他感觉到有人在拥抱他,有人在亲吻他。
依照他这几年的奇怪性情,面对一个生人,他应该是本能的将他推开,然后大声乱叫宣泄怒火,可现下这个拥吻,让他身不由己,这个吻温柔得压下了他躁动不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