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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满一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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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里流苏,戏外屠苏。”
缠满花藤的秋千在水面上荡漾,流罂饮着屠苏酒,鲜红的裙摆拂过水面,眼泪簌簌而下咸了红唇。她坐在这秋千上喝着小酒也算是苦中作乐吧。
司花使疏莲正在给流罂汇报花宫近期的大小事宜,流罂深以为这是件极无聊的事情,若非宫规所定,她真想把疏莲赶出去。流罂心思早已神往到了飘渺处,指不定正与哪位高人论起道法。疏莲的一句话倒是把流罂的思绪拉了回来:“三小姐成功凝聚花魄了。”
这位三小姐也是花宫不好惹的主儿。人只道花宫内万万不要惹恼了两尊大人物,一自然是宫主流罂,杀人不眨眼的恐怖少女。二就是流罂的妹妹花系铃,因为流罂杀人多半是这些人让系铃不高兴了。只是自三年前流罂从胞姐流苏手中接下宫主的位置时,系铃对她生了一些误会。从前流苏像母亲一样护着流罂和系铃的日子历历在目,这样漂亮的时光终究是在三年前的大火里灰飞烟灭。
流罂可以逼着自己不去想别的烦心事,唯独那夜的火光横亘在心头烧的血液沸腾,心火难抑。
“花魄做祭,渡灵星移。”
花流苏那时候不是纯白高雅的花宫宫主。圣洁的凤凰被花宫的大长老下毒,功力尽数流失。大长老本欲一把火覆灭了流苏和她的凤凰宫,可惜错估了宫中侍女的忠心,还有流苏的二弟子的神勇。这些侍女都焚了自己的花魄做成强大的结界帮流苏挡住火光的侵袭。
当时的大长老命人埋伏在四周,虽是与二弟子同归于尽,也让流苏受了无法挽回的伤害。流苏在最后关头用了花宫的神宫秘法渡灵把一身功力续给流罂,神宫印入了流罂体内,流罂便成了下任公主。因着花宫受到轩辕族的紧紧相逼,为了保存实力,流罂只得谎称意外,没有动大长老派系分毫。至于外界,人们本就对花宫知道的不多,只知晓花宫有位美貌宫主,却不知姓甚名谁,流罂也不需把花宫换了宫主的事昭告天下。这事于内于外就这么瞒了下来。却不想谁在宫内传了谣言说是流罂杀了流苏夺权篡位,系铃信以为真,天大的误会就生下了。流罂杀了这些谣言制造者,在宫内下了禁口令,却还是无法洗清自己在妹妹心中不光彩的形象。
流罂多想告诉系铃这事情的个中原委,可惜系铃是个纯真没有心机的人,她不希望系铃承受太多,也不想因此和大长老撕破脸皮让花宫陷入动荡的局面。
流罂理了理头绪,喝下最后一口屠苏酒,赤裸的玉足轻点了水上的莲叶,请了疏莲陪自己一道去看看系铃。到了系铃修炼的地方却被侍女拦下,那侍女说的颇为伤人:“我家小姐练功在紧要关头,不见外人。”
“倒还真把我当外人了,疏莲,我们回去吧.”
流罂于此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这样大的误会可是不好解。男欢女爱是刻骨铭心的事情,血脉相连的情谊于自己,于系铃都是最最珍贵的东西。
流罂心结难开,便打发了疏莲去办事,独自一人来到了罂粟花田。
花田里成千上万的罂粟是她与姐姐一起种的,开了几个季度,已经是物是人非。这会也是花开的季节,流罂躺在了花海之中赏云,却非以闲适的心态。她看这些云飘来飘去,想的是曾经姐妹间的嬉笑玩闹。
流罂正出神陷入回忆,被一男子打断。他的语气颇有一些指责的味道。
“你是何人,竟敢破坏了宫主的罂粟花田?”
流罂回眸看去,却是一个仆役装扮的下人。他生的倒是眉清目秀,流罂瞧着他的样子颇有一番落魄贵族的神色。流罂只这么瞟了他一眼,不愿搭理他,随手摘了一朵罂粟花把玩。
那男子似乎生气了,他快速绕到流罂面前将她拦住。有些来势汹汹得对流罂说:“你什么意思,听不到我说话吗?”
流罂打量起眼前的男子,她很想用灵力把他震开,却硬是下不了手。
“你又是谁,以你的身份不应该拦我吧?”
“我叫凌轩,是花宫新晋的……呃…仆从。专替宫主打理这罂粟花田。”
“你不认识我么?”
流罂觉得凌轩是个很有趣的人,不是花宫的弟子,还只是一个末等的仆从,性子倒比自己这个做宫主的还高傲。
听了流罂的话,凌轩再次仔细看起来眼前风华绝代的女子。每个人入宫之日都能见到宫主,凌轩应该也被管事的领去见过。不过因着地位低,怕是只有远远看一眼的份,宫主是一袭红衣鲜艳如血么?
“你是…宫主?参见宫主。只是素闻宫主喜一身素白衣裳,宫主红衫不好认。”
“谁说本座…”
流罂听完凌轩的话,正要斥责他不知又在哪听来谣言说自己喜白色衣裳。乱信传言可是大忌。转而一想,凌轩从宫外来,许是不知道花宫易主的事情,这事在宫内也被禁口,必定是他把自己认成姐姐了。流罂也只好作罢,只有点心虚得说:“本座素喜大红色,正如这片罂粟花海,你可不要记错了。”
流罂讪讪得朝着自己的凤藻宫去了,不想与这个不知好歹的仆从说话。多浪费时间浪费青春。却在走的时候,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心跳与气息的紊乱。流罂不禁埋怨起自己最近不够潜心,修炼荒废了,修心也荒废了。
一夜安稳,很是难得。翌日,疏莲早早便守在了凤藻宫门口,为了花宫三年一度的大事业要向流罂汇报。
“宫主,再十日便是三年一次的花宫祭天礼了。只怕轩辕族的人又要在大典上对我们下手。上次未成功,这次怕是会加大力量来。”
“嗯,容我想想该如何应对。”
“最要紧的是不可以让他们知道我们总址的所在。”
流罂微微颔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流罂现在也很烦恼,轩辕族一揽俗世皇权,扼着大量的弟子资源。若没有祭天礼,仅凭宫外分坛,如何告诉世人这世上有一处的秘境叫做花宫。轩辕族未兴起时,祭天礼便存在了,不过是所有的上古神宫一同举行。各宫宫主祭天,并着挑出俗世资质好的去神宫修习,宫主亲传弟子的事也在这祭天礼期间完成。如今神宫没落了,祭天礼的影响虽是大不如从前,也是很有必要的。
流罂踱步出了宫殿,不知不觉便至了罂粟花田。
“宫主起得甚早,昴日星君刚出来您就抱着闲情雅致来赏花了。”
“你是……替本座养着这花田的……凌轩?”
“难得宫主能记得在下,真是荣幸之至。”
凌轩也不管流罂同不同意,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颇为关心得说:“你一个女孩子要背负整个花宫的命脉挺难的吧,还没个可以说体己话的人。”
“关你什么事?谁让你坐下的”
流罂极不习惯这种被关心的感觉,她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还有弱势的一面。她只知道自己弱不强大,便不能守护花宫,不能守护姐姐与父母宗族的夙愿。
凌轩倒是不在意流罂这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只是和煦得笑了笑,表示他其实可以理解流罂心中的郁闷。流罂见着凌轩这副淡然模样,心里不禁起了一些疑虑。却因为祭天礼的事忙着,晕头转向的,一时理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怀疑什么。更奇怪的事,眼前这个淡定从容的少年如此冒犯她宫主的权威,她却一点也生气。之后她回宫时想起这会她这样小女儿情态得嘟嘴,从脸到耳后红得与火烧云无异。
见流罂沉默了,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凌轩就陪着流罂在花田里坐着赏花吹风,很是舒适。过了好一会儿,凌轩怕气氛尴尬才问了流罂一句话。
“你叫什么名字。”
“花流罂,罂粟的罂。”
“很好听的名字,人长得也跟这里的花一样。”
“你养的花很难看。”
“呃……”
说完话流罂也觉得大吃一惊,她从不是逞口舌之快的人,也不会为了表示对别人的不满而折损自己,更何况是自己都觉得很不错的容貌。
“你是在为十日后的祭天礼烦心吧?不想和轩辕族起冲突,让他们发现这里,又想让更多的人了解花宫,成为花宫的弟子。”
凌轩微微尴尬了一会就摒弃了刚才的话题,关心起流罂的烦心事。说的倒是一语中的,让流罂有种想把这人引为知己的感觉。不过她还是朝着反话的方向说去:“花不可以乱摘,话更不可以乱说。”
凌轩却顺手摘了一朵罂粟把玩,完全忽视了流罂快要跳起来杀人的愤怒样子。
“李代桃僵怎么样?”他从容不迫得对流罂说。
“什么李代桃僵?”
“就是你派属下冒充你去祭天礼,你去布置分坛事宜,招收弟子。瞒天过海若是好的话,你也安全,也能招到弟子,传送弟子的时候总址也不容易泄露。”
三年前,流罂也见证了一次李代桃僵之计。她替流苏去祭天,流苏去分坛传送弟子。那次不知是怎么回事,轩辕族没在祭天礼上对花宫下手,自己也得以平安归来。
“又是这个。”流罂想起从前的事,不禁呢喃。凌轩听不大清楚,好奇问道:“什么?”
流罂摇头。微微叹道:“那些代我祭天的人再也回不来了吧。”
“你不是有妇人之仁的人。”
“你也不像一个仆从,一个仆从哪来那么多花花心思。你莫不是轩辕族派来里应外合的吧?”
“对花宫忠心献策倒成了花花心思,宫主这次真是多疑了。我不会武功,轩辕族总不能傻到派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来做仆从,一辈子都不一定有可能接触到花宫高层。若非偶遇你,我不过是与上任花农一样,平淡一生,与那一季度的花共归一抔黄土。”
凌轩说的倒是有些道理,流罂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想相信眼前这个才见过两面的男子。甚至有了一种想依赖他的感觉。
“宫主若想定了,便要提前出发,在祭天之前。”
流罂注视着凌轩的眼睛,他的眼睛很纯澈,淡定从容,对他自己倒是极有自信。却又不是自信到桀骜的人,一派君子皮相流罂挑不出半点道貌岸然的样子,只觉得这人骨子里就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形象,当然,不够谦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