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座城》顾染

26、Chapter 26

　　陆青是合欢在校园里最熟络的同学，合欢重回校园后很多枯燥乏味的时光都是在陆青的陪伴下度过。

　　那是个挺简单的孩子，常会因为一餐可口的食物而感到无比满足，也会因为看了一场动人的电影而欢呼雀跃。

　　当然合欢喜欢和陆青在一起还有一个十分隐秘的原因，那就是陆青的长相有点像年少时候的沈铭。因为这个合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对陆青怀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这种症状的由来大概是因为合欢早已患上多年的沈铭依赖症，从小到大，凡是必问沈铭，没有沈铭不行。

　　合欢和陆青挽着手走出餐厅的时候，看到路边停着沈南方的车。

　　沈南方摘掉墨镜盯着合欢，合欢没有理会，拉着陆青快速往前走。

　　“合欢姐，怎么突然走得这么快。”陆青不明就里。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那频率，那声音，合欢不用看就知道是沈南方追来了。

　　“停一下。”沈南方片刻之后出现在两个人面前。

　　“手。”沈南方皱着眉头看了陆青一眼，陆青像做贼一样战战兢兢地把手抽出合欢臂弯。

　　“你先回去吧。”合欢催促身旁被吓到的小孩。

　　“别闹了，回家吧。”沈南方紧紧抱住合欢。

　　“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合欢忍不住叹气。

　　“我们之间的误会不是都已经解开了吗？为什么你还要生气？”沈南方柔声细语。

　　“我没有生气，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想想。”合欢耐心地解释。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伤害你的话。”沈南方向合欢道歉。

　　“没有什么对不起，大家都是成年人，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合欢后退一步想离开。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沈南方死死拉住合欢，一只手捧着合欢的脸好爱怜地吻下来，惹得行人们都驻足观看。

　　合欢试着挣脱开，可沈南方越发用力，沈南方一只手禁锢着合欢的腰，一手紧紧钳住合欢的脖子，合欢动弹不得，微闭着眼被动维持那个尴尬的姿态，气愤，屈辱，不甘，眼角的泪水无声地滚落下来。

　　“放开她。”突然有人在背后生硬地扭开沈南方的胳膊，合欢感受到那个人传递过来的力量。

　　沈南方在拉扯中不得不松开牢笼一般的手掌，合欢趁着慌乱一口气跑到马路对面。

　　“放开她。”那平淡里带着几丝不耐烦的声音是出自北方，合欢在惶恐中竟然没有发现。

　　那年北方搬走后，合欢很快与沈南方开始热恋。

　　合欢去陆城大学找过北方几次，每一次都是北方的同学都用类似于“北方请假了，已经没来好多天。”这种理由来搪塞合欢。

　　合欢知道一定是北方不想再和她见面。

　　前几日罗蔚随季维琛一家移民到大洋彼岸，临走前请合欢吃了顿饭。

　　合欢蹲在窗台上喝掉那日罗蔚送的洋酒，伸出手指头算了算，初来陆城时那些陪伴在身边的朋友基本都在岁月的流逝中失去了关联。

　　夜里喝到微醺的合欢批了件外套去顶楼露天餐厅，想找个最僻静的角落默默吃饭，却发现那里已经被别人霸占。

　　那个人穿着一件西装外套，领口露出绵软的白衬衫，扣子解了两颗，细瘦的颈子上面没有任何饰物装点。

　　那个人微低头，皱起眉头看着餐盘中的食物，仿佛很难以下咽。

　　合欢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人，想这样看上一万年。

　　“这都几年过去了，你还是没学会好好吃饭。”合欢站在那里看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迈开步子坐到北方对面。

　　“合欢？”北方松开手中的餐具站起身来。

　　合欢轻轻给了北方一个拥抱，北方的身体随着肢体接触僵硬起来，合欢拍拍北方的背，北方身体逐渐放松，恢复到正常状态下的柔软。

　　“长大了呢。”合欢托着下巴感叹。

　　“二十二岁了。”北方看着合欢回答。

　　“学有没有好好上？书有没有好好念？”合欢眯着眼睛问北方。

　　“当然有。”北方额角不知何时析出细密的汗。

　　合欢掏出纸巾为北方擦汗，目光交错，又避开。

　　“抬头看着我。”合欢轻声说。

　　两个人坐在那里静静地对视，互相看了好半天。

　　然后合欢看到北方嘴角的笑容绽放开来，宛若千树万树梨花开，令人流连。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时间的流转，几年前她还是个孩子，会因为合欢的一句玩笑话，负气地拎着巨大的超市购物袋一路走得歪歪扭扭，会因为合欢说吸烟很好笑，便毫不留恋地把打火机扔进垃圾桶。

　　记忆里合欢以大人的身份因为各种原因批评过北方很多次，因为北方不愿意去医院在家给自己吊盐水，因为北方没照顾好缺爱的唐小夺，因为北方为了维系生活去酒吧里卖酒。

　　记忆里合欢曾因为觉得自己批评的太过，以大人的身份一次一次向北方道歉，而今她已成人的姿态出现在合欢面前，让合欢不得不以一种平等的眼光去正视两个人之间可能出现的关联。

　　“过的还好吗？”合欢向服务生点了瓶酒。

　　“恩。”北方点头，“你呢？”

　　“我……离家出走了。”合欢低头一笑。

　　北方没有追问，看着餐盘中的食物发呆。

　　“还记得你小时候每天喝得东倒西歪的吧。”合欢想到了过去。

　　“记得，每一次我最狼狈的时候都能被你发现。”北方回忆起那段艰难的时光。

　　“讨厌我吗？一次又一次地讨伐你？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一个非常讨厌的存在？”合欢忽然想到北方这三年的避而不见。

　　“怎么会。”北方担心地看着合欢被醉意染红的脸。

　　“既然不讨厌我，为什么躲着我三年？”合欢忍不住追问。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吧。”北方避而不谈。

　　打开房门，地板上横七竖八地摆放着七八个行李箱，里面大多是衣物，还有部分书籍，那天和沈铭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合欢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差不多都从家中带走了，自从看到薄理的领带在家中出现的那一刻，合欢就决定要走得彻彻底底。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来看你。”北方帮合欢铺好了床准备离开。

　　“等一下。”合欢从包中翻出笔和记事本递给北方。“手机，邮件，公司，住址，都写下来，一个都不许落下。”

　　北方听到合欢的话迟疑了一下，随即伏在床边按照合欢要求很认真地写下自己的手机，邮件，公司，住址，一个都没落下。

　　“你在这家的酒店工作？”合欢看着北方留在记事本上的字迹发问。

　　“毕业后就过来了。”北方合上笔记本还给合欢，随手把合欢的蓝色钢笔插在衬衫口袋。

　　“晚安，再见。”合欢倚在门口送北方，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安。

　　“我就住在你对面。”北方掏出房卡指向走廊对面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