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座城》顾染

20、Chapter 20

　　“给。”合欢从垃圾桶里捡出被扔掉的烟和打火机递给北方。

　　北方摇头。

　　那是个安静至极的下午，北方就那么静静坐着。

　　直到夜色如幕，直至天色泛白。

　　合欢蹑手蹑脚地帮北方盖上一张薄毯。

　　北方浓密的睫毛疲倦的搭在眼睑上，脸色又恢复了旧日里的苍白。

　　唐小夺流泪受委屈的时候合欢可以摸摸他的头发拥抱他。

　　可是当北方难过的时候合欢却只能在一旁看着。

　　咕噜，胃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合欢按住不安分胃走去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盒牛奶。

　　手机铃声响了，合欢怕吵到北方，便躲到唐小夺房间接通电话。

　　“合欢，我在楼下。”沈南方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很快下去，等我几分钟。”合欢和沈南方匆匆交代。

　　合欢挂断电话发现唐小夺的房间里四面墙都整齐堆满了各种牌子的方便面。

　　唐小夺用油漆笔写下几个大字。

　　姐，记得吃饭。

　　电话铃又响起来，合欢快速按掉。

　　“宝贝，怎么了？”沈南方留意到合欢疲惫的面色。

　　“没事，只是没休息好。”合欢打了个哈欠，倚在沈南方肩头。

　　“今天不要出去了，你好好在家休息。”沈南方替合欢决定。

　　“南方。”每次感到无助的时候，合欢最想呼唤的就是这个名字。

　　“在呢。”沈南方一如每次那样回答。

　　“小夺被五月家收养了，两个人要一起出国念书。”合欢很希望听到沈南方关于此事的看法。

　　“那样最好，他们两个人都能活得轻松。”沈南方对此并不意外。

　　“可是北方看上去好伤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合欢又想起北方呆坐在那里的样子。

　　“让她一个人静静呆着就好了，唐家的女孩子每个都是从小磕磕绊绊，比常人多几倍坚强，放心吧，北方不会怎么样。”沈南方安慰道。

　　“但愿能那样。”合欢希望沈南方的话能成真。

　　/

　　唐小夺离开陆城的那天上午约了合欢见面。

　　对面衣着光鲜的唐小夺眼神已不再清澈，多了沉重与隐忍。

　　“合欢姐。”唐小夺语调软软的，可他在合欢心里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乖巧懂事的小男孩。

　　“小夺，无论你是因为什么原因选择离开，我都不会怪你。”面对一个十几岁却要为生计忧心的孩子，合欢尽可能给到最大的宽慰。

　　“我很惭愧我怀疑过北方给我的爱。”唐小夺低头看着桌子。“两年前北方从延边探亲回来后，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每天早出晚归，夜里喝得醉醺醺，身上一股浓浓的烟草味，那个时候我觉得北方一定是厌倦了我这个拖累，不想看见我才会那样醉生梦死的生活。那一段时间我生活得很没有安全感，总担心北方会突然有一天把我抛下走掉，我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该如何生活，我担心挨饿，我怕无法继续学业，我不想有一天因为生存要卑微的讨生活。”

　　“然后呢？”合欢努力调整自己去适应唐小夺这成熟的另一面。

　　“然后我疯狂地想找一个人代替北方，先是方阿姨，后来是你，再后来是五月。我心里很压抑，只好去找罗蔚倾诉，我对罗蔚说北方可能不想要我了，但是罗蔚告诉我，北方之所以像现在这样，是因为两年前去延边那次母亲意外过世，家里突然断了经济来源无法维持生活，为了帮我缴我高昂的学费，为了维持我平日里的生活，北方只能偷□□件，打扮成成年人的样子去陆城提成最多的酒吧里卖酒，我不想让北方为我再继续这样的生活。”

　　“现在北方已经很久不去卖酒了，那种生活已经彻底结束了。”合欢故作镇定地安慰唐小夺。

　　“可为了赚钱北方答应罗蔚替季维琛的妹妹季维辛高考，如果一旦被发现，她这一辈子都毁了。”

　　合欢听到这里忽地想起那日去北方家里，看到北方正在翻一摞厚厚的高考试卷，原来是因为这个。

　　合欢本以为让北方离开酒吧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却没想到北方差点因此走上了一条错误的人生路。

　　合欢还记得当时沈铭来陆城与自己争吵时所说的话，她说，这姐弟俩哪里简单了？那个唐小夺十二三岁的小孩子稳重得跟四十岁似的，多可怕！那个唐北方每天一身酒气，打架、纹身无恶不作，你眼里怎么就看不见呢？

　　事已至此，合欢才发现自己和沈铭都空长了双大眼睛，她们看到的只是表面。

　　“小夺，我可以供你继续上学，包括北方。”合欢心疼唐小夺的挣扎与贫乏。

　　“北方是不会接受的，现在这样更好，我有了高的起点，将来一定能让北方过上更好的生活。”唐小夺说这句话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合欢。

　　合欢微皱着眉沉默，不知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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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上旬，季维辛凭自己的能力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北方不出意料地考取了陆城最好的大学，合欢庆幸她没有走弯路，否则自己定会愧疚一生。

　　北方的学校与住处只隔了几条街，合欢清早上班时常常能透过车窗看到上学路上的北方，她总是抱着书本飞也似的轻盈奔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仿佛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都已与她没有关联。

　　十月北方代表学校参赛拿回了一枚金牌，沈南方陪合欢去选了一辆帅气的白色小摩托送给北方做礼物。

　　隔天早上合欢发现自家桌子上摆着装有摩托车钱的信封和一棒带着朝露的向日葵。

　　“北方，一定要算得这样清吗？”合欢拿着信封故作生气地站在门口，伸手拦住准备去学校附近打工的北方。

　　“我喜欢别人欠我的，不喜欢我欠别人的。”北方很认真地想了几秒后给出答案。

　　“还有为什么送我向日葵呢？”合欢问对面的人。

　　“因为你在我心里像阳光一样。”北方指着走廊尽头处的窗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