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葛生 ...
-
一、
之前，我从未想到过，他竟会是那样残忍的人。
====================================================================
二、
那天，西湖边下着雨。
他清早点了我的穴道想要离开，我醒后运功强行冲破了穴道，一直追到了藏剑山庄的码头。
雨下的有些大了，我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站在雨中，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他没有回答，背影停在距我并不远的地方。
我想上前，他却忽然抽出了枪，乌金的枪杆一横，重重劈在我的腿上。
我跪倒在那里，才知道，那是一段我这一生都没能越过的距离。
他的目光，就像是刀一样，无情割过。
而后他背过身去，登舟离去，徒留下那个熟悉的背影，既高大可靠，又冰冷地难以触及。
徒留下孤单跪在雨中的我，望着那一段这一生也没能越过的距离。
======================================================================
三、
从前的他，全不是这样冷酷的人，至少对我。
记忆无数次回到十年之前。
那时，我只是一个初入江湖的小藏剑，而他，也不是如今鲜衣怒马的大将军。
那年，庄主叶英命我将几箱新铸的兵器押运至洛阳天策府。
我在虎牢关外迷了路，恰巧，遇见了来迎我的他——
便这样相遇了。
其实，我们性格也不是太相投吧。
我好静，不爱说话，而他相反，他开朗的很，话很多，也很爱笑。
我们相伴而行的那段时光，他想方设法的逗我笑，我却常常嫌他太吵。
最后他还是成功了，我渐渐开始喜欢他的笑容，喜欢他在我耳边聒噪——
三年之后他出征去边疆平叛，我原在藏剑山庄中等着。
终究是太不习惯没有他叨叨不停的日子，就擅自出了山庄，赶去了战场。
就看见冲锋对阵之间，一支箭，扎扎实实贯穿了他的胸膛……
他养伤的时候常常冲着我偷笑，像个傻子。
我就问他笑什么，
他说，想到那时我发疯一样地朝他跑过去，一把接住他倒下的身躯的模样真是帅炸了。
还说，那是认识我那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我落泪，而且是痛哭流涕。
我皱着眉责问他，没见过你这么没心没肺的，看见我哭你很高兴是吗？
他愣在了那里，抱歉地望着我，沉默了很久。
他说，对不起，你别生气，我只是在高兴，原来自己还值得你为我伤心。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好，只是伸手，抱住了他。
这并不是值得——
我那时还没意识到，这份感情已经扎根地那么深罢了。
====================================================================
四、
那次出征之后，他因战功赫赫而升了官。
他到西湖畔来寻我，穿着那身鲜艳的新军装在我面前晃，不停地问我好不好看。
他每次出征回来，都带着战功，还有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
多年后，他升成了天策大将军，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又傻又愣的小兵了。
他变得成熟，变得可靠，话比以前少了些，却仍很爱笑。
他封为将军的那一晚上，我的指尖落在他胸前新添的刀痕上。
我问他，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出征那么多回，到底是怎么在战场上活下来的？
他说，打仗时其实一直在想着你的模样，那样再险的仗都能赢。
后来，他又补了一句说，其实我没有你的话，什么也做不成吧。
我也一样，他知道的。
======================================================================
五、
被他打断了双腿之后，我只能在山庄中休养。
几天之后，外头传来了安禄山起兵叛乱的消息。
他离去时那冷漠的背影落在我心头，但我并不恨他。
我只求这双腿能早日好起来，好让我去战场上寻他的身影。
就算是死，也想与他死在一起，就算他心里已没有我。
======================================================================
六、
十二月十三日，洛阳城破。
与东都失守的消息一并带到藏剑山庄的，
还有一纸讣告，两截断枪。
======================================================================
七、
之前，我从未想到过，他竟会是那样残忍的人。
残忍地烧尽了彼此最轻狂的年岁。
残忍地把一个人的身心占为己有，然后残忍地伤害了他。
徒留下一个残忍的背影，让人遥望着那段残忍的距离。
残忍地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乱世中，
残忍到连我去痛恨他的勇气都被剥夺的一干二净……
======================================================================
八、
他说的没错，“其实我没有你的话，什么也做不成吧。”
我也一样，他早该知道的。
======================================================================
九、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百岁吗？
对不起，我等不到了。
======================================================================
十、
“师姐！不好了！师姐快点跟我过来！不好了，师兄他……”
“怎么了怎么了？师妹别慌，出了什么事？！”
“师兄他……”
小师妹带着二师姐一路跑到了剑庐，
只见熊熊烈火中，立着一把锋芒慑人的长枪，地上，是一件已经灼烧了大半的绣金锦衣。
小师妹哇地哭了出来。
“师兄他的腿医好了，跟我说想一个人出去走走，结果，结果……”
“结果怎么了，你快说啊？！”
“我看见师兄站在这把枪前很久没动，想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师兄他……”
“师兄他跳了下去……”
那把断枪获得了新生，纹路竟红的似人血。
======================================================================
十一、
我曾做过一个梦。
梦见那天，西湖边下着雨。
梦到藏剑山庄的码头，藏剑少年站在雨中，又喊了一遍天策的名字。
天策没有回答，背影停在距藏剑并不远的地方。
藏剑想上前，天策却忽然抽出了枪，乌金的枪杆一横，重重劈在藏剑的腿上。
藏剑跪倒在那里，才知道，那是一段他这一生都没能越过的距离。
天策背过身去，站在那里，合上了眼。
“对不起……等我回来。”天策说。
我看见那天策的眼角，竟有一滴无色水珠滑落。
那是雨滴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葛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