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物语》Selapha

25、第25章

　　这天晚上，绒昙睡得不太踏实，在榻榻米上辗转了好几回。
　　明明气候并不坏，不热却也不太寒凉，他盖着被子，却觉得很热，踢开了被子，却又觉得冷，好像中邪了一般。
　　……应该不是被妖怪戏弄吧？
　　……妖怪才不会喜欢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他心里这么忖着。
　　但……也许是在某地发生了什么凄惨的事情，并且，这件事跟姐姐的那件东西有关，因而传回了心灵感应。
　　正坐在榻榻米上发呆，忽然，从门外传来了低低的女子声音。
　　“绒昙……你醒着么？”
　　姐姐……？
　　绒昙听出了贵霜的声音，立刻爬起来，绕过织物隔断，借着昏暗的月光，看到了帘子外的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同样是坐在了帘子前，绒昙问：“深夜里，姐姐为何没有睡？”
　　贵霜答道：“原本已经睡着了，但不知怎的，突然醒了，还莫名其妙的心发慌，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是啊，莫名其妙的心发慌……
　　方才在榻榻米上，正是因为如此才睡得那么不踏实，绒昙不由抬起右手，轻轻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灵魂一定是预感到了跟自己有关的不祥的事情，才会这样担忧……
　　尽管他自己也有这样的感受，他还是沉静的安慰姐姐：“只是夜间气候有些奇怪，如果姐姐实在睡不着，那便由我来陪姐姐聊天，聊一会儿一定能睡着。”
　　贵霜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绒昙立刻站起来，从衣服架子上拿了一件外衣，披在肩上，撩起了竹帘，送贵霜回去。
　　已经是夜半，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到黎明时刻。
　　晴明匆匆奔进五重塔，一上了塔顶，便看到了凄惨的一幕——屋里充满着浓浓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看守的和尚都倒在了血潭里，全都死了，而一个女子的身影倒在了阵法之中，离黑檀木匣只差一步。
　　晴明快步上去，扶起女子，才发现是自己的养女，不禁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鬼族轻易的将人质送还，并非简单，而是偷偷下了诡计。
　　他并拢右手食指与中指，轻轻念咒，随后，指尖在狐女的额心轻轻一划，立刻奏效了，狐女慢慢的睁开双眼。
　　但是，紫黑色妖气并没有消散，狐女的双眼立刻显现出了凶煞，抬起双手凶狠的掐住了晴明的脖子，要将晴明置于死地。
　　式神之体是不会死的，只不过意识会感觉到极度的难受，晴明情急之中，一手抓住她的胳膊，另一手并拢食指与中指，一边念咒一边在她面前画了一个五芒星。
　　狐女动弹不了了，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双目依然凶恶的瞪着晴明，似乎是在反抗着晴明的法术。
　　晴明下不了手伤害她，只能劝她：“闺女，醒一醒！醒醒啊！”
　　如是劝了几次，皆毫无用处。
　　晴明顿时恍悟这并非是狐女被蛊惑而现出妖狐本相，是被别的妖气控制住了，须找出这股妖气的来源。
　　仔细打量狐女之后，晴明发现了要点，半蹲，撩起了狐女后颈的乌发，果然——有一根细细的银针扎在了狐女的后颈之上，顶部只露出皮肤一寸。
　　这并不是普通的银针，这是一件被施了咒法的咒具！
　　这便意味着，不能随便将它拔出来，太随便的话，会发生怎样危险的事，谁也没法预料到。
　　银针还是要拔的，晴明开始谨慎，开始小心翼翼的施法，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着银针顶部，嘴边低声念着一句咒，并且重复念着，不断句。
　　然后，食指和拇指用力，一口气将银针拔了出来！随之，危险果然来临了。
　　一股浓浓的黑雾从狐女的后颈里喷射出来，翻滚着擦出了火光，晴明所设下的保护黑檀木匣的阵法也出现了激烈的反应，仿佛雨天里的雷电交加。
　　看样子，这是一个怨灵，是附在银针上的怨灵。
　　晴明急忙念咒施法，这时候，黑檀木匣的盖子打开了，里面只有一张极小的画着五芒星图案的白纸。
　　这原本是用来欺瞒鬼族的，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能够派上用场。
　　晴明毫不犹豫的用法术将怨灵束缚，并且送进了黑檀木匣里，画着五芒星图案的白纸也立刻起了变化，将怨灵包裹住了，成了一个小纸团，在木匣里打滚。
　　晴明施法，木匣的盖子紧紧的盖上了，禁咒封住了木匣的缝隙。
　　一切都办妥了，晴明才撤了原先在此地布下的阵法，用一块浅蓝的方形布巾，将黑檀木匣包裹起来，带上它，横抱起狐女，绕过血潭，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黎明时刻，寺里的和尚便赶紧过来收拾五重塔塔顶，顺便为丧命的同门师兄弟操办后事。至于他们得知消息如此之快，自然是晴明通报的。
　　这件事，住在左大臣府邸上的姐弟二人还不知道，依然在梦乡里。
　　一大早的，侍女便来叫早起，撩起帘子，进到贵霜的寝房时，却被吓住了。
　　在这间寝房里，并不只有贵霜一个人。
　　昨夜，绒昙陪着贵霜回到了寝房，坐在了榻榻米旁边，和贵霜聊天，后来，俩人都累了，贵霜睡在了榻榻米上，绒昙因为没有地方，身子歪歪斜斜的倒在冰凉的地板上。
　　最终，这俩人都被叫醒了，同时，都睡眠不足。
　　用早饭时，两个人都同时不停地在打着倦意满满的呵欠，也都打不起精神。
　　早饭过后，本来该去补觉了，却又遇上了急事。
　　正当他们走在回寝房的路上，一位侍女急匆匆跑了过来，气喘吁吁但仍脱口说着：“贵小姐！土御门……说是要请你们过去！”
　　“现在？”
　　“人已经在门外等候了。”
　　贵霜不由纳闷，可土御门的邀请必然是大事，又不可不去，她只能与弟弟认命，转身朝府邸大门那边走。
　　门外，恭候的是一位青年，像是侍从之类的人，牵着一匹白马，见到他们时，向他们微微点头行礼。
　　贵霜这次并没有穿十二单衣，只是匆忙穿了壶装束（出行服），侍女替她戴上了市女笠，把虫垂（及膝薄纱）放下。
　　因身着长袴（宽大裤裙）下装，她上马背极为方便，坐稳之后，青年便牵着马走，绒昙跟着马一起走。
　　到了土御门，也见到了晴明本人，姐弟俩从晴明口中听说了五重塔发生的事情。
　　晴明惋惜着说：“只可惜，赶在营救的路上，遇上了鬼族的人，对方有意阻止我前去五重塔，待我赶到了五重塔，发现已经无力挽回了，无辜性命全都丧生。”
　　绒昙问道：“狐女怎么样了？”
　　晴明告知：“已经安然无恙，在房里休息。”
　　贵霜打岔，说道：“那么，那个怨灵，也是鬼族的么？”
　　晴明道：“只是鬼族所利用的一颗棋子，并非是属于鬼族啊，真实身份我尚未去查证，但我隐约觉得是与狐女有关。”顿了顿，忽问姐弟二人：“有一事，不知你们是否知道？昨晚我遇上那鬼族首领，他声称要娶玲珑的主人为妻。”
　　贵霜闻言，大吃了一惊：“要……娶我？”
　　绒昙低着头，不说话，双手却暗暗握成了拳头。
　　晴明以出乎意料的语气，道：“我料想到的事情果然还是来临了，鬼族果然是用上了美色计谋。”
　　贵霜不禁担忧起来：“我可以拒绝的！可是，我怕的是，万一鬼族即便知道我拒绝也要派人来抢呢？”
　　晴明坦言：“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贵霜忽然有些沮丧，低下了头，说道：“我还是……把东西给他们算了，本来是来避难的，现在反而陷入危难，如果把东西给了他们能保命，那便给了他们好了。”
　　这席话，让绒昙十分吃惊，这席话，代表着软弱，他可不希望自己一向好胜的姐姐如今居然轻易的变得软弱了，脱口大叫：“那怎么行！！连你自己都不知道随便把那件东西交给别人，任别人乱用它的力量会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这样做不是保命啊！”
　　晴明接话道：“所言极是，力量是不可以乱给他人，一旦这样做了，兴许会危害性命。鬼族，可没有外表看起来那样温柔。”
　　贵霜静了片刻，才缓缓坦言：“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
　　绒昙站起来，脱口叫道：“我再去找鬼族谈一谈！”
　　贵霜劝道：“算了嘛，谈再多次也是一样的。”
　　绒昙怔了怔，干站着，回答不上来。
　　贵霜又道：“我觉得，这件事如果不解决掉的话，即便家里平静下来了，我们也很难回得去。”
　　确实是如此。
　　如果没法摆脱鬼族，那么不管走到哪里，哪怕是回到家园，依然会陷入鬼族所带来的危难。总不至于，要落魄到逃往遥远的唐土吧……
　　屋里安静了下来。
　　随之，有脚步声慢慢靠近。
　　绒昙忍不住回头望去，正看到一位侍女走进来，一直走到晴明面前。
　　侍女隔着帘子，告知晴明：“小姐已经醒了。”接着，退到了旁边。
　　晴明站起来，对姐弟二人说道：“该是查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时候了，原谅我没法再招待两位。”
　　贵霜与绒昙跟着站起来，贵霜请求道：“我也想听狐女口述事情的经过。”
　　晴明很大方，应道：“可以的。”
　　话落，晴明的身影掠过了帘子，率先出去了。
　　侍女带着贵霜和绒昙从正门出去，走了一段路，来到一间屋。上了台阶以后，侍女回头，只对绒昙说：“土御门府外的男子不可以进去哦。”
　　绒昙愣了愣，站在原地，只能看着侍女撩起竹帘带着贵霜进到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