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有行》梳骨

4、妾心如水

　　这厢正茫茫然惶恐不定，那边厢也凄风惨雨愁煞人。庄纾发病后，老夫人派两个孔武有力的妈妈每日强按着庄纾灌药，小若丫头护不了她的庄小姐，好在她是庄纾的贴身丫鬟，绞尽脑汁也能让庄纾过得干净舒坦些。
　　小若忆起那日，恍同林鸟失群，天地异色。
　　忍住心酸，多照看几分，大夫私底下已经摇头。
　　天晚了，才觑个空儿，小若放开绑着庄纾的绳子，舀着细棉布给庄纾擦洗身子。瞅着她细嫩的身子上青紫的瘀伤和旧时留下的伤痕，心麻麻痒痒的疼。
　　拧干净水，小若把细棉布搁在木盆上，轻手轻脚抹上捣碎的青草药。庄纾藏在阴影中，木讷地任小若摆布，仿佛失去生命力的偶人，无悲无喜。
　　小若轻轻摩挲着一道从肩膀到腰间的刀伤疤，这该多疼哪，泪珠子凝了珠落下来，待伺候好庄纾，小若眼眸子红彤彤似只兔子。
　　风吹叶动，灯火如豆，庄纾坐到桌前，盯着一豆火焰，喃喃，方方，方方，不要哭，娘给你买糖吃……
　　小若不忍，借着倒水的功夫出了门，门阖上，咿呀一声。
　　月明似水，又一个月圆。
　　明明一朵该捧在手心不沾烟火气的仙姝，染风霜沾红尘结了因果，便休想干干净净脱身了。
　　风起于青苹之末，小小丫鬟，小小心愿啊，蝴蝶扇了一下翅膀。
　　小若跪求周氏，夫人慈悲，饶了庄小姐这一次吧，她的日子不多了，且让她安安静静走完最后一段路，就算是给夫人肚子里的少爷积德。
　　周氏冷冷，听到这，心中不由一动，摸了摸还没显怀的肚子，她递给春桃一个眼神，下去吧。
　　小若不敢过分，起身退下，春桃多送了几步，模模糊糊道，你且放心，夫人向来是最慈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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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儿青青又四月。
　　金钗子，红璎珞，腮红浅抹，一袭明艳的华裳，裙摆迤逦。
　　她领着众人静静等待，站成了一株鲜妍的牡丹，一进进望不到头的深宅大院里骄傲的牡丹。
　　他来了。
　　郎君，她唤，柔情蜜意，欲诉还休。
　　她爱这个男子，第一眼见到他时她躲在屏风后，对上他的眼，便知她会成为这个男人的妻子。
　　眉娘，家里辛苦你了。
　　郎君，眉娘不苦。
　　刘隽心中感动，低头俯视娇妻唤了一声，眉娘。
　　他与眉娘，虽非你侬我侬，忒煞情多。可夫妻恩情，也是如烧开水般，温度是一点一滴细火慢煨起来的。
　　周氏见连日来赶路的倦色压在他的眉间，心疼得不行，赶紧催他先行休憩。
　　郎君，且待妾身伺候你洗漱吧。
　　他是她的天，云一起便乱了心思。
　　洗尽一身红尘，即赴往老夫人处请安，儿不孝，令老母担忧。
　　老夫人欢喜儿归来，儿媳先两个月归置时，她这些日子日夜盼着，现下儿在前，老夫人吩咐几声后，以他为名的家宴热闹闹开场。
　　刘府人丁单薄，除却他，亲近之人也就只有母亲和眉娘。
　　和乐融融，母慈妻贤。
　　陆妈瞅准时机贺喜道：老爷，恭喜恭喜，夫人有了两个月身孕，大夫说了许是男胎。
　　这话一落，刘隽的眼神投向眉娘的肚子，烧红了眉娘的脸，老夫人笑眯眯浇了一把油，大郎，是真的，你要做父亲了。
　　他举着筷子愣了半盏茶，才欢喜站了起来，大笑，我要有儿子了。
　　檐下的灯笼烧得更艳，红通通若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