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有行》梳骨

1、海棠无香

　　她照着水盆，侧着身子缓缓梳发，从发梢梳到了发尾，重重复重重，细致严苛，近乎信徒的虔诚，妆的囚徒。妆奁也被抢走了，她还有一把梳子，在发侧插上艳艳海棠花朵，她一丝不苟检视着水中的容颜，点绛唇，黛眉长，白发三千丈！
　　她赌气掷梳子入盆，水漾，粼粼光影中，人影仿佛闺阁模样。
　　不知想到什么，她扬起脸，长长的睫似涂上了金粉，嘴角噙了一朵小小的花，晨光中她恬静的侧脸仿佛旧梦的残影，恍惚而美。
　　庄……庄夫人，有人站在门旁唤她，怯怯的，是新来的小丫头，青涩如新桃，脸颊处有片殷红的胎记，因而低头，手足无措。
　　庄夫人，好久没有听到这称呼了，九年，不，十年多了罢，书生上京赶考，中了探花郎，。春风得意，花团锦簇，白马银鞍的少年颜如玉，好看极了……啧啧，满楼红袖招。她思忖着，起身，素色衣裙如花朵绽放，凌波微步，很轻很轻。小丫头眼里闪过惊艳，娘子生得好貌美，似那月宫上的仙子，不染半点烟火气。
　　方才见娘子背影，白发似寒霜逼人，可吓着了她，心砰砰乱跳，眼花。
　　再偷眼去，小丫头觉得娘子五官生得精致，身姿袅娜，举手投足间，白鹅般洁白优雅。
　　庄纾软软倚在门旁，轻声云，我和离了，以后唤我小姐吧。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回过神来，脸上浮上两朵红云，讷讷应，小若。
　　小若，小若，庄纾嚼着这名字，殷红的唇轻轻抿了一下，弯了起来，眉目间的欢喜自然流淌出来，她道，好。
　　糯糯的团子满天飞，小若看着庄小姐的笑容，晃了晃神，心头也欢喜起来。
　　小姐，你有什么吩咐，小若听你的。声音欢快。
　　进来吧，不要怕我。庄纾依然浅浅笑着。
　　小若怕小姐误会之前她的失态，耳朵都红了，急急道，小姐，奴……
　　急得狠了，小若双膝一弯，跪下。庄纾抬手去扶，脚站不稳，晃了一晃，只好双手扶着门墙，稳了身子，安抚道：不急，不急，慢慢来。
　　见状，小若忙起身，扶着庄纾进门，坐回方才那张椅子上。水盆子平静，映出了艳艳海棠，将落不落。
　　难为你了，小若，我不清醒的时候拜托你了。庄纾低语，取下鬓边海棠，放在小若手上，一如托孤郑重，不会太久了。
　　应答完这几句，她的眼神又开始恍惚，庄纾拿起梳子又开始新一轮的梳妆，从发梢梳到发尾，重重复重重，细致严苛。
　　小若愣住，直直站在一旁。她听丫鬟们压低声音讲过后院的故事，白衣白发，夜半哭声，女鬼作祟……当时还觉得是很远很远的事，不料她毁了容，被派到后院。踏入后院前几夜她辗转不安，眼下不知怎地，看着那个梳妆的美丽女子，心安了下来。
　　庄小姐，小若轻轻合拢掌心，护住海棠。

作者有话说

　　似乎，短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