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二四 昨日风疏雨骤（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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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还真没骗叶修，距离车祸已经过了几个月，现在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再熬个几碗汤补补身体，过不了多久又能活蹦乱跳。
老实说脑袋里那些混乱的记忆让我挺不安的，也不清楚是我穿越到了沈越翰身上呢，还是我就是沈越翰，抑或沈越翰又是众多被我穿越的人之一，总之想来想去又差点把自己给绕进去了，颇有些庄公梦蝶的纠结感。
既然是沈越翰，那就是沈越翰好了。
“沈医生，有人找。”
穿着粉红制服的小护士敲了敲门面，探出头喊了我一声。我应声，随便收拾收拾了桌面就起身出去了。但愿不是我上次救的男孩的父母，这几个月来，那对夫妇没少来医院找我，哭天喊地的表达他们的感谢。
随手关上门，低头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往外走，突然就觉着闻到一股熟悉的烟草味，我不明所以的抬头，差点撞进叶修怀里。
叶修今个穿了件黑色的大衣，看上去颇有点小帅，我退了几步，鄙视他：“靠，怎么是你？”
“找你谈谈呗。”
“……我们已经谈过很多次了好嘛？”
“可你一直没给我明确的答复。”
“……叶修，我——”
叶修走至窗口，撑着双臂长长叹了口气，我记起他因为我的事，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心里有点小愧疚，就乖乖站在了他身后。
“沈越翰，你真的很适合成为职业选手。”他开口，说的还是那句我听过无数遍的话，我垂下眼帘，不可置否：“是吗。”
叶修没有在意我冷淡的反应，“苏沐秋跟我说过说你是他见过的最狂暴的枪炮师。”
狂暴？
左手紧紧握住了颤抖的右手，一切实力都要以一定的手速为标准才能发挥出来，我现在的手速，怎么还能配上“狂暴”之名？
我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呵……多久以前的事了。”
“真的不回来吗？”叶修还是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话中的希冀我却没有听漏。
不了，都这么大人了，不碰游戏了。
这话已经含在嘴里，我张了张嘴，在舌尖转了几圈，却始终说不出口，短短一句拒绝的话，想说出口却那么艰难。
叶修转身侧头看着我，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凌厉，“老沈啊，我每次都会问你，为什么要做医生。”
“你的志愿是律师，为什么最后做的是医生？”
“为什么不肯再去尝试荣耀？”
“为什么……不肯面对苏沐秋的死？”
叶修那双认真的眼睛，让我脑海中的记忆翻腾了起来。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和苏沐秋的友谊就到此为止了。起于荣耀，止于荣耀，也算有始有终。看着每天都成双位数增长的扣扣留言，鼠标多少次都按住了他的昵称，最后都没有拉黑……
不理他就是了，我这么想着，也没有再去注意消息记录的增长。
高三过去，如愿以偿的上了自己报考的大学，空闲的大一，总有很多时间做别的事。有的人窝在宿舍，有的人埋头于学业，有的人……沉迷于游戏。
看着宿友满嘴荣耀如同开火车一般，我不禁想起了苏沐秋，那个视荣耀于生命般的少年。
闲余之时，登上了扣扣，点开了苏沐秋的头像，消息记录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看到我了吗看到我了吗！上电视了哈哈！”
“沐雨橙风就是我了！我为沐橙建的号，怎样？ID不错吧？”
“卧槽！今天居然被人抢B了！居然有人敢抢到我头上！”
“我啊准备弄个银武出来，那种一出来能横扫荣耀的那种！”
“你说做个什么样子的才好呢？”
“哈哈哈哈，刷出隐藏了！”
…………
“千机伞已经初步完型了，上限50级，不过荣耀肯定还是会更新的，到时候再说吧。”
“要不要来玩玩，这东西像变形金刚一样酷哦！”
“玩散人条件太苛刻，不过哥是谁啊，不在话下！”
“我准备组个战队，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人，要不要和我一起？”
这却是最后一条消息记录。
我压下眼中的热意，勉强弯了弯嘴角，听见自己微哑的声音在冷清的走廊里回荡，“……别这么一针见血啊。”
“我只是……很遗憾，很愧疚。”
“叶修，如果那时我没有回避苏沐秋的死，代替他的位置和你一起组起战队，一切是不是都将不一样？”
“我做了医生，在这间医院救了无数人……却永远来不及救我最想救的人了。”
“……什么理由都不是，我只是在赎罪，我只是想寻求苏沐秋的原谅，近十年我只是在不断逃避。”
我轻轻笑着，侧过头靠在了墙上，视野里除了白色就是白色。苍白，无力的色彩，属于医院的主色调。
恍神中一只手伸过来轻巧地摘下了我鼻梁上的眼镜，在我震惊的神色下用力地扔出了窗外！
我甚至能清楚地听见镜架被车轮扎断的声音，像是骨头碎裂的低鸣般，我呆呆地回望叶修，他熟捻地抽出一根烟，不容我反应就直接塞进了我嘴里，另一只手已经掏出了打火机，恍惚中，我听到他的声音响起：“沈越翰，你有重头再来的勇气吗？”
我想起那天不知是着魔了般，翻箱倒柜找那张被遗忘的帐号卡，在积满灰尘的笔记本中，找到了崭新如初的卡片。
我当初是怎样小心翼翼地把它夹在笔记中的？我当初操纵着它在荣耀中驰骋时的心情是怎样的？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苏沐秋，我都不记得你的样子了……
风疏雨骤：苏沐秋！
沐雨橙风：我不是。
风疏雨骤：……？
沐雨橙风：我是他妹妹，苏沐橙。
风疏雨骤：你哥呢？
沐雨橙风：我哥……车祸，不久前已经去世了。
想发句抱歉过去，手指却僵硬地按在键盘上，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没有悲伤，没有不忿，我就呆呆地坐在电脑前，不知坐到了什么时候。
这天，我失去了我引以为傲的手速。
风疏雨骤，沐雨乘风。
苏沐秋……你是把我当作挚友吗？
我的荣耀才刚刚开始，就已经被自己放弃，我现在想捡起……还来得及吗？我也想回到以前，在你骂“再说一遍”的时候，回你一句“卧槽开玩笑你当真干嘛”。
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
叶修缓缓吐出一口烟，轻轻地开口：“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
沈越翰，你有从头再来的勇气吗？
“……医院不可以吸烟，叶修。”我掐灭他的烟头，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没有再看身旁的叶修，转身离开，手指慢慢地搭上了衣扣。
叶修看着我的背影，沉沉地叹了口气，还是不行吗？
我拿出上衣口袋的听诊器，脱下了白大褂，随手叠了叠，拎在手中，浅浅地勾起了嘴角：“兴欣还有位置给我住吗？”几秒的沉默之后，身后传来叶修带着笑意的声音：“我的腾出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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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公墓。
墓碑上镶嵌着瓷制的照片，我缓缓蹲了下来，那张小小的照片里，苏沐秋笑得一如既往的欠扁，只是彩色褪去，只剩下黑白时，就觉得这笑容是多么的无力。黑白灰，回忆的色彩，过去的印记。
点了根烟放在地面上，然后自己点了根，狠狠吸了一口，然后不出意外地被呛到。
“唉，戒烟太久都生疏了，竟然像个新手一样被呛到，是不是很可笑啊，苏沐秋。”我自嘲道。
微风吹过，墓前的花束里，新鲜裁剪下来的绿叶微微摇摆。
我狠狠地咬牙，吞下喉咙中的哽咽声，把头埋进了掌心，戒烟太久果然受不了这么烈的烟啊，呛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你的留言我看到了。”
“上个电视就得瑟成那样，至于吗？”
“沐雨乘风……你他妈故意取这名字的吧？想压我一头么混账！”
“……横扫荣耀的银武……千机伞么，确实很逆天……”
“苏沐秋……”
“你……”
“你他妈的……”
“苏沐秋你他妈的怎么就死了啊！”
“你的战队呢！”
“你还没有登上顶峰啊！”
“说好的……冠军啊！”
阴云下，身穿白褂的医生缩着身子，像个委屈的孩子，蹲在墓前，痛哭流涕。
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
荣耀可以从头再来，生命却永远不可能。我还能从头再来，有的人已经永远不能再从头再来了。
“站上荣耀的顶峰吧，我们带着他一起。”
沈越翰，你有从头再来的勇气吗？
怎么可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二四 昨日风疏雨骤（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