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芙蓉如面柳如眉,见此如何不泪垂(四) ...
-
我将扶柳轻轻放在床上,将盖在她身上的锦被小心掖好,眼泪滴在她的脸颊上,许久没有波澜的心里久违的感觉到一阵萧瑟凄清。
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抹去脸上的泪水,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眼前一片漆黑,几乎要晕死过去,扯开袖子死力在腕上咬了一口,细密的鲜红血珠顿时渗了出来,阿凝在旁边哭出了声,低低哀泣着说,“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我没有干什么,只是想要清醒一点,我不能混沌的倒下去。
扶柳的惨状如同烈焰一般在我心头焚烧,我转头问阿凝,“姚旖月那个婊子呢?”声音狠戾嘶哑至此,竟连我自己也听不出这是我的声音。
阿凝顿时满眼惊惧,攥着我的衣袖摇头道,“姐姐,你别冲动,芸娘这会儿不在千香楼,董伯也出去了,你斗不过旖月姐姐的,你斗不过的…”
“斗不过么?”我冷笑一声,那么他们回来了我就斗得过么,他们会帮我么?
不会!
我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但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的隐忍毫无意义,我努力了这么久,也不过是千香楼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丫鬟,连挂牌妓女都算不上,我到底是在相信什么,等待什么,继续忍下去就可以报仇吗?
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爱的人一个个在我身边被害死,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那么我还在忍什么,我还要忍什么?
今天就是死了,我也要拉上姚旖月!
我把手伸到口袋,那里有我攒了很久的钱买的一把小弯刀,锋利而泛着寒光,我的眸色渐渐变暗变深。心中尽是绝望。也许我真的做不到了,这种日子太痛苦太煎熬了,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个人,我再也受不了了。
阿凝看我脸色不对,急的哭出了声,死死拽着我的袖子不让我走,我眨眼,收回眼上最后一层薄薄泪意,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上,转身便朝着旖月的房子跑去,身后的哭声愈厉,我却再顾不得了。
推开门时旖月正坐在雕花镜前描眉,旁边站着两个丫鬟,她仍是一脸妩媚娇柔,在镜中看到我时,笑的更加灿烂生光,转身懒懒道,“皎皎啊,你来做什么,给你扶柳姐姐讨说法么?那你可就来错了,既然身在我们千香楼,就得做自己该做的事,白白的在这里养着算是什么,莫非还要我们姐妹们拿陪男人上床的钱去养她么?”
我心里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却是怒极反笑,我慢慢走上前两步,问道,“你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见我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戾色和狠绝,她竟显得有些慌乱,顺手拿起桌上一个瓷盏子朝我扔过来,皱眉骂道,“小贱人,她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最多不就被男人玩死了?”
我头一偏,心里的怒火灼浆再压不下去,我猛地拔出刀冲她刺去,她吓得面无人色,立刻伸手来挡,莹润玉臂上登时一道深深血口,她尖叫起来,哭叫道,“救命啊!”
我不说话,又一刀□□过去,她跌下软凳,刀锋一偏,深深插入她的左肩,鲜血溅了我一脸,她身边的两个丫鬟趁机死死摁住我,我杀红了眼,奋力撕扯扭打着,一脚揣在旖月脸上,又一顿乱踢,旖月抱着头在地上哭着滚来滚去,外面很快有人听见声音跑进来,我很快便被摁在地上,不得动弹。
旖月瘫在地上瑟瑟发抖,满身是血,我挣扎着却动弹不得,我不怕死,只恨没有结果了这个贱人。
一堆人慌乱着去找郎中,一个平时里极力巴结旖月的半老姑娘看我被摁在地上,试探着上来踢了我一脚,见我没有反应,又上来补了两脚,边踢便骂道,“你这小贱蹄子,我早看你有祸心,如今定是看不得旖月姐姐好,也不想想旖月姐姐平素里如何对你,真是该拉去湖里淹死!”
我抬起头,冲她一笑,恶毒地说道,“钱若雪你真是会说笑,你比姚旖月大那么多,这一声姐姐怎么好意思出的了口?老女人,真恶心!”
她的脸气的发白,上前来又狠狠抽了我一巴掌,一脚踩在我背上。
我闭上眼不再反驳,心中只得绝望孤寂。
若是清泽在,他拼死也会救我的。
若是扶柳在,她也会帮我。
若是琉璃白芷在,兴许也不会不管。
但是,没有人在。
在我如此痛苦如此无助的时候,身边总是没有那个人。
一个都没有。
一颗眼泪终是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
我趴在地上,任那一堆人对我拳打脚踢,意识逐渐恍惚模糊,快些让我死去吧。
别让我再一次睁开眼睛,我再也不想面对这一切,我再也不想承受这一切。
耳边突然一阵更大的嘈杂,恍惚中似乎听得有姑娘说,“公子怎么来这里了?”
“公子我们下去吧,这里出了点事。”
“住手!”
“啊,救命!”
我强撑着抬起头,却听得一声,“别动。”身子便被一个人打横抱起,我睁开眼去看,却看不清,只依稀见得一个男子,他皱眉,轻轻在我耳边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睁开眼时,我已经躺在一间精致华丽的房间内,房子并不大,屋内铺了绣工精致的深玫色羊毛地毯,水青色帐子精致温润,触感极其细腻。塌旁的梨木几上摆了个雕着精细花纹的银水盆,窗旁立着一缸金莲花,一盆墨菊,花开的极其妖娆艳丽。
墙上挂着一副水仙图,墨色深浅悦目,兰花开的肆意却又枝骨挺拔。
从窗内望出去,是个小花园,花繁叶闹,绿意逼人,小湖上开满莲花,衬着深黛色湖面,竟是好看的很。
我撩开身上的锦被,欲要下榻,只是微一动,却感到浑身酸痛的很,伤处更是火烧火燎,估计是被他们打的太重了。
从眼前的这一切看来,这里都不是千香楼。
我却再没有之前那么焦急失措了,到哪里又如何呢,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坐在塌边,正发愁怎么挨到桌边去倒杯茶喝,门便被推开了,我抬眼去看,正对上一对清亮的眸子,初是惊讶,很快转为欢喜,那女子着个托盘,快步走进来,开口笑道,“姑娘总算是醒了,这都两日了,若还醒不过来,那柏郎中可就吃不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