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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芙蓉如面柳如眉,见此如何不泪垂(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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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白云绿水,接天的莲花开的肆意而清绝,我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外面那夏花繁闹,向来沉重的心也得以轻缓些。
阿凝坐在我身旁,不停的摆弄刚刚买的胭脂,玉般的小脸上挂着笑意,嘴里不停的絮叨着,“这碧斐轩的胭脂真是好啊,颜色好看又细腻,闻着有股淡淡的香味,不像那些姐姐们用的,味道那般浓重恼人。”
我浅浅一笑,戳她脑门一下,道:“你这丫头懂得倒多,要让那些姐姐们听到了,可就有你好受的了。”
阿凝一吐舌,弯了嘴角笑道,“皎皎姐,你就知道吓唬我。”
我看着她那般纯粹清澈的笑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笑容,也曾这般炫目灿烂,不含污浊。
心里窒窒一痛,眼眶顿时酸涩的紧,唇畔却带出一个笑容,我微微垂眸,掩去眼中一切情绪。
五年了,我再不是以前那个喜怒于色的张狂女孩,时间教会了我很多,即使代价那般惨烈。
我站在雕花镜前,看眼前那熟悉又陌生的自己。这女子身段袅袅,清绝无比,乌发如云,眼眸如星。
慕月时,我竟没想到,你会是这般的绝代佳人。
五年,从最初的心灰意冷,生无可恋到清醒,大仇未报,我怎么可以死去。琉璃,白芷,清泽,我受的伤受的虐待折磨,怎么可能忘记。
仇恨之火如同烈焰,夜夜灼烧的我不得入眠,但随着时间流逝,我却能愈发沉静而卑微,我不再有任何尊严,也不再有任何情绪,我圆滑的可耻的卑贱的逆来顺受的活着,但我的心,却是与日俱增的坚定着。
我知道,我在等待什么,这些曾经害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不怕等,而且我知道不会很远了。
不会很远了,离我送你们下地狱的那天。
五年里,我费尽心思讨好芸娘,讨好千香楼上上下下每一个人,亏得董伯照拂,我一直都没再做什么重活,我开始重新关注起自己的样子,我不再特意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每日把脸洗的白白净净,头发也梳洗的干净整齐,很幸运的是我很快就被芸娘看上了,第一年她只是看我样子不错,把我调到旖月身边,让我跟她好好学着,在我十一岁的时候,芸娘开始重视我。
我那时候瘦的厉害,脸色比较苍白,但头发和皮肤都恢复的比较好了,五官更是一天比一天精致,清丽无比的面容,却因为眼尾的微微上挑,显得清婉又不失妩媚。
这般样子立在旖月身边,自然是叫她看不顺眼的,虽说那时候还小,跟她比略显青涩,但也足以令得她厌恶我了,芸娘让我呆在她身边,本意是跟她学学跳舞作诗什么的,也学学怎么接待客人,但旖月怎么可能给我这样的机会。
她总能找到机会打骂我,有一次她发现了清泽送我的那两只小乌龟,竟当着我的面将它们的眼睛戳瞎扔到了楼下,她说那乌龟眼睛呆滞看的可怖,可我知道那只是因为有个客人夸我眼睛好看。
那是清泽留给我的,就这样被残忍的弄死了,我也只能赔笑认错罢了,连哭的资格也没有。
后来旖月做的越来越过,有一次拿滚水泼我,我一躲,刚好被泼在肚子上,疼得跟火烧一样,一晚上疼得没有睡着,第二天起来起了一大片水泡,水泡磨破会留疤,我那时实在不想惹事,我知道我还没有那种能耐,但我实在不想再留下任何疤痕了,只好去找了芸娘想告几日假。
芸娘怕再这样下去旖月会毁了我的脸,便单令找了间房子让我住,她越来越待见我了,我当然知道她只是待见我这张脸。
芸娘曾头疼我后背和左手的疤痕,不仅触目惊心,狰狞恐怖,还凹凸不平,我画了荆棘玫瑰的图样让她找人帮我纹在背上和手上,因为怕遮不住疤痕,颜色选得深,图样也纹的大,背上是巨幅的荆棘玫瑰,手上则是柔美的绿藤和玲珑秀致的玫瑰花苞。
背上的旧患从来都没有真正好过,躺在床上时用力大点都会疼得钻心,更别提又要用针在上面涂了颜料作图,我趴在床上,疼得几乎晕死过去,却硬是咬着帕子没叫出来,若是这点疼痛都忍受不了,又谈什么报仇。
十一岁多时芸娘专门找了先生教我作画,弹琴,跳舞。我是拼了命的学,每日极尽心思,但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努力就可以,我的左手曾受过那么重的伤,又有残存的瓷渣子取不出来,用力过猛时疼得几乎要失去直觉,所以即使我竭尽全力,琴艺仍是平庸。
芸娘对我是一日加一日的满意。或许是我的容貌,或许是我的勤奋,亦或许是我对她毫不忤逆的屈从。
今年我十四岁有余,至今仍是清白之身,我当然清楚芸娘不是在保护我,她不过是想把我的身价抬高些再卖钱,她曾跟我说,“皎皎,我芸娘看了这么多年的姑娘,有那个眼光,你好好培养着,必成大器啊!”
她似是很苦口婆心的样子,一副关爱我的姿态,似乎早忘记了当初是怎样对待我的。我在心里冷笑一声,大器?妓女也能做出大器么?脸上却立时一副感动不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