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香》何以乐天

5、第四章

　　第四章
　　第二天高宛瑜親自走到高家去找高宛綺。門口的家人見是高宛瑜，既不敢放她進去又不敢怠慢她，他們中有些新來的並不長眼色，有些卻已經服侍了高家幾代人，自然之道高宛瑜已經被高瑤笙趕出家門登報斷絕了父女關係，但又知道她再不濟也是南方領袖韓錫嘉的夫人，於是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有一個人做出一個決定。
　　“你們給我叫老高叔來！”高宛瑜昨夜被折騰得夠嗆，身體本來因小產而尚未復原，現在烈日暴曬下更顯得蒼白失色，她唇焦口燥卻無奈一個人都指揮不得，想到這裡又暗暗埋怨高瑤笙狠心。
　　其中一個老僕人看不過眼，向周圍人打了個眼色小跑著進去叫管家老高叔出來。不久便見老高叔少跑著出現，他雖是年邁，步履卻仍舊如風健朗。
　　“二小……啊不，韓夫人，快請坐下。”說著老高便招呼其他的人請高宛瑜到守夜的小房間。
　　“不用麻煩了，我今天來只是想找宛綺。”
　　“噢，不知道韓夫人有什麼需要小的傳達給三小姐的呢？”
　　“也沒什麼，只說今晚到莫里哀路韓家小敘。”
　　“好，小的一定幫您傳到！”
　　老高看著高宛瑜上了黃包車離開，才屁顛屁顛地跑回去找高宛綺，這個時候已經日上三竿，高宛綺卻因為昨天與那大姑奶奶小舅奶奶的扯三搭四地應酬，又陪她們打麻將到了天亮，現在才剛剛睡醒，坐在梳妝臺前擺弄著頭髮，兩眼惺忪。
　　“三小姐起了麼？”
　　“剛起呢。”
　　“那我在這裏等一會。”老高和丫鬟打個招呼便要傻傻地在月門前登上一會，他們談話的聲音卻被高宛綺耳尖地聽見了。
　　“老高，你進來吧！”
　　老高於是又樂呵呵地跑進來鞠了一躬說：
　　“三小姐早啊！”高宛綺撇撇嘴說：“老高，你還給我來這一套做什麼？——我可不是大姐啊！”高宛綺說話之間接過了丫鬟遞過來的面巾，覆到了臉上，熱氣瞬間彌漫了整個房間。
　　“是是，是這樣的——”
　　“有什麼事快說！”高宛綺有些不耐煩了。
　　“剛韓夫人來過，說今晚請三小姐到莫里哀路韓先生府上一聚。”
　　高宛綺聽罷只覺得渾身一顫，一陣興奮，睡意全無，快手快腳地拎開臉上的熱毛巾笑著說：
　　“你去回二姐，說我知道了！”
　　高宛綺心中又驚又喜，匆匆吃過中飯便對著鏡子認真地打扮起來。望著鏡子里的自己，她忽然很是期待韩锡嘉的樣子——那究竟是怎樣奇偉的男人，能夠推翻了滿清兩百多年的統治？那該是怎麼樣氣度非凡的男人，能夠讓大姐和二姐都先後動心，並且令二姐這樣義無反顧？
　　她其實對韓錫嘉知道得並不多，只知道他是自己父親的莫逆之交，高瑤笙在韓錫嘉的革命最困難的時候曾給以一次又一次無私的幫助，而因為韓錫嘉的盛名，也成就了現在上海的名門高氏。可以說兩者並不虧欠誰，並且相得益彰，彼此都以為這樣做一輩子的知己便是永遠，卻想不到大姐高宛姍和二姐高宛瑜回國後相繼到韓錫嘉身邊做秘書，都產生了些微妙的情愫來，高宛瑜和他更是如同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到了今天這個局面，好面子的高瑤笙如何能顧接受自己兄弟變成女婿這個事實，盛怒之下便把高宛瑜逐出家門，咬牙切齒地宣稱同韓錫嘉夫婦老死不相往來。
　　她曾聽到個高宛瑜和高宛姍對韓錫嘉的評價，她們兩個人平素性格截然不同，卻都異口同聲地給出了一個形容：韓錫嘉是火山，能融化世間的一切，沒有人在他面前能夠倖免不為動容。”
　　她聽過這麼多，這個從小就耳熟能詳的人，這個萬千青年的偶像乃至全中國的一個傳奇，卻從沒有過機會與他置妗＝裉鞂袡C會這樣近地目睹他的風采、接觸這樣一個人，高宛綺的心中別提多激動了。
　　好不容易撐到了旁晚時分，一輛轎車停在了高家門口。
　　老高見是一個戴墨鏡的軍裝男子，心中也猜到了八分，什麼也問就轉過身跑去叫高宛綺。
　　“三小姐，韓夫人派人來接您啦！”
　　“噢，我這就來！”高宛綺對著鏡子里再一次細細地審視，用手撩撥了一下短髮的劉海，整束好俐落的褲裝，又看了看，還是把剛挂上耳朵的耳環拿下。
　　高宛綺來到門口，黑色轎車上的男人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去，高宛綺笑了笑上了車。
　　“三小姐真漂亮。”
　　“謝謝你。”
　　那男人沒有再答話，只專注地直視前方向著莫里哀路的方向開去。
　　“宛綺！”高宛綺遠遠地就看見高宛瑜站在門口等候，未等車子停穩便打開了車門，邁出一邊細長的腿，高宛瑜卻看得心慌，高宛綺也才意識到自己過於魯莽，想收回腿卻已經遲了，這個時候她只覺得腰間一熱，一隻手攔腰環住了她，而後又刹住了車把她抱到了地上。
　　高宛綺雖說在美國長大，從小就接受自由開放的思想，像這樣溫熱的令她躁動不已的感覺卻是第一次產生，她不由得有些驚奇地抬頭仰望，見是那個開車的墨鏡男人已經先她一步跳下了車接住了她。
　　高宛綺雙頰緋紅，想要開口說什麼，卻被高宛瑜搶在了前頭。
　　“顧參郑瑒偛耪媸遣缓靡馑剂恕！备咄痂ず蜌獾卣f著，眼神卻死死地盯著顧渠青抱著高宛綺的那雙手，顧渠青也意識到了什麼，連忙把手縮了回來。
　　這個時候韓錫嘉也從裏屋里走出來，笑呵呵地說：
　　“你們都愣著幹什麼？——快快給我進來！”高宛綺從剛才的尷尬中回過神來，深深地望了顧渠青一眼，又扭過頭去，直直地凝視著韓錫嘉。
　　只見韓錫嘉穿一件米色的針織衫，裏邊是淡藍色的襯衫領子。悠悠閑閑地踢著棉鞋從屋內走出來，陽光給他全身鍍了一層淡金的顏色，柔和的面容仿佛發著光。
　　高宛綺的眼睛忽而便不能再轉開了。
　　看著高宛瑜走過去挽著韓錫嘉的手兩個人恩愛如老夫老妻一般走入裏屋，她便不由得看得出了神。
　　“三小姐，愣着干什么？”
　　高宛綺回過頭，見是剛剛那個戴著墨鏡的“顧參帧保呀浢撓铝四R，露出了一雙溁疑纳铄涞难劬Γ贉惿细咄Φ谋菢疟∠鞯淖齑剑谒鞘菹鞯美饨沁^分分明的臉上大放異彩。
　　“三小姐，進去吧。”
　　“嗯”高宛綺驚訝了一會便不再看顧渠青，也不再看走在前邊的那對恩愛夫妻，只低下頭默默地跟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