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香》何以乐天

25、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高宛瑜接到安承熙的電話的時候已經是旁晚時分，諾大的高家一片死氣沉沉。所有的人無論有心無意在面子上都哭幹了眼淚，高宛綺聽聞自己父親去世的消息悲慟得不能動彈，愣在了原地無法言語，直到裏屋傳來一陣呼天搶地的哭聲才把她驚醒過來。她慌忙撲入去，撲到高瑤笙的床前。
　　薛梅從沒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面，一時間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偷偷瞥了高子盟一眼，卻見高子盟臉色不悅，他不言語也不流淚，只是轉過身默默地走開了。
　　“大小姐三小姐，現在該如何是好？”年邁的管家老高叔扶了暈厥狀態的倪耀珍入房間休息，一邊向高宛綺高宛姍詢問。高宛姍此時也是傷心不已，依在沈榮的懷抱裏低低地抽噎著，聽得老高叔這樣問，她才有些驚愕地抬起頭來，眯著眼斜斜地看向高宛綺。
　　高宛綺心下已有了主意，咬了咬牙關道：
　　“秘不發喪，今天的事情全府上下若有誰走漏了風聲，家法伺候！”高宛綺剛剛哭過，沙啞著一把聲音，壓得異常的低沉，高宛姍聽後卻不由得“撲哧”的笑了起來，偎著沈榮一邊得意地望著高宛綺道：
　　“喲，我們家什麼時候多了狠角色啊？——我們高家是全盤的西式做派，老爺子一走，卻出了些什麼家法了，嘖嘖，我說綺丫頭，你是燒糊塗了吧？”
　　沈榮聽著高宛姍的話，摟過她的纖腰口中卻有些責備地道：
　　“姍姍，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的？——三妹子有多難，你該是體諒她才是。”
　　沈榮說罷又向高宛綺陪笑道：
　　“三妹，你可別理她啊，她可能是最近帶孩子多了，那心思都和孩子似的。”
　　高宛綺點了點頭，勉強的扯出一個笑容，回到房間她又想起了高宛瑜，二姐還不知道父親過世的消息吧？父親至死都沒有原諒二姐和二姐夫，這會不會是他們終身的一個遺憾？
　　她歇息了一會便提足精神往證卷所里跑，卻才得知自己的二姐夫也病倒了的消息，但一方面北平政府頻頻發出何談的橄欖枝，使得韓家軍的革命債券的價位始終是高居不下，銀行的小謝經理遠遠便看見了高宛綺，立即跑過來招呼她，親親熱熱地念叨起來：
　　“三小姐，今兒怎麼換您親自過來了？您老有什麼事情，即管派人通個信給小的就可以了，怎麼老范您大駕光臨，呀呀，我怎麼沒想到呢——三小姐今日肯定是有什麼秘密的指示了！”他滿臉堆笑地把高宛綺迎入了自己的辦公室。
　　高宛綺客套地笑著，面容姣好得無可挑剔，一邊玩著腕上的手鐲一邊慢條斯理地問：
　　“今天興華實業的價位如何？”
　　“受韓家軍革命債券的影響，升高了八塊”
　　“噢，那最近市場上，可有什麼新鮮事沒呢？”
　　“三小姐這話問得可是有趣了——這市場上的事情，不就是政界上的事嘛！”
　　“這話怎麼說呢？”
　　“三小姐，這時下南北對峙，市場上自然也劃為了兩個陣營了。”
　　“哪邊的呼聲更高一些？”
　　“不相上下，只是韓先生滿口仁義道德的，知識份子便會偏愛，商人財主則還是相信段大爺子。”
　　“好，我都知道了。”
　　“小謝，若是你能把興華實業維持在現在這個價位，不再受韓家軍的影響，剝離在政治漩渦之外，那你就功不可沒。”高宛綺說罷站起身往謝經理手上塞了一張支票，小謝忙點頭應是，恭送著高宛綺出去。
　　高宛綺回到家中已經是黃昏的時候，她半靠在床上，把黑色手提包摔在一邊，她仍舊穿著身碎花的白裙，夕陽灑落在昏暗潮濕的帷帳里，灑落在她身上，閃閃爍爍的，她望著窗口那頭，那個落山的太陽，漆黑眼眸裏說不清的惆悵。
　　正是她心力交瘁的時候她接到了安承熙的電話，她就像於汪洋大海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但是在聽見他富有磁性的嗓音之後，卻一瞬間崩潰而無法言語。
　　“宛綺，你怎麼了？你…..最近還好嗎？”
　　“宛綺，你怎麼不說話了？”
　　“宛綺…..”
　　“承熙！”
　　她雙手交疊在胸前拼命抑制著心跳的劇烈起伏。但她還是無法控制眼淚源源不斷的下墮。
　　“宛綺，你….不舒服？”電話那頭，安承熙已經溫文有禮。
　　她想說什麼，又聽得他說：
　　“宛綺，你知道南北要正式和談的消息嗎？”
　　高宛綺心中一冷，心跳遍也不那麼急速了，她懶懶地答道：
　　“知道…..”
　　“那…..你是怎麼看的呢？”
　　“我支持的是你啊…..能有什麼其他的看法？”
　　“噢……呵呵，謝謝！”
　　“宛綺，你早點休息吧，時候不早呢。”
　　“嗯。“她幹錯俐落地掛點了電話，此時，她躺在床上，就像一個在海裏不斷下墮的人，再沒有生還的希望了。
　　安承熙的語氣，從來都毫不掩飾的，這曾是她欣賞他對方，卻又是他們最後分道揚鑣的導火索，她剛強自立，但並不代表不需要他的柔情他的哄勸，無奈安承熙確實個不折不扣的公子哥，從來都沒有追女生的驚艷，雖然和高宛綺情投意合，卻仍舊無能放下身段，最終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她遠去。
　　高宛綺自此便完全明白，這世上的人事總歸全靠自己，靠不得別人，若把真心許了，只落得過橫死街頭的下場罷了。
　　她想要和衣而睡，這個時候電話鈴卻又響了起來。
　　“安!......”
　　“宛綺，你還好嗎？我明天想來吊唁高伯父。”